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03
黎明冲破了黑暗，破晓而出。
天边，灰朦朦的亮起。
霍天明无暇欣赏日出，也无暇惊叹日出折射在海面上的光芒渲染出斑驳刺目的光辉。
他驾着车，行驶在清晨无人的街道。
曾经五人同心协力的一起经营，到现在，移民的移民，离开的离开，逃跑的逃跑，各散东西，只剩下霍天明一人默默的守在这里。
说不寂寞，肯定是假的。
但是，再孤独，再寂寞，他也不曾放弃。
单身维纳斯曾经给了霍天明一直期盼却从未如愿以偿的家一样的温暖。
然而，他们的家，在他们陆续离巢后，像失去了灵魂的空壳，渐渐失去了温度，剩下了冰冷与麻木。
家，再冰冷，再空荡，仍是家。
霍天明始终相信，候鸟南飞，终有北返之期。
他苦苦坚守，不仅是在等待候鸟归来，也是在守护候鸟的家园。而且，这里不仅是她曾经的梦想，也是她经济的唯一所有，他们的起点。
如今，他能做的只有让她逃跑的毫无经济压力。
霍天明犹记得九年前，自己暗自许下的承诺。
那一天，文洁诗与殷诺森摊牌后，悲伤得难以入眠。因此，天才朦朦亮便跑回了单身维纳斯，想用烈酒麻痹自己，想一醉方休，忘记欺骗，忘记悲伤，忘记痛。
而文洁诗并没有想到，霍天明比她更早。
吧台只亮着一盏射灯，因此颇为阴暗。
文洁诗趴在吧台，不满的审视正在清洁酒具的霍天明。“你别告诉我，你下班便一直待到现在？”
霍天明躲避她锐利的目光，木讷的低头。
不擅撒谎的他，回答的有些吞吐。“不……是！睡了一会。”
其实知道她与殷诺森的事情后，他便一直很担心她。
想去看她，她却躲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想打电话，她却一直关机。
不知道她的情况，他整个人很浮躁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守在这里。
赌一赌。
也许她想借酒消愁呢？
自尊心强的她有可能不想被人看见她借酒消愁，因此他猜，如果她想来，应该会挑没人的时间。
果然，他猜对了。
看着她憔悴的脸，红肿的眼睛，和眼白里的疲累血丝，霍天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想安慰她，但不擅表达的自己，却不懂如何安慰。
文洁诗狐疑的盯着霍天明，酒保的衣服与头上打着发胶的头发出卖了他。
“零辰三点下班，六点在这里擦杯子？你是睡了三分钟，还是三秒钟？衣服没换，头发都没有洗，你确定你回家了？”文洁诗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同时心里也忍不住担心。
担心他总是这样越负荷工作，总有一天会累垮！
霍天明顿时心虚的低头。“睡不着！”
猝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会让她担心，即时焦急的补了一句。“我不是失眠，我是……生物钟习惯了！一会吃个早餐再回去睡觉。”
文洁诗看了霍天明半响，忍不住叹气。
这孩子太过于沉迷训练与工作，为人又过于乖巧懂事，反而让人忍不住心疼。有时候，文洁诗宁愿他不要那么懂事，偶尔也像小婷他们那样，偷下懒，打打游戏，做一些同龄做的娱乐，也不至于这么木讷内向。
“天明啊，你不用这么拼的！要是累的话，再请一个调酒师帮你。咱们店现在上轨道了，不差这点钱，知道吗！”
霍天明会心一笑。“洁诗姐，你不用担心我，我不累！我还可以为你分担更多的工作！有什么尽管吩咐我！”
文洁诗无奈的摇头。“除了工作，你就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情了吗？”
霍天明腼腆的道。“我就想努力工作回报你的知遇之恩，还想努力训练，调出最好的酒。”
霍天明的话戳中了文洁诗心底最柔软之处。
鼻子一酸，杏眸眼泪泛滥。
文洁诗托着腮，闭着眼，咧嘴而笑。“你这家伙怎么可以这么懂事！”
有种自家孩子十分出息的自豪感，却又心疼他的辛勤。
文洁诗的笑容看起来很疲惫，看得霍天明甚是酸涩。
很想当场卸下她的伪装，让她痛痛快快的发泄一场。
文洁诗把眼泪逼回去后，才睁开眼睛。
疲累让她的眼睛发涩，脑袋很涨，但她一闭眼，却毫无睡意，大脑像世界大战般混乱。
“谢谢你，天明！你不用回报我的知遇之恩，因为遇见你，也是我最大的幸运。你帮了我和多利很多很多，只要有你在，我和多利是十万个放心！”
霍天明的勤奋努力，认真负责，且不计回报的付出，文洁诗与麦多利是有目共睹的。
正因如此，她们对他十分信赖，并且私下商量好，偷偷送给他单身维纳斯的10股份。她们打算隐瞒他，直到分红时再给他惊喜。
霍天明眼睛红了。
心潮澎湃。欲言又止。
“给我一杯brandy吧！”文洁诗低垂着眼帘。
想借酒消愁。
想麻痹自己的大脑，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
霍天明陡然失落。
终究还是他想太多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贪心的想，如果能成为她唯一的幸运就好了，这样，他便能守护她，不让她受伤难过。
“天明？”文洁诗挥手，叫醒发呆的他。
霍天明蓦地回神。
想起她要喝brandy，便迟疑。“洁诗姐，你不是不爱喝烈酒吗？而且你胃不好，我给你调些果酒？”
文洁诗抑郁难舒。
托着腮的手，插了一把头发往后梳，随后抬眸凝视霍天明，眸里发出哀求的期盼，嘴角噙着一抹牵强的浅笑。“给我好吗？”
文洁诗平时是不爱喝烈酒的，太炸舌了。
但她现在需要烈酒！brandy虽烈，但口感柔和，容易入口。
霍天明被她强牵的笑容与眸里带着酸痛的哀求刺痛。
无力感瞬间包围他。
明知道喝烈酒对她不好，他却无法拒绝。
霍天明艰难的为她倒了一杯。
为了释浠烈酒的浓度，他多加了几块冰块。在她强烈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推到了她面前。
文洁诗被他的小心思逗笑。
垂视了半响冰与酒的交融。
她晃了晃杯中的酒，正要入口，却被霍天明的话打住了。“等一下！一会再喝可以吗？”
文洁诗凝惑的抬眸。眸里的血丝鲜明刺目。
“空腹喝酒更伤胃的。我给你拿些点心，你先垫垫胃再喝，可以吗？”霍天明如黑曜石般双眸，黑白分明，在昏暗的射灯下，干净清澈，其中饱含的担忧与关切，一目了然。
文洁诗心底一阵温暖。
笑得凄丽惹人怜。。
水雾氤氲而生，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倔强的仰起头，企图把眼泪逼回去，眼泪却不受控制，滑落眼角，她即时偷偷的擦掉。
文洁诗越是独自承受，就越让人心痛与愤怒。
心痛她默默的难过，愤怒那个伤害她的人。
霍天明捏紧拳头，不忍的转身，正准备去厨房找点心，却被文洁诗喊住了。
“天明！”
霍天明顿住了脚步，回头。
“你可以过来这边坐一下吗？”
文洁诗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霍天明怔了怔，虽然不懂，但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后，便大步流星的绕到文洁诗身边坐下。
文洁诗抿唇一笑。“借个肩膀靠靠。”
话落，不等霍天明反应，已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挪了一个舒适的角度，她静静的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冲刷把眼睛净化。
霍天明顿时一怔，呼吸一滞，腰板挺直。
第一次与文洁诗如此贴近，面颊顿时发烫，心跳加速。
良久后，他才敢悄悄的侧眸，眼角的余光落在左肩上。
生涩的俊脸上，浮现一丝窃喜。
然而，并没窃喜很久。
眸光在扫向酒柜镜面的倒影那一刹，脸上的窃喜顿时消失。
瞳孔惊颤，心慌意乱。
凝视镜面里那苍白如纸的消瘦脸膀上的泪痕，霍天明眉头紧皱。
明明那么的伤心难过，却只能黯然落泪！
霍天明猝然感到忿忿不平。
咬牙切齿的捏紧了搁在大腿上的双拳。
熊熊怒火在他胸口处剧烈燃烧。
恨不得即时冲到罪魁祸手面前，撕掉他的虚情假意，狠揍他的无耻嘴脸。
眼睁睁的看着那泪痕川流不息，霍天明既焦灼不安，又心痛自责。
他很想很想安慰她，却不知何从安慰，他讨厌如此笨拙的自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酒杯里的冰渐渐融化，与酒合二为一。
文洁诗到底没有把酒喝下。因为这男孩的肩膀很宽，很有安全感，她靠着靠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射灯昏暗，四周寂静无声。
霍天明烦乱的心情也逐渐归于平静。
近距离的听着文洁诗平稳的呼吸声，霍天明的脸颊又不由自主的红了。僵坐着的身体，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她。
但意识到她的姿势颇为危险，随时有可能会摔倒，于是，右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腰。
指尖触到她的细腰时，脸颊又红了几分。
心跳如鼓。
室外的天空渐渐亮透。
车水马龙，人声逐渐喧闹。
霍天明注视着镜面里闭着眼睛的文洁诗。
左手小心翼翼的抬起，欲拭去她眼角挂着的余泪。
然而，手举了半天，却笨拙无从，讪然收回。
凝视着那余泪，霍天明心痛的细语。
“不要太难过好吗？这样的你，多让人心痛！他不值得你为他流泪！”
霍天明顿了顿，明知道她听不见，还是想笨拙的表达自己。
“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能力，也配不上你！但是我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有资格站在你身边让你依靠的人！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让你伤心！”
“洁诗……”她听不见，他才敢叫她的名字。
视线落在右则脑袋上，眼中柔情缱绻。“只要你愿意，这个位置只属于你，可以靠一辈子！”
霍天明生涩的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只是，酣睡的文洁诗并没有听到。
只有空荡荡的单身维纳斯和那杯被遗忘的brandy，寂寞的回应。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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