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的恶作剧

第二章

        易莲见她一人端坐于此，很是好奇，不觉多看了两眼，只见她肤色粉白，峨眉微弯，眼神清亮，有灼灼之色，一身的碧色衣裙，看不出款式，更不知其材质，似水雾般笼罩她，头上不过一只暖白中透着微绿，一端渐宽成莲叶中心镶渐粉色宝石花蕊的簪子，端端是个清丽绝俗的女子。

        易莲心里暗赞一声，自觉恐有不及，又见她红唇微咬，葱白的手指杵着下巴，眼里满是懊恼之色。一时心中不忍，图生怜惜，忖度着走上前去，轻言问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那姑娘也未回应，由自自顾伤心。易莲猜她该是伤心的狠了，也未在意，继续说道：“姑娘，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说完，这姑娘猛地抬头，直愣愣的盯着她。

        原来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捣蛋未成的胡青青，一晃十年而过，她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原本以戏逗小和尚不逆为乐，可不逆早已心境如水，一时之间，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最初的自己，如空气般如影随形，却又无影无形，孤独寂寞。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一个女孩站在了她的面前，眼神真真切切的看着她，停在了她的身上。胡青青惊讶极了，更是受宠若惊，细细打量间，只见她秀眉微簇，双眸似水，潋滟含春，朱唇微启，笑不露齿，真真像个琼姿花貌的仙子，不觉心里暗赞一声，却又一时间觉得此人怎么看着如此面熟，苦心思索，终是不得。

        易莲见她闻声抬头，也不搭话，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很是不自在，却也得以清楚看清了这姑娘的样貌，不由心里猛地一惊，这人生的怎么如此面熟，可她自小甚少出门，见外人少之又少，想了半晌只得作罢。

        “你是谁，刚才可是在和我说话吗？”，胡青青笑颜问道，早已没了刚才的失落。

        “不过路人，刚才见姑娘独自一人坐于此，情绪落寞。”，说道这里，易莲不觉又看了她一眼，暗笑自己多事了，继续说道：“是我多问了，到扰了姑娘的自在。”说完微微行了半礼。

        胡青青听她软语轻言，心里很是畅快，摆摆手，忙回到：“不碍事，不碍事。我刚才不过无聊罢了，如今有你和我说话，心里甚是感激呢。”

        易莲见她无事也便放心了，正欲告辞。

        胡青青却又说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听寺里师父说现在法堂里正在讲经，小女正欲过去听上一二。”易莲回到，后又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姑娘在此也是无事，不如也去听片刻。”

        “我才不去呢，听了十几年早听的烦了。”胡青青正想着拒绝。

        “听说这梧桐寺的不逆师父经文讲的甚是不错。”，易莲见她形态风流，言语大方，竟生了许多好感，继续说道。

        胡青青听她所言，猛地一震，问道：“你说谁？”

        易莲显然并未反应过来，只听她继续问道：“你刚才说要我一起去听讲经？可是当真”

        “自然，姑娘若是不想去，”易莲话未说完，胡青青忙道：“去的，去的。”说话间不住的点头，笑意满满，心内却在附议：“你可不要后悔哦。”

        易莲不过一时提议，没成想她到一时答应了，也未多想，不过笑着说道：“那姑娘一起走吧，这讲经怕是快要结束了。”说着已经提步欲走。

        胡青青笑着答应，不作客气，两人一起往法堂去了。

        过了侧门，遥望东北角，一座两层的小楼，诵读声声如水纹般层层叠叠的蔓延而来，二人寻着声音，绕了旁边的抄手游廊，紧着脚步来到楼前，抬头一看，端正的二字“法堂”悬挂正中，易莲正欲抬脚进去，旁边的胡青青突然道：“姑娘进去吧，我不耐见这么多的人，在这门口听着便可。”

        易莲看她说的很是认真，也就没有勉强，只好自己走了进去。

        这法堂布置的很是简单，正中央设了一座台，安放案桌和法座，法座的后面放了一狮子屏风，台下设香案，两侧则安置了听法席，想是今日并不是什么大日子，法堂倒并无香客，不过一众僧人。

        易莲因到的晚了，怕打扰到众僧人，便捡了最近的位置坐下，稍整理了心神，目光远投，她才看到法座上坐着个身穿茶褐色僧袍的年轻僧人，只见他，眼睛微闭，正襟危坐，双手合十于胸前，唇间轻轻诵唱，一众僧人齐齐相合，旋律虽是平淡，却使人清净得定。

        这时，胡青青从门外进来，眼神清亮，甚有神采，水光潋滟间皆是狡黠。易莲见她过来也未起身，只是目光相迎，示意她旁边安坐便是。

        可谁知，胡青青不过走到她面前，堪堪停下，正对她随意半蹲，屈身前倾，颇有居高临下之势，口中却添了许多亲切：“姑娘帮我可好？”

        易莲被她问的一时愣住，也未多想，木然的点了点头。

        胡青青听她所言，面色一瞬间如桃花般绽放，细语呢喃似得说道：“谢谢姑娘。”

        一眼不过一瞬，一念又似一年，易莲只记得她的脸渐渐贴近，颜色灿烂，尽是欢喜。

        胡青青感到心中震鼓般的跳跃，足够真实，却又遥远，她不敢置信的摸摸“自己”的脸，或者是“她”的脸，入手温润细腻，弹性十足，原来，做人是这种感觉。她抑制不住心中满满的欢喜，目光跳跃间便看到了那张她时时看到却又触摸不到的脸。

        他依然如此，面上表情吝啬，身姿端坐如松，突然，他睁开了双眼，直直的看着前面，身后的狮子直欲猛扑而来，胡青青猛地一慌，正欲远遁，却见他不过收了目光，眉眼低垂，双手捧了案上的经文，开始簌簌讲解。

        胡青青不由手抚胸口，暗嘘一口气，心思稍定间才看清，他身后的狮子不过屏风上的描摹而已。

        “何谓众生平等，经中有云：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众僧身形如定，皆潜心修习佛法，独胡青青却如坐针毡，她一时后悔不已，正欲转身遁去，却又由感不甘，眼睛流转间，赌气般出声问道：“大师，既然众生平等，那又何来贵客一说？”

        异声突现，众僧讶异间皆转头看向她，不逆却突然愣住了一般，看向声音来处，不过一位素未谋面的年轻姑娘，他缓缓合上案上的经文，左手佛珠慢转，眼神转移它处，却未回答。

        胡青青想他也许并未听到，正欲再问，这时忽然从外间进来一人，只见他眉发皆白，慈眉善目，身形微丰，同样的茶褐色僧袍，外面则复加了件赤色袈裟，众僧见之忙齐齐起身躬身行礼道：“拜见师祖。”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慧木大师，慧木大师见她手持佛珠，双手微合，颔首道：“施主，你从这院子可看到了什么。”说完，轻移脚步避到一侧。

        胡青青头部深埋胸前，心中慌乱不安，正是后悔自己今日过于莽撞，恍惚间听他所言，不得不抬起头看向门外，不过瞟了一眼，忙回道：“大树，小草。”说完忙又低下了头。

        “施主所言不错，大树，小草。佛说万物皆是生灵，众生皆为平等，可你我不过凡人，俯之为小，仰之为大，自身所限，亦是天性，不必苛求才谓修行。”慧木大师堪堪说完，见她形状忸怩，也不强求便自去了。

        胡青青听他脚步渐远，猛地抬头，再是不顾其他，直奔而出，不过转眼工夫便来到后山莲池。见周围再无他人，胡青青一时没了顾及，不由放生大笑，道：“好你个不逆，今日算你走运，来日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哼。”，说完，也感无趣的狠，一个转身只见莲池中央的那朵青莲一颤，她便没了踪影。

        初秋的时节，树叶总是要落的，后山的梧桐叶更是覆地成褥，零星堆积处不免埋了半个脚，阿奴信步向上走，不作旁顾，脚步虽显轻快，脸色却甚是不好，片刻间到遇了岔路，也未多作犹豫，择路便继续向山上走，倒也算巧，不过半晌便到了后山山顶。

        阿奴就这样入定般站在那里，遥望远处，星星点点散落的村庄，神思百转，却更添忧愁。他生长的家就在眼前，可是，他却回不得，婆婆的临别之言犹在耳畔：“你这次去总要有你的一番造化的，不用挂念我，等你出息那一日，婆婆去看你。”

        临风而立，衣袍被打的啪啪作响，新衣折痕刺目的明显，阿奴不由得心烦，也是，今日他本是跟着一起来求见不通大师，可现在却被拒之门外。

        眼见日头偏西，他也知此地不可久呆，便欲寻了原路准备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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