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汉家宫阙动高秋（中）

连如海忙行至殿门前，扬声道：“宣摩格可汗鄞见——”

话音未落，已听得皮靴匝地声“隆隆”有力不断近前，玄凌微有不快之色，胡蕴蓉蹙眉道：“无人教他面圣之时行礼举止吗？如此大声也不怕惊了圣驾？”

陵容好奇他是何等样人物，又想起这位摩格可汗与甄玉嬛的一面之缘，不禁细细打量起来。

只见一个魁梧男子大步入殿，他一身赫赫王服，朗朗日光下独特的金绣光华烁烁，虬髯胡子，面容棱角分明，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泛着冷傲而锐利的光。

陵容心中一凛，这样的人，怪不得玄凌几次三番派人前去刺杀都未能成功。

再看予鸿，毫无惊异之色，显然在战场上早已与他见过。

宫中妇人从未见过异族装扮，今日好奇多看两眼，反而将甄玉嬛心虚的动作遮饰了过去。

摩格阔步上前，见了玄凌却不下拜，只用赫赫的礼仪抱拳颔首，一旁随行的赫赫使官用汉语躬身行礼道：“我可汗入周，特来拜会大周皇帝。”

玄凌本就不满他举兵侵犯，一见他这样无礼，忍不住作色。胡蕴容一看玄凌不怏，出言怒斥摩格无礼。

谁知摩格竟满面戏谑，用赫赫之语说了些什么，胡蕴容听不懂，又觉得不是什么好话，窘迫之下，更加勃然大怒。

赫赫使者不怀好意一笑，拱手以汉语道：“娘娘无需动怒。方才娘娘责怪我可汗不以中原礼数相见，更无问候之语，其实是我可汗深虑大周皇帝不懂赫赫之语，所以只以行动抱拳相见。”他停一停，嘴角略含讥讽之色，“听闻淑妃娘娘亦有后宫之权，竟不明白这个道理。”

胡蕴容眼中闪过一丝难堪，四妃之末是她的心病，所谓后宫权柄也不过尔尔，她含怒坐下，恨恨不语。

陵容知晓玄凌心意，斟了一杯琥珀光缓缓行至摩格身前，举杯道：“恭贺汗王四面楚歌之喜。”

摩格见陵容敬酒，本以为是求好之意，没想到她竟然以四面楚歌形容他如今的处境，摩格盛怒之下竟以汉语冷冷道：“贵妃娘娘，赫赫虽已退至关外，可是还没有败。”

陵容笑道：“原来可汗不仅识得本宫等人的身份，如此精通汉语，连垓下之困这样的典故都十分了然，真是叫人赞服！”

陵容亲自为摩格斟一杯酒，笑道：“不过可汗误会了，本宫所说，乃是为汗王进京特意准备的赫赫歌舞，汗王切勿多心。”

摩格仍是以汉语说：“此话太过牵强。”

陵容展颜一笑，温言道：“本以为可汗不识汉语，故此说话随意了些，没想到汗王竟是通汉学之人。”她笑着侧首看一眼玄凌，继而道：“方才陛下理解汗王思念家乡不愿随我大周语言，这才没有多问。”

“其实汗王若想说赫赫之语，不必叫使者翻译，我大周自有济济人才，齐王等皇子俱通赫赫之语，汗王可如在赫赫一般自在。”

摩格脸色一僵，他以为的语言优势，在大周竟然荡然无存。

若是他方才说的话，尽被大周之人知晓，再带着使者翻译岂不是哗众取宠自取其辱？

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冷笑道：“没想到贵妃久在深宫，竟然也这样能言善辩。”

陵容微微欠身，神情依旧和煦：“汗王过奖，本宫才疏学浅，略有所懂也不过是陛下偶尔指点罢了，怎可当得如此赞许？”

想到正是因为赫赫之故，还得予鸿陷落边关数月，令自己提心吊胆，陵容终是忍不住：“况且这些话，便是大周刚开蒙的小儿都会说，汗王大惊小怪了。”

摩格脸色果然更加难看，他大手捏紧了酒杯，宫中镀了一层薄金的酒杯几乎要被他捏变形，“贵妃的意思是，本王的见地还不如大周小儿？”

陵容将他激怒，自己却淡然一笑，轻飘飘道：“本宫不这个意思，汗王你多心了。”

“不过大周与赫赫边境接壤，本身唇齿相依却连年征战，难免彼此不熟，风俗不同，又难免误会”，陵容回身立在玄凌身边，道：“若是今日因可汗到来，结束多年征战，彼此和睦相处，互通往来，使两国少误会而多体谅，两邦黎民也会因此得福了。”

玄凌越听，面上笑容愈盛。

他朝陵容微一颔首，举杯向摩格道：“贵妃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请可汗满饮此杯，以尽今日相见之欢。”

摩格痛快满饮一杯，以汉语说道，“祝大周皇帝万福永寿。”他停一停，目光微微扫过周围的大周贵族，道“福履绥之，寿考绵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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