第7章 七步
祁温开始避免去想起童彻。
五月底，大学校园里已经开始酝酿离别愁绪。
沈栖丝毫没有觉得不舍。
毕业季将近，她倒是开始闹腾起来，哪儿在举办有意思的毕业活动，她就扯上祁温陪她一起去。
李进这时来找他们。
主要还是，来找祁温。
李进对祁温的些许男女间的情愫，但未挑明。大学前两年，经常会对祁温示好。祁温大概能看出，总归没有相同感觉，与他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往来。
“祁温，我们学校毕业球赛的预赛要开始了，你和沈栖一起来看看？”
李进刚从球场离开，此时汗流浃背，倒也没有男生运动后的汗熏味。
祁温本想拒绝，但沈栖先一步替她回答：“好啊。”
沈栖眉目疏朗：“温温，我还愁着没地儿去呢，打篮球嘛，还是很有意思的。”
她补充一句：“虽然我也看不懂。”
祁温笑她，“好呀。”
“你最好啦。”沈栖抱了下祁温，接着问李进：“就在我们学校开赛吧，什么时候？”
李进拧开矿泉水瓶盖，随即灌了一大口，“没有。这次毕业赛在粤大办，分预赛和决赛，这周六开始。预赛就是给练练手，决赛才是真正的毕业赛。”
粤大。
祁温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李进接下来的话，让她确信。没有听错。
“这次毕业赛和粤大一起打。这不，我们为了挣点脸，最近都在练球。”李进注意到祁温脸色白了些，停顿了一下，“祁温，你不舒服吗？”
他指着自己的脸：“脸色有点白。”
祁温忙答：“啊，没有。”
只是有些许临阵逃脱的感觉莫名在心中生起而已。
李进没多想，继续说：“我们看过粤大球队打球，真不是盖的。要不然，怎么会在这鬼天气抓紧练球，真是折磨人。”
粤市的夏天又湿又热，时常都会觉得闷。只是往外面走一圈，再回屋里时，身上都会出一层薄汗，黏糊糊的。
“我就回宿舍了，你们也快回去吧，别晒到了。”
李进走后，沈栖拉着祁温到稍微阴凉些的地方，“温温，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
祁温不想隐瞒：“栖栖，童彻在粤大。”
“那不是挺好的吗，他也是毕业生吧，说不定还能偶遇一下。”沈栖不知道祁温的顾虑，只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啊对了，你们继上次宠物店后有没有飞一步的进展呀。”
她对祁温和童彻间发展的了解程度，依然停留在祁温做自我介绍失败的那一步。后来的，沈栖有心想要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但祁温一直没说。
她也就没问。
祁温偏着头，声音轻轻的，“他还没毕业。”
“延毕吗？”她略些讶然，“他比你小一届不成？也不对啊，你们不是同一届的吗？”
“他是学医的，医学系学生，应该是五年学制。”祁温应是想到什么，悄悄叹气，“他不是兽医。”
祁温将匡姨说的话简单复述给沈栖。期间再三犹豫，还是告诉她，童彻高中时有多优秀，而她高中时有多糟糕。
也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沈栖。
她和童彻，不会有再近一步的往来。
“温温，谁说学医的就是很优秀，对咱们这些平民遥不可及的？”
沈栖和祁温做朋友的时候，并不知道她高中的事。但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好的。
那时她就觉得，祁温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总是掩藏着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害怕自己一做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就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可她对人真的很好。
对于她不愿意说的事，她不像其他女孩一样搪塞或扯谎。
她只会很认真且诚恳地说一句：“对不起，我现在不太愿意说。”
起初和她交往，她很注重言辞。
后来，大抵是近朱者赤。祁温被她的性格传染，两个女孩的友谊越来越深厚。祁温对于她，也逐渐松懈心防，用心对待两人之间的友情。
“温温，你只是有点儿自卑。”沈栖收起平常玩乐的模样，看祁温时的眼神是真挚的，带着担忧。
祁温看在眼里。
“再说了，谁说优秀的人就没有缺点的。你一定看出来了，童彻就是一个钢筋男，说话太直了。他说话都不经大脑的吧。”沈栖语调轻松，眼眸呈月牙状。
祁温被她逗笑。
见状，沈栖伸手捏了下祁温的脸，“你看看，还是我们温温好，有颜值有才华有身材——”
她没说下去，故意似的，眼光直白地打量祁温全身上下，“唔，身材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周六，祁温最后还是和沈栖一同去了粤大。
粤大是市级重点大学，篮球馆比南大的要好太多。里面的设置甚至比其他学校精致得多，样样具备。
李进来得早，帮她们在前排占了位。
“我实地考察过了，这边的位置最好。”
祁温注意到眼前的一抹红。
细看李进，五官端正，皮肤显麦色，身形高挑，有些显壮，红色球服穿在他身上虽不突兀，但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谢谢你。”祁温道谢，和沈栖一同坐下。
球赛还没开始，篮球馆内早已沸腾起来。
两校都有安排拉拉队。南大的拉拉队尚在排演调整，粤大这边的拉拉队已经开始助威加油。
祁温略过她们的加油牌，似乎各系都有。
她着重看向那张写着医学系的加油牌。
很明显的两个大字。
童彻。
他参加了这场毕业球赛。
祁温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眼下，她只想往后面躲，并抱怨李进选择的前排位置。
她甚至不太敢看向球场。
是一个意外发生的碰撞动作让她回神。
她转头，看见一截属于男生的手臂正越过她的肩头，往站在她前面一排的男生递水。接水的男生很快就走。
“对不起啊。”紧接着想起身后男生的声音。
祁温没回头看他，应一句没关系就没再管。
但那男生似察觉什么，又戳了下祁温的后背，祁温只能回头看他。
是一张很陌生的面孔。男生眉目俊逸，肤色白净，一双眼眸漆黑微亮。略有些男生还未褪去的青涩，看起来年龄不大。
祁温不记得有见过他。
然而男生下一句就是：“我们见过。”
祁温心里默认，他是来搭讪的。
她拉了下沈栖的手，示意她看后面。
哪知，男生一看见沈栖，挑眉勾唇，笑容浅淡：“哦，大姐你也在。”
沈栖：“……”
她突然想起面前的男生在漫展见过，是她第一次被喊大姐的那男生。
祁温也想起来了。
发现沈栖脸色愈发阴沉，她忙打圆场，将话题移开：“栖栖，球赛——”
没有用。
沈栖气极，自觉省略祁温的话，目光直直看向男生，从喉间发出一声嗤笑，“哦，我还以为谁呢。不就一小孩子嘛。”
祁温暗觉不妥。
果然，男生眯眼看了沈栖一瞬，扯唇轻讽：“那看来您年龄还挺大。喊您姐真是把你喊年轻了，得喊你阿婆才是。”
沈栖笑得更加灿烂，“对不起哦，我可没那福分有你这么狗的孙子。”
祁温：“……”
她真的从来都没见过沈栖怼过人。
“呵我也很抱歉，我阿婆比你年轻至少十岁。”他的目光带着明显的轻蔑，上下将沈栖打量一变，最后慎重点头：“您确实走在时尚前沿。都多了年纪了，还穿的整一个小女生似的。”
接着，男生收起嘲讽的语气，转而朝祁温浅笑，“小姐姐你比起某个老阿婆，你好太多了。”
小姐姐。老阿婆。
这称呼的区别。
祁温及时拉住沈栖，思忖要怎么缓和这时的气氛。幸好李进这时走过来。
沈栖和一个男生剑峰相对，脸色发沉。旁边的祁温尽是无奈，偶偶扯起嘴角干笑。
他看到就是这一个场景。
“怎么了？”看到祁温传来求助的目光，李进问她。
“没事！”不等祁温回答，沈栖猛然发声，不再理会后边的男生。
“跟这小毛孩儿计较个鬼，我这时间闲得。”其实不然，她难平心中愤懑。
“我还说你破坏我看球赛的兴致。”
说罢，男生离开观众席。
祁温微微松下一口气，忙安慰沈栖。
“我真的没事。就一小毛孩儿，我还要看球呢。”她朝祁温努唇，“还有啊，我还得——”她注意到李进还没走，凑近祁温的耳边，悄咪咪说：“我还得帮你找找童彻呢。说不定等会就见到——”
祁温没听完沈栖的话，突然偏过头，脸上逐渐发热。
“栖栖。”她半羞半恼。
沈栖笑，“好啦。”
那就不说。
“那你们先看着，大概半小时就开始了。”李进没去问两个女孩的悄悄话，倒是觉得自己还留在这不恰时。
于是，他和她们大致说了下球赛流程就走了。
沈栖后面没说完的那句话戳中祁温的心窝。
她最后还是来粤大的原因，有一大部分还是因为童彻。像沈栖说的，她确实是有些自卑。
由心底，她想在这里看见他。却又不知道看见他了该怎么做。
高中的时候，她就没几次是在球场上见到童彻的。他的高中生活似乎是在教室，宿舍，饭堂，操场跑道之间连成一线。
比赛还有近十五分钟开始。
沈栖有些坐不住。
从她的视线转移到球场上时，她一眼就注意到穿着白色球衣的一个男生。
是对方球队的。
23号。
那个男生刚往篮筐里投进一颗三分球。
距离有些远，沈栖看不大清那男生的脸，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但这足以让沈栖认为他是个长的好看的男孩子。
皮肤呈浅麦色，身形高挑，球技出众。
完全符合她的审美标准。
沈栖和祁温说，等球赛结束了，她要去要到那男生的联系方式。
但祁温没给她回应。
她诧异回头，见到的就是祁温眼神呆愣地朝着某个方向看。顺着她的视线，一个穿着白色球衣的男生走过来。
朝她们这个方向。
童彻和平常的穿着显然不同。
今天的他，宽松的白色无袖球衣着在他的身上，走路时带风，隐隐约约看见他的胸腹。
即便脸上的神情淡漠，但他整个人看上去是阳光的，充满青春的活力。
他穿白色球衣意外的好看。
他走近了。
祁温心跳如擂，耳边是他的声音。
“你刚坐哪。”童彻问手机那头的人。
安静了两三秒，他忽将眼光移向祁温和沈栖这，在祁温脸上定了定。
随即移开。
“看见了。”
他从祁温后面的座位拿起一个胸包。
祁温坐的是靠过道的位置，而童彻就站在她旁边，微微俯身。
有一阵很淡的消毒水味道。
童彻再站起来的时候，那味道随之消散。
“我真的没有见过有人会愚蠢到忘记自己的包。”他撂下电话。
可依然停在祁温旁边。
“你也来看球赛啊。”
祁温像被扯住了心弦，怔愣许久，缓缓抬头望入那双漆黑的眼眸。
她悄悄往旁边看。
还没有看定，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在和你说话。”
她压住心跳，些许无措感在心中徘徊。
“对……啊。”
她没察觉到自己硬是把两个字的音节拉长。
童彻点了下头，随即看向沈栖，中规中矩道：“你好。”
仔细听，还是有差别的。
沈栖显然发现了。但祁温的眼光依然停留在童彻的眼里。
他站她坐。
她是仰着头看他的，这个角度有些逆光。
但他的眼睛清澈透亮，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似乎捕捉到了他眼里若有若无的笑意。
童彻准备走。
祁温及时扯住他的手腕。
和女孩子的纤细柔软不一样，有些硬实，透着一阵阵灼热的气息。
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在跳动。
“加油。”她看着他们肌肤相碰的位置。
“嗯，谢谢。”
她就松开了手，目视着他慢跑着往球场对面的方向。
白色球衣轻轻被带动，隐隐勾勒着男生身形的线条。
19号。
祁温默默记住了这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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