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叶南景
叶家的家宴摆了一百多桌，热闹的堪比开海庆。
叶宅很大很大，是云岭郡最大的府宅，偏院如林，来参加家宴的都是些身强体壮的，拎着酒壶串院子也不嫌累。
家眷集中在比较偏的两个院子，不是男女大防，说起来在暨南州开放的民风下，所谓的男女大防早就被丢去了祖坟上。只是爷们儿们喝酒串院子还会扯开嗓门嚷嚷，很多女眷孩童都不喜欢，所以直接离远点。
不是所有的家眷都会来，来了的也至少有一二百个，虽然大家像是一家人，但毕竟是在叶宅，叶南景和叶淮总算是主人家，于是席前她们会跟着张楚招呼人。
前几年二人还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但近两年因为即将及笄，各家夫人活络起来，不是为自家儿郎推介，便是替身边亲友家相看，其实都知道叶家的女儿不好娶，但爷们儿们喜欢聊的生意义气她们不懂，也只能聊些家长里短儿女小事。
张楚早起特别打扮过两个女儿，把叶淮穿好的劲装直接扒了换上早准备好的对襟绣衫，最后还一脸无奈，“虽然你们父亲说你们喜欢怎样都好，但，为娘真的忍不住。”
穿这样的衣服很难受，叶淮依旧乖乖的受着没打算换下，她瞪了眼在一边偷笑的叶南景，嘟着嘴撒娇，“母亲，她笑我！”
张楚的笑容登时消失，回头威胁叶南景，“老实点！”
叶南景吐舌头。
“今日想来会有很多夫人来问你们的情况，咱们事先先对下，你们有什么看法？”张楚把两个女儿的头饰都戴好，方才满意的点点头，在出门之前问道。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个人都很清楚，二人相视一眼，叶淮作为姐姐先开口，“母亲，女儿没那个心思，父亲大人说了，遇到中意的，及笄成婚可，遇不到中意的，在家继承家产也可。”
其实她没想继承家产，作为一个逃荒中被叶家救起的孤女，能安安稳稳的在镖局待着她就很满足了。
张楚闻言点头，这么多年来，她的思想已经和叶汉行基本一致，她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叶淮的性子的确更向往自由一些，“你父亲说得对，一直留在我们身边也是好的，如果你想要我们插手管了，也要告诉我们，别不好意思，知不知道。”
叶淮笑着点头，还顺着张楚帮她整理头发的手蹭了蹭，像只乖巧的小兽，张楚见状拍拍她的头，然后看向叶南景。
叶南景道，“年前在广南城遇到了安家的小公子，昨日还托人带了信过来，觉得还可以，但需要观察，行就试试，不行再看。”
在暨南，男女结亲之前是要见面并观察对方品行的，成亲后若是一方想要合离，经郡府相关官员核准后，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这样宽松的环境，让整个州部的幸福感大大提升。
“好，你们都长大了，背后不止有我和你们父亲，还有你们兄长，和商会一众叔伯兄弟，记住，没人可以干涉你们，也没人可以欺负你们，钱咱们有的是，谁话多了，拿银两砸死便是！”张楚眼神间闪过一道精光，身周杀气十足，叶南景呵呵干笑，叶淮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咋说呢，她们母亲有些勇，这就是有钱人的底气吗。
果不其然，到了偏院，家眷见她们出现，纷纷起身迎接，互相寒暄过后，就开始有人说起儿女之事。
一个夫人率先开口，“阿淮和阿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及笄了吗？”
两个孩子多大谁都清楚，这只是引起话头的随口一问。
叶淮性子直爽，便道，“我年前办了及笄礼，妹妹还要再等等。”
“那倒是可以相看人家了。”家眷们虽然关系亲近，但毕竟是隔了层关系的，和爷们儿们不一样，都知道叶家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可真开口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故说完这句话一时没人接。
倒是叶南景笑了，道，“咱们暨南儿女相看用不着劳动父母，倒是比北边省心很多。”
这么一听大家便都晓得了，这是不需要她们操心的意思，也罢，反正也没抱多大希望。
程永良的夫人林氏拉住叶南景的手，笑道，“咱们商会的儿女的确是最省心的。”
“是啊是啊。”家眷们附和。
“对了，霍家又添了个小孙儿你们知道吗？就前两日的事。”有夫人转移话头。
众人很识趣，惊讶追问，“这都是第几个了？”
“就是，爷们儿里面就数老大家里热闹了，儿女多，孙子也多。”
“羡慕不来。”
……
叶淮作为女儿群里的小首领，拉着几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去一边玩儿，偏殿里备着有各式棋盘、牌叶子和乐器等，小榻上甚至还放了许多绣绷和绣布，箩子里有各色绣线，如果喜欢其他小玩意，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会及时奉上，可算是把小姑娘会喜欢的东西都备全了。
叶淮对于这些都不在行，但好在她性子好，引着旁人玩，自己则陪在一边捧场，气氛倒也被她带的不错，叶南景和她正好相反，样样都很擅长，却不是个张扬的性子，想到自己作为主人家，太出头不好，太过藏拙亦是不行，便陪着几个小姐妹一起刺绣，选的是最简单的花样，时不时还和众人讨论一下针法。
姑娘们渐渐玩到一起，叶淮和叶南景便悄悄退出去，躲到院子深处的亭子里喝茶去了。
叶淮拨弄着稍宽的衣袖，神色恹恹，“其实，我不太喜欢家宴。”
“准确来说，你是不喜欢女席。”叶南景最是了解她不过，相比较家眷这边的扭捏拘束，的确男席更适合走遍大秦南北的叶淮。
“可惜，叔伯们不允许我过去。”叶淮托着腮，愤愤不平，“都是人，为什么非要分男女呢？哎。”
叶南景无奈安慰，“姐姐，这家宴一年也只有一次，忍忍就过，明日你就又可以到处跑了，这样想想是不是就开心了呢？”
“嘁。”叶淮斜她一眼，却也还是咧嘴笑起来，她伸手捏住叶南景的腮肉，“阿景啊，不要随便把自己嫁出去，等姐姐把整个大秦给你寻遍，找到最好的公子儿郎再说。”
“那要多谢姐姐了。”
另一边夫人们讨论完子孙，便开始交流这一年里在各自地方听到的小话，有真有假，但不妨碍每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既满足了听客的好奇心，也满足了说客的虚荣心。
“今年的开海庆是在榆阳县过的，”说话的是一个亲卫的夫人，这边圈子不算大，但正好挨着张楚，“那边的开海庆还是和咱们这边不太一样，外海人更多一些。”
“我也去过那边的开海庆，的确挺有意思的。”
旁边的人听到话头觉得感兴趣，便纷纷凑过来。
结果这位夫人话锋斗转，说起在榆阳县见过的一则趣闻，“咱们离得远，有些风俗也不一样，咱们云岭郡开海庆是忌说亲的，但那边却正好相反。”
“啊？还有这事？”
“二月初二那日，我随着夫君去参加开海庆，看到许多抬着东西去下聘的，着实把我吓一跳呢，且巧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夫人是个喜欢把握说话节奏的，适时挑起众人的参与感，让大家更有兴趣。
果不其然，经她这么一问，好几个夫人都忍不住开口问，“什么什么？快说来听听。”
有更多人围了过来，其中包括被林氏拉过来的张楚，她以前也是跑江湖的，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奈何她还是叶汉行的夫人，只好保持着端庄的微笑，站在外圈听里面说什么。
攒够了热度，那位夫人才道，“广南城安家你们知道吗？”
“知道知道，安家不是一直自诩书香门第，名门望族吗。”接话的夫人语气中带着不屑，暨南重商，最是不喜欢听那些文人文绉绉的看似孤高不可攀，实则一边想要挣钱一边贬低商户。
听到同安家有关，张楚产生了些许兴趣。
“就他们家也在那日的下聘队伍里！”
“啊，安家尚未成亲的小公子不是只有一个，就那个考了秀才的什么嫡子。”
商会里的人皆未纳妾，所以对嫡庶之分不甚在意。
张楚一愣，这说的是安清！她状似随意的问：“那女家是哪位，我记得安家那可是眼高于顶的人家，居然能被他们看在眼里，怕不是榆阳县县令的爱女吧。”
她后面这话不是随便提的，榆阳县是个小地方，比云岭郡还小，没什么望族豪绅，最有权有势有名声的也只有可能是县令了。
“对对对，就是那县令之女！”那位夫人见张楚接茬有些激动，赶忙应是。
有夫人觉得不对，便疑道，“安家那样的门户，怎么可能会看的上一个小小县令之女？”
倒不是她抬举安家，只是这安家主母曾扬言，他家小公子，即便是配俪京城的贵女都是可以的，现下这样的选择，不免让人看不懂。
林氏因着程永良的职责，对暨南一些大户的家族关系有些了解，闻听此言，秀眉微蹙，道，“这个县令是暨南军统领王兴的表弟。”
一语道破其中玄机，众人恍悟，怪不得，这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来是想通过这层姻亲巴上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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