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属
红罗宾试着掰了掰手中扭曲的枪。
理所当然的没掰动。
这块坚硬的铁疙瘩仿佛本来就是以这般扭曲而滑稽的姿态被生产出来的，没有半点外力强硬掰弯留下的痕迹。
红罗宾自认为自己只是正常人类，没有超级力量，也没有特殊能力，自然不能把枪当成橡皮泥一样扭来扭去。
同理可得，能不动手就做到这一点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正常人类。
“埃丽卡兰谢尔”，“艾玛兰谢尔”，“玛利亚艾森哈特”。
属于同一个人的三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排着队飘过，红罗宾直觉这其中有什么是他忽视了的，但还是缺了点灵光乍现的感觉。冥思苦想了半晌后，他还是叹着气放下枪，转身去翻阅电脑中与埃丽卡有关的资料。
除了超能力之外，这份资料中埃丽卡的人际关系也有所更新。具体指她的工友最近突然变得热情，频繁约她一起晚上聚餐。
红罗宾开始感到头疼。
“好消息是，我们的兰谢尔女士开始拥有社交活动了。”
“坏消息是，车间的工人们似乎并不是真的想同优秀的兰谢尔女士做朋友。”
红罗宾或许算得上是蝙蝠侠几任罗宾中最像侦探的一位，他很擅长分析与观察，轻而易举便看透了这些工人们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恶念。
有些时候，在哥谭杀死一个人甚至不用你亲自动手，只需要想办法让她一个人多走几次夜路，危险自然而然就降临了。
你甚至还不用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埃丽卡的认真工作将同车间一些热衷于浑水摸鱼的男人们挤兑到了泥土里。于是不可避免的，车间总管在夸赞她勤劳能干的同时，也会以最轻蔑的话语去鄙夷痛斥那些“连女人都不如”的男人们。指责他们工作时的不认真，然后“有理可据”地克扣他们的薪资。
也不需要多长时间，恶意就诞生了。
他们没这个胆子去犯罪，就只能祈祷自己痛恨的人会在哥谭的夜晚倒霉，并且不吝啬为这份倒霉创造机会。
这很常见，但红罗宾还是会对这种甚至称不上犯罪的不怀好意感到疲惫和无力，苦笑着问他的搭档：“你觉得兰谢尔女士发现他们的小心思后，会做什么吗？”
蝙蝠侠没说话。
红罗宾习惯了他思考时的沉默，也没指望自己能从蝙蝠侠口中听到“我觉得……”这样的话。他抬手捏了捏鼻梁，若有所思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支扭曲的枪上。
坦白说，这已经算是他能想象出的最好的结果了。就现场的表现来看，埃丽卡并不嗜杀，甚至算不上暴力。瞧瞧吧，她甚至没有给那位冒犯她的罪犯一拳，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离开了。
但这种像是意念控物一般的超能力，却是蝙蝠侠绝对不可能容忍的风险。
想想隔壁大都会的超人吧，若不是他还有氪石这一致命弱点，可能直到现在都还没得到蝙蝠侠的信任呢。就算是现在，多功能腰带里也还有氪石的一席之地。
就这点而言，红罗宾其实没比蝙蝠侠好到哪里去，他恨不得马上就能写出一份专门针对埃丽卡的防备计划加入档案。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认为她会变成一个无可救药的超级罪犯，他只是单纯需要这么一份计划以防万一罢了。毕竟连达米安的名字都在他的档案里躺着呢。
而建立档案的第一步，他至少得清楚对方的能力是什么。
“金属。”
蝙蝠侠突然开口：“她的能力是操纵金属。”
红罗宾疑惑：“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蝙蝠侠说：“我提前在她的公寓留了一些工具。”
常见的包括监听器，摄像头等等。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部分其他材质的小玩意儿，具体也没什么特殊作用，主要就是为了试探对方的感应能力。
他想知道，埃丽卡能不能将公寓里所有多出来的小东西都找全，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找到的。
蝙蝠侠示意他的搭档过来看他面前的蝙蝠电脑，上面有两段监控，画面的分辨率明显来自于公寓楼附近本就拥有的监控设备，而非蝙蝠留下的小玩意儿。
一个镜头聚焦在进楼的门口，另一个则能看见埃丽卡房间的窗户。
他往回拉了一些进度条，然后点击播放。两个画面的时间同步进行，可以看见埃丽卡在还没进楼的时候，她的窗户就自行打开了，然后从中飞出了许多小玩意儿。
蝙蝠侠按了暂停键，放大画面：“都是金属制品。”
红罗宾在心里迅速估算了一遍还在公寓楼外的埃丽卡到房间的距离，皱起眉：“应用范围比我想得要远。”
而且操纵金属，认真的？
在这个市面上的主流武器都离不开金属，甚至连日常生活也离不开金属的时代，这样的超能力也太变态了吧。
他该庆幸对方至少不是什么都可以操纵吗？
红罗宾有预感，蝙蝠侠即将多一批塑料材质——或者其他什么除了金属之外的合成材料——的蝙蝠镖了。
紧接着，红罗宾又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既然她有能力在这个范围就发现公寓里多出来的那些小东西，那她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偷偷跟着她的我们？”
毕竟他们两个身上可携带了不少金属制品，蝙蝠镖更是蝙蝠侠的标志性武器。
对此，蝙蝠侠补充说：“她也早就发现有人持枪堵在她回家的路上。”
红罗宾喃喃道：“对，是这样的。但她没有选择避开这点小麻烦，因为她清楚自己可以轻松解决……看来，我们的兰谢尔女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能力。”
蝙蝠侠说：“显而易见，她并不在意。”
他盯着监控录像中的女人，随着资料的补充和推理的进行，一个高傲冷酷的形象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她其实并不介意暴露自己的超能力，因为她根本就不担心自己会引人戒备、被人排斥，也因为她根本就不在意人类对她的看法，甚至很有可能没把他们当成是同类。
她压根并没想着要融入这个集体，自然会表现得我行我素，自由傲慢。
从埃丽卡上下班在街道上接触陌生人群时的录像分析，她会下意识比较关心两种人群：小女孩，以及残疾人。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弱势群体。再加上她过去的经历的确很容易获得别人的敬佩与好感，所以红罗宾才会认为她应该是个善良正义的人。
但蝙蝠侠不一样，他总是以批判怀疑的眼光看待一切。因此他才会发现，能被埃丽卡关心的残疾人仅仅只是双腿残疾坐着轮椅的人。
所以比起照顾弱小的使命感，他更倾向于这是一种情感上的寄托。他知道她有一个早逝的妹妹，现在看来，或许她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朋友。
而除了这两种人之外，她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并且本能的抵触与普通人接触。
她甚至不如一些外星人对人类更有好感。
蝙蝠侠慢慢捏紧了指骨，借着这点痛感让自己的大脑保持冷静的思维。最后，他缓缓道：“保持警惕，红罗宾。”
“她不是你想象中的艾玛兰谢尔。”
她是埃丽卡兰谢尔，是能够控制金属的超能力者，是性格冷酷淡漠的独行者。
而不是那位在反恐战场上出生入死，完全依靠自己出色的身手和枪械来保护他人的，即便是让蝙蝠侠亲自侧写评价也认可她确实值得倾佩赞同的——艾玛兰谢尔。
她们不像是同一个人。
蝙蝠侠想，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哥谭曾经的光明骑士和如今的双面人，也不像是同一个人。
“……”
蝙蝠侠也有些想叹气了。
但他没有。
倘若让埃丽卡知道蝙蝠侠对她的这些侧写评价，她恐怕会感到非常惊讶：这位哥谭义警凭借着她日常生活中下意识的反应，已经快比她自己都还要了解她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失去记忆的埃丽卡还没有完全理清楚自己的人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楼那位坐着轮椅的老先生多有照顾。
她只知道自己对残疾人——准确来说，仅仅只是坐在轮椅上双腿残疾的人——抱有一定的不忍和迁就心理。
隐约还有点歉疚，就好像她曾让谁后半生不得不坐着轮椅似的。
但那又如何呢？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过去也没有目标的现状让埃丽卡感到不适，她觉得自己需要寻求一些特殊手段，比如主动去联系哥谭那位蝙蝠侠。
因为他不仅仅是哥谭的城市义警，还是正义联盟的元老级成员之一。不难推测，他掌握着非常强大的情报网。
至少比她这个炼钢工人厉害多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埃丽卡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的，她或许擅长打架，擅长搞大场面。但对于信息网络这些，还是得让专业人士来。至于蝙蝠侠本人乐不乐意配合，那就不在她的考虑中了。
她只需要在哥谭四处逛逛，然后找到那个隐藏在城市之下的蝙蝠洞就可以了。
这算不上难事。
在此之前，埃丽卡决定先辞职，单方面的。
她没打算跟谁告别，也懒得去处理那些合同问题，左右她已经拿到这个月的工资了，就当是她出意外死了，正好也合了那些工人们的心意。
埃丽卡并非不知晓那些工人们藏着的坏心思，毕竟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们、警惕着他们。
算是迁怒吧，她总感觉自己曾经被哪个狼心狗肺的工人背叛过。就好像是她难得大发善心做好人好事了，救了谁的命，却被他反手举报了，以至于因此失去了她在意的人。
埃丽卡非常冷漠地想：
如果哪天让她想起来那是谁了，她会举起整座炼钢厂砸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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