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实难本性改

第七章

        翌日，易莲起身比平日稍迟了些，手脚不免有些忙慌。这也实在不能怨她，胡青青两次这般胡闹，弄的她实在心中烦扰，难以安眠。她也想心狠来着，找个道士半仙什么的收了这妖孽图个清净，可却实实在在又不忍心，总是觉得她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如此斩尽杀绝倒也不至于。

        “姑娘昨日晚间便没用饭，这会想必有些饿了吧，厨下备有熬好的百合莲子羹，姑娘先用些垫垫可好？”，朝荣娴熟的给易莲绾发，准备询问易莲今日戴那只簪子可好，却见易莲满脸倦色，精神有些不济，不免开口劝她。

        易莲这会哪有心情用饭，再说昨日那般，她也实在是不饿，遂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不饿”

        说话这会子，夕颜撩了帘子进来了，待到了跟前，微微福了福，笑着说道：“姑娘，三姑娘来了”

        易莲愣了一下，忙让夕颜请易兰进来。

        易兰今日着了件半新的丁香色衫子，外面加了件湖绿色兔毛比甲，小脸红扑扑的，也未说话，见了易莲只是站在那傻傻的笑，端端是可爱的紧。

        “外面可是冷了？你也是，来了便赶紧进来了便是，没得冻坏了你”，易莲嗔怪道。

        易兰这才走到跟前，捡了边上的软凳坐下回道：“原是我来的有些早了，听姐姐才刚起身，我便等会也是好的”，声音软软的，很是好听。

        “昨日下午怎么没来，你可少有偷懒的时候？”，易莲突然问道。

        易兰紧张了一下，说：“我”，语塞了下，有些着急，顿了顿继续说道：“昨日在祖母屋里，听得姐姐身体有些不是，想着姐姐需要休息，便不好来打扰。”

        “你呀！”易莲看她如此，有些好笑，更多些心疼，笑着说道：“还是如此，一紧张便”，易莲怎么不知，她这个妹妹最是个体谅人的，想是昨日听说她吃多了，怕自己被她看了笑话，便躲了半日。

        “姐姐”，易兰见她玩笑倒也不脑，只是笑了笑嗔怪道：“姐姐怪会逗我”

        “不逗你了，咱们得赶紧去给祖母请安了，小心迟了挨板子”，易莲说着已是起身，夕颜伺候着在缃色衫子外面加了件海棠色的兔毛边比甲，衬的整个人粉嘟嘟的，很是年轻活力，哪还有半分疲倦之色。

        “祖母才不会呢！”，易兰边出门边不忘回嘴道，引得易莲又是一阵轻笑。

        却说荣辉堂内，易老夫人正倚着个枣红色的似猪不是猪的布偶，歪在炕上，双目微闭，眉头紧锁，很是愁苦的样子。

        旁边的秦嬷嬷有心劝慰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她本就是一个内宅下人，见识实在是浅薄，日常不过陪着主子逗个乐子，能在内宅之事上劝慰几句已是极限，这会子她是如何也不敢随意开口的。

        其实，易老夫人又何尝不是位整日不出门的内宅妇人，见识有限，遇事不免慌乱。

        昨日晚间，卫国公之孙女尔然郡主着人送了帖子过来，说是请自家的两位姑娘于三日后过府赏菊。世人皆知，当年晋军兵临城下，卫国公慑于晋军势盛，拱手将江山让于了他人，自己成了今日的卫国公，谨小慎微，处处防备，从不主动和别人相交，尤其是前朝旧臣。怎么会

        易老夫人还未想出来半分头绪，那边丫头来报说易莲和易兰过来请安，便也只能搁下，由秦嬷嬷扶着挪到了外间的罗汉床上，稍整了下仪容，易莲和易兰便相携着进来了。

        “孙女给祖母请安。”二人微微福了福，齐声给易老夫人请了安。

        “外面可是冷了？可别冻着了”，易老夫人抬手示意二人坐下，看她二人都比昨日多穿了件比甲，想是今儿天应是凉了，不免问道。

        “是比昨日凉了一些，还好妹妹想着我，早早过去我那边看着我加了件衣裳，要不我可要冻坏了”，易莲笑着回道。

        易兰听她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忙摆了摆手，羞怯的说道：“不是”

        易老夫人看她二人如此，倒也宽慰，笑着说道：“你这丫头，这话说的，知道的是你赞你妹妹想的周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嫌弃自己屋里的丫头过于蠢笨呢！？”

        “那可不，我房里的丫头可不都是蠢笨的，到赖秦嬷嬷得空帮我□□几分”，易莲这次到说的是真心话，林嬷嬷年龄实在大了，身体精神皆是不济了，自是从梧桐寺回来，便断断续续病着。夕颜得操心自己院子里的事又得照顾林嬷嬷，实在是有些着忙。

        “既如此，你们也不必回去用饭了，今日便在我这用了吧，到让这老家伙伺候你们一会儿”，易老夫人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秦嬷嬷说道。

        “能伺候两位姑娘，那可是我的荣幸，”，秦嬷嬷忙笑着回道。

        易莲听得如此，忙站了起来，易兰也跟着起身，说道：“秦嬷嬷是陪着祖母的老人了，该是我们的长辈，怎么能让秦嬷嬷伺候，倒是我们，合该伺候祖母用饭，嬷嬷也便偷闲片刻才是”

        “你也整日不得闲，正好，我有她们，你也歇会去”，易老夫人说着，已是由着易莲和易兰搀扶着往旁边的偏厅去了，那边小丫鬟们也陆续摆了饭上来。

        秦嬷嬷想了想，似是明白了几分，倒也不推辞，待摆好了饭便领着小丫鬟们下去了。

        红棕色的木质八仙桌颜色有些发暗，表面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些许裂纹，添了旧。易老夫人的早饭格外的简单，不过是一碗熬得软烂的白粥配两样小菜，几份点心罢了。

        易莲和易兰看了不由一愣，稍迟疑了一下，易莲便忙躬身盛了粥双手奉给易老夫人，易兰也接着递了筷子过去。

        “你们也不用忙活，赶紧挨着我坐了，咱们好用饭”，易老夫人示意二人坐了接着说道:“年龄大了，胃口便淡了，吃不下什么好东西，到委屈你们陪我吃这些粗食”

        “能陪祖母用饭是我们的福气，怎会委屈，况且一粥一饭皆是来之不易，本就不可浪费，祖母如此节俭到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实在是惭愧。”，易莲语气轻柔，添了十分诚恳。

        易兰听了心里不免一动，说道：“祖母如此节俭想是心疼父亲的缘故，我们姐们终归不是男儿，不能替父亲分担什么，以后也该学着祖母，能给父亲减轻些负担也是好的”

        “我的好兰儿，真真是懂事了，平日里你少有开口，今日到说进祖母心坎里了，你父亲到没白疼你”，易老夫人不由心里一暖，刚才的苦闷倒也去了三分。

        “妹妹一直是懂事的，少有让人费心的时候。”，易莲附和道。

        “你们姐们都是好的，都懂事，祖母看见你们就心宽的很呢！”易老夫人笑着说道，“你们也吃饭，别光顾着陪我说话，一会该饿着了”

        二人听了也就不做推辞，自己捡了身边的用了些，待易老夫人搁了筷子也跟着罢了。

        “你们不用随着我，祖母实在是不敢多吃，克化不动了，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合该多用些才是”，易老夫人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易莲问道：“你昨日积食可好些了，你们院的厨子做的饭食好我本该赏的，可也不该纵着你胡来，再撑坏了肚子可就不好了”

        易莲一听说她昨日暴食之事，顿时脸红到了脖子，缓了片刻，想了才回道：“让祖母忧心了，倒也不是贪口腹之欲，只是前日晚间梦到母亲了，母亲见孙女身量单薄，忧心忡忡，嘱咐孙女该多进些饭食”

        “你呀，纵是你娘托梦叮嘱你要好好吃饭，可你也该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外面不是有一句话叫什么？”易老夫人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是一口吃不成胖子”，易兰这时轻声补充道。

        “对对对，一口吃不成胖子，哈哈哈”，易老夫人竟是乐的笑出声来。

        易莲更是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睛不由的瞪了易兰一眼。

        易兰知她不会真脑，微微笑着看着易莲。

        “我在外间便听到母亲笑，什么事这么高兴”，说话间易连文已是走了进来，到了跟前，躬身行礼道：“给母亲请安”

        易老夫人闻声看了过去，只见易连文已换下朝服，一身半新的靛青色长袍，腰间不过系着枚碧色的老玉，虽是简单但也清爽。

        “还不是你的两个好女儿，跟猴似的，惹得我这老太婆笑的肚子疼”，易老夫人说着起了身，由易连文扶了往外间走，嘴里还不忘叨唠道：“虽是在家里，你也穿的过于节俭了，两个丫头也学了你，心思从不在打扮上，哪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易莲，易兰闻言默默的相视一笑，待易老夫人，易连文坐好方齐齐福身行了礼:“父亲安好”

        易连文看她二人也是好笑，暗暗瞪了她们一眼倒也未说什么。

        “闹腾了这么一早上，你们也该累了，回去歇着吧，只是别忘了手上的女工还是要日日练习才是。”，易老夫人敛了精神对二人说道。

        二人自是不敢多言，退下了。

        芸香默声给老夫人和易连文上了茶便也退下了。

        “唉，卫国公府下了帖子，你知道了。”易老夫人直接问道，语气带了三分烦闷，早没了刚才的快意。

        “儿子知道了。”，易连文话语简短，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时之间二人竟是都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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