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步

犹若有一颗重磅炸弹抛向祁温脑内，却迟迟未爆破。可她若在动作范围外稍一移动，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实话实说么。她不确定。

        但就他的问话，他说“互删”的时候，他不知道是她。而其原因，她便不想探究了。

        “其实我……”

        她在输入框内犹豫许久，打出的几个字又被删去，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干脆不回复。

        眼光一瞥，聊天页面的最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很快又变成“童彻”二字。

        “我这边还有事，先去忙了。”

        简明扼要的一句话。

        祁温在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也暗暗拴紧了自己的心。童彻的那个问题，她迟早都是要给他一个回答。

        思来想去，她开始斟酌词句。

        “我们以前是校友，毕业的时候加你的，想着以后或许会联系到。那个‘高三六班’是你的班级的意思。”

        这两句话勉强是言简意赅，多少都是半真半假的。且不论童彻会信几分，每每打开微信，看见联系人“童彻”那一栏，怎么都觉得有些心虚。

        尽管童彻给她回复：“哦，我向你道歉，之前不知道你是谁，所以让互删了。”

        这件事过后没两天，沈栖告诉她，她已经想好了新漫画的人设和剧情走向。这个灵感来自祁温喜欢童彻的故事，人设的原型也来自他们两人。因此，沈栖需要祁温的同意。

        祁温起先是犹豫的。

        虽说她喜欢童彻这件事，对沈栖不是秘密，但若是经其他人的手传播，总觉得不适。

        沈栖没有说其他的，她只是将她的想法告诉祁温，可或不可，决定权完全在祁温手上。

        这没什么的。

        即便漫画男女主角的人设来源于她和童彻，沈栖会在原基础上加工，添加少女元素以符合漫画市场。

        可祁温还是有顾虑。

        最后让她改变想法的，是童彻的一声平常问候。

        她十分意外，这两天来，童彻第一次主动给他发消息，并且是无关其他的问候。

        于此，她的惴惴不安逐渐消减。她想，她和童彻之间的关系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她所以为的那个矛盾，在童彻的眼里犹若无事。

        是她想多了。

        她应该再大胆一些。

        不单只是在自己的平常生活里，也包括有关于童彻的所有事情，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糟糕。

        所以，她还是答应了沈栖。

        祁温做出这样的选择，沈栖知道她一定是下了一定的决心。为了不辜负她鼓起的勇气，沈栖对这部新作品更加用心。

        漫画的故事构造以祁温和童彻之间的事为基础，由高中到大学，一切都起始于祁温对童彻的暗恋。

        这种喜欢，不为人知，纯白无暇。

        至于男女主角的设定，在贴近祁温和童彻的同时，也添加了一些萌点。

        沈栖在构造这部漫画时，终于找到思如泉涌的感觉，经常会和祁温讨论情节的发展。

        而祁温和童彻之间的联系，似乎变得有些微妙。

        童彻时不时都会给她发消息，除问候之外，更多的是关于三月。以至于祁温有种错觉：她只是替人养猫的。而猫的主人一点都不放心，一天至少有四次会问及猫的情况。

        但总而言之，她和童彻“说话”的机会多了许多。

        这一直持续到毕业赛的决赛。

        球赛仍是在粤大进行。

        李进早早在球馆外等候，见到祁温和沈栖，很快将她们带到观众席留好的位置。

        粤大球队球员也已经到场，正做着热身运动。

        祁温一眼看见童彻。等他们做完了，沈栖轻轻推她一下，狡黠地看她笑：“去呀打声招呼。”

        她是知道祁温和童彻之间的进展的。

        似早已做过了一番纠结，祁温用力点头，“好。”

        约有十余米的距离，不长不短，可祁温每一步都走的较平时要慢。视线锁定在那人的身上，眼看越来越近，胸腔里发热得厉害。

        只剩三四步的距离了。

        她深呼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顺完，童彻恰恰转过身，眼光与祁温撞了个正着。

        先是缄默了一秒，童彻眼里的错愕慢慢散去，微微笑起来，“嗨。”

        “嗨。”祁温的声音有些干涩。

        童彻点头，视线越过祁温身后的观众席，“选的位置不错，那儿视野挺好的。”

        祁温后知后觉，“嗯，李进帮我们留的位置。”

        童彻又点头。

        似乎没有话题继续下去。

        “比赛加油。”祁温看着他的眼睛说。

        “好。”童彻答，“你们也加油。”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落下，似猫软软的茸毛缓缓拂过耳边，有些痒意。

        “好啊。”祁温灿笑道。

        之后她回到观众席上，却见自己位置上坐了一个男生。那人似与沈栖正争论什么，她还没走到去就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她往旁边走过去，看清了那男生的侧脸，正是童昀。

        “栖栖，你们在聊呢。”她在过道靠边停下。

        “聊什么，这小屁孩走过来挨批的。”沈栖撇嘴说道。

        童昀脸色略沉，想来他们之前的谈话依旧不愉快。

        果然，童昀见到祁温来，直接忽视了沈栖，“祁温姐。”他喊得意外的亲切自然，但祁温只听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可真不是我的锅。那位阿婆真的是——看见就想怼。”

        祁温：“……”

        暗想这两人还会争上一会儿，她重新看向场内。

        几个男生说着笑了出来，童彻也在其中。

        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远远看着一个人，他笑的时候，像是一道和煦的光线照在心上，难以忍住嘴角的微微上扬。

        而沈栖懒得理会童昀，恰巧看见有人在球场上投了一个球，忽然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他，“打赌敢吗？”

        童昀挑眉，“赌什么？”

        “就赌这场球赛谁输谁赢。”沈栖冲童昀挑衅地笑了下，抬抬下巴指向球场。

        “就这没有悬念的球赛？好啊，我倒是要和你赌一赌。”

        沈栖来了劲儿，“你是不知道我们南大拿过多少次市级奖项。”

        “那就看看？”童昀哼笑，“输了的人绕球场跑三圈，并且学狗叫。你嘛，还得喊我爸爸。”

        沈栖向来不怂，爽快应战，“这之前麻烦你起来？这是祁温的位置。”

        突然被点名的祁温终于从童彻身上移回目光，眼看着那两人直直看着她，倒有些在状况之外。

        童昀才意识到他占了祁温的位置，脸上多少挂不住，立即站起身向祁温道歉，作势离开。

        “温温你说，谁会赢？”沈栖待祁温刚一坐下就扯着她问，“你可不能因为童彻就倒戈相向啊，咱都是南大的一份子！”

        本来没什么事的。这场比赛谁输谁赢都不重要，本来就是一场毕业赛，图个念想而已。可一知道童昀和沈栖因为比赛结果打了一个赌，祁温倒是有一番纠结。

        私心里，她当然想童彻他们赢。

        “这还用得着想吗？当然是我们粤大赢。”原本应该不在这的童昀，不知何时又出现在祁温身旁。

        “对了，我刚刚好像听见我哥的名字？”

        “没有！”几乎在童昀最后那句话落下的同一时间，祁温像被踩住了尾巴般反驳。

        这把童昀吓了一跳：“我说什么了这么激动？”

        “没。”祁温偏过头，抵不过心中的无措感和慌乱感交杂，眼光在球场某处徘徊。

        童昀不是个会揪着不放的人。无关痛痒的小事过了就算，可不知怎的，从祁温的反应中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并且是和童彻有关的。

        他先前只走出一两步，听见身后沈栖的声音，多留了几分心。结果就听见了她问祁温这场比赛谁输谁赢。而后面的一句话，被周围的嘈杂声盖掩过，但他应该是听到了童彻两个字。

        然则，他想深究也没有机会。

        沈栖抢在他说话之前，好整以暇地睨眼看他，“我说你还不走，敢情还让人请你不成？我可老了，请不走你这尊大佛。”

        虽说童昀和沈栖又争了几句，总归祁温那段已经被带过，祁温也就松下一口气。

        恰逢此时，比赛开始。

        双方在这场比赛的球员站位基本与上次一致，跳球的还是李进和许珈。

        只是这一次，李进抢夺先机，南大先进一球。两分之差，南大暂时领先。

        祁温对这并不意外。上一场比赛之后，南大球队更加勤奋练球，毕竟这是第一次比较隆重的毕业赛，事关南大荣誉。若能赢得比赛，也好给师弟起个好头。

        尽管她不知道粤大球队的练习情况，但照现下比赛的情形来看，结果确实悬乎。两队势均力敌，得分率不相上下。

        而南大球队势如破竹，在上半场占据一分的优势。

        中场休息。

        两队队员稍作调整，放眼一望，童昀朝着童彻他们那跑去。几人不知说了什么，一同向祁温和沈栖这边望过来。谈话以许珈拍了下童昀的肩膀结束。

        下半场开始。

        沈栖显然兴趣高涨，南大每投进一颗球，她都能欢呼起来。但粤大不甘落后，分数很快追平，到后来甚至超出南大三分。

        想来粤大在下半场是找到状态了。

        祁温全神贯注地看着比赛，可见到粤大一分分把比分追上来，她忽觉急迫。

        她刚刚是看见童昀和童彻他们说了几句话的。即便不能听见他们说的什么，但就他们朝自己这边看来，就已说明他们谈话的内容与她或沈栖有关。

        也许就是沈栖说到童彻的名字那件事。

        于此，她的心有些乱。

        时间逐渐进入倒计时。

        最后五分钟。

        比分牌上显示的是69:70。

        粤大领先。

        双方拉拉队更加卖力地呐喊。

        彼时南大的一位球员突破粤大包围，跃身投篮，是一个两分球。

        比分追平。

        时间进入最后一分钟。

        71:72。

        南大仍落后一分。

        整场比赛最激奋人心的一刻莫过于此时。

        篮球传到了李进的手上，防守他的是许珈。两人离粤大的篮球架最多三米距离，这场比赛胜负的关键在于李进能不能投进这颗球。

        场外的加油声一阵高过一阵。

        最后三十秒。

        李进难以突破许珈的防守，将球传到另一名球员手上。好在那名球员反应快，身手敏捷，顺利突破粤大球员防守，上篮得分。

        两队比分以73:72结束。

        一分之差，南大险胜粤大。

        沈栖拍手叫好，立即往四处搜寻童昀的身影，但没找到。

        直到双方球员纷纷退场，才见到童昀和两校球员有说有笑从正门走出。

        祁温正被沈栖拉着候在门口。

        童昀一见到沈栖，顾不上其他，出口就爆粗。

        沈栖一脸淡色，慢悠悠地朝他走去，笑眼盈盈：“粤大输了呢。”她故意以略显遗憾的语气说出来。

        “我眼睛没瞎。”童昀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你今天带上脑子了吗”沈栖说，“我可是记得某人说要学狗叫，绕球场跑三圈的。”

        回应她的是一阵笑声，来自许珈。

        他揽住童昀的肩，表现得十分仗义：“男子汉嘛有点担当。童昀，你一定行。”话是说完了，但他没止住笑。

        祁温似被感染，往后想了下童昀学狗叫跑球场的情景，着实颇有趣味。抬眼一瞬，她发现童彻竟在看她。

        她险些被口水噎住。

        “嗨，嗨……”她干涩地和他打招呼。

        童彻只是对她笑了下，转而面向童昀：“你下次打赌前先听听狗是怎么叫的。就你这嗓子，肯定只能学狂犬叫声。”

        “也不对，你气势不够。”他淡然补充。

        “……哥！”童昀咬牙道。

        男生里像是只有童彻和许珈在状况内，其余的男生云里雾里，诱着童昀说清事情原委，可童昀哪里会说。

        眼下无人能求助，偏偏沈栖乐在其中，非要让他跑圈和学狗叫。他微憋红了脸，脱口而出，“什么啊。哥，我都没和你说，刚刚她们还在说你呢。”

        顿了顿，他指向祁温，“我还看见了，她当时在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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