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等你一千年
06
单身维纳斯的九点一刻，点播室的dj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客人要点的一首老歌，‘等你一千年’。
歌词：‘心住着一张你的脸，靠近眉宇中间，都已刻上思念
忘不掉说过的，温柔的语言
曾经隔着海岸线，恨你在他身边
痛已到极限，泪流一千遍
……
用我的生命跟你换，幸福的永远
痛苦或孤独，我都眷恋
从今天到永远的明天，我的爱不会变
等候的期限只有一千年……’
曲与词都充满了求而不得的忧伤，与漫长等待的寂寞，瞬间揪住了听众的心，让人跌进了回忆的车厢。
这短短的几分钟间，有人晃着杯中的酒，静静的回忆；
有人悲伤的微笑，默默的落泪；
也有人来到了吧台里，脱下外套，卷起了衣袖，动作纯熟利落的为自己调了一杯酒。
人们被他炉火纯青的手艺吸引着眼球。
无不赏心悦目的期待着他的作品。以为他在为客人调酒，于是纷纷上前讨要一杯。却遭到了冷淡拒绝。
男子只为了自己调制了一杯后，便离开吧台。
人们失望的向调酒师罗言求买同款。可惜男子所调的酒是自创作品，目录上没有，而且，罗言也调制不出来。
客人嘘声连连，失望而归。
男子见纠缠的客人一哄而散，便捧着酒，回到了吧台坐下。
听着伤感的歌曲，品着带有咸味的回忆。
男子手中的这杯酒有着一个耳熟的名字，叫‘js蓝色玛格丽特’。
是他在蓝色玛格丽特上添加了创作的鸡尾酒。
而它，只属于文洁诗。
斑驳的灯光旋射在酒杯上，与淡蓝的酒色交辉，色彩绚丽。
像七彩琉璃般，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而眼眸里交辉着这些七彩琉璃光的男子，脸上却缀满了落叶无奈的忧伤。
是那种‘不是叶子想离去，是叶子无法冲破季节交替，被逼轮回’的无奈。
想她的时候，他便想调酒。
调了酒后，因为品酒的人不在，酒也失去了味道。
是的。
是酒失去了味道。而非，他失去了味觉。
他轻轻的勾唇，品了一口无味的酒。
回忆，一如潜藏在心里的一颗带刺的种子。
一旦发芽，便直穿心房，痛入骨髓。
曾经，在某一年，她生日的某一天。
他匿名点了一首老歌，恰是今天的这首老歌。
由她亲自点播，亲自宣读。
“接下来这位被抽中的朋友叫小熊□□，他想点一首歌送给他爱的人。并告诉她，他会一直等她，期限是一千年！送上老歌‘等你一千年’。
哗！这位小熊□□太深情了，连我都被感动到了。小熊□□，祝你早日如愿，等到你要等的她！接下来，我们来听听小熊□□点的歌，希望你爱的她也能听见。”
男子涩涩的笑了，泪水模糊了眼睛。
她已经听见了。只恨她在他身边……
明天，她便要成为别人的新娘。
而我爱她，终究成了不能说的秘密……
男子，三十而立。
身材高挑，五官俊毅，成熟内敛，气质出众，坐在吧台里，便是一幅瞩目的风景。
多少性感的美人经过他身边，有意无意抛下诱惑的媚眼。
只可惜男子的网络一直处于飞行模式，接收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纷忧。
远远目睹这一切的陈小婷，无奈的叹息。
耐心打发了几个客人后，穿过了闹嚣的人群，健步来到了吧台。
体态臃肿，是她已为人母的伟大证明。
贵为人母的陈小婷，为何仍旧愿意继续胜任这份颠倒黑白的工作，并且任之十年，不离不弃？
有些人认为，陈小婷留任是因为她曾经爱过的人。
有些人认为，她的经理职位为她带来了高薪。
到底是前者，抑或是后者，还是两者皆是，陈小婷已懒得去辩解。
毕竟，木已成舟，事实胜于雄辩。
人的每一个选择，或者都会有一个或多个以上的理由。但是，有些时候，想要做一件事，并不需要任何理由。势要追根究底，往往会扭曲原有的意义。
陈小婷很满足于现状。
她有一个爱她的丈夫，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一家幸福美满，其乐融融。然而，纵使她很珍爱自己的家庭，但每当看见霍天明沉郁的坐在吧台上喝闷酒之时，心则忍不住为之揪紧。
她告诉自己，之所以仍会难过，只是因为她曾经深爱过他并且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总是让人难以忘怀，仅此而已。
她很清楚明白，眼前这位出色的男子，不是自己能裹渎的。
而且，他的心里永远只有一个人。
正因如此，她才会放弃她爱的人，选择了爱她的人。
看着他的情深从未被发现，陈小婷为他不甘。
但是，她无法责怪与怨恨他爱的人。因为，文洁诗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女人。
陈小婷曾经不止一次的羡慕文洁诗，甚至升华到嫉妒与怨恨。
嫉妒她不仅拥有美貌与智慧，并且拥有两位如此优秀出色的男人，深爱着她。
然而，看着文洁诗的人生经历动荡起迭，不曾安宁之时，陈小婷回首自己那平凡中无惊无险的小康生活，顷刻间，她不再羡慕嫉妒文洁诗。
至少，她比文洁诗幸福与幸运，有丈夫，有女儿。
而文洁诗一无所有。
陈小婷甩开了愁绪，落坐在霍天明旁边。
“想什么呢？”有些明知顾问。
目光落在他的酒杯上，陈小婷淡淡的勾唇，转向调酒师罗言，向他招了招手，罗言即时会意，默契的点头。
如今的单身维纳斯，除了霍天明，便只剩下陈小婷这位开国老员工了。
如今，陈小婷也是一位受人尊敬的经理。
霍天明耸肩不语。
见他不愿多说，陈小婷也不怪他，毕竟相识了十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
陈小婷接过罗言递过来的鸡尾酒‘罗马假期’，随之与霍天明的‘js蓝色玛格丽特’碰了碰杯，轻啜了一口。
酒杯落下，目光却未曾落下。
岁月磨掉了霍天明的青涩，替而换之的是一种沉稳与冷静。
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腼腆内向容易害羞的新手调酒师了。
陈小婷感到好笑。
笑自己眼中看到的仍旧是当年青涩的新手调酒师。
“真无趣！”陈小婷嗔了他一眼。
“像你这么无趣的男人，注孤身的知不知道！”
霍天明戏谑一笑。
侧眸，睨了一眼已为人母的陈小婷。圆润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但依稀仍见少女的俏皮。“挺好的！”
陈小婷气得翻白眼，手口并用，食指直了又弯。“能挺当然好！不挺就萎了！”
霍天明有些哭笑不得，无心欣赏陈小婷的黑色笑话。
陈小婷又啜了一口鸡尾酒，润了润干燥的喉咙。
须臾，闷闷的问。“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视线落在那杯‘js蓝色玛格丽特’。
曾经有几次，霍天明出现在酒柜前，抓住调酒器为自己调酒时，他利索的动作，举手投足间散发的魅力，吸引了许多俊男美女的围观。
围观者都被他那流畅并高难度的手艺所征服，纷纷指定他为之调酒。
只可惜，霍天明成为单身维纳斯的总经理后，便不再轻易为任何人调酒，除文洁诗外。
好几次，陈小婷都想开口，求一杯同款。
只是，话到喉咙，始终无声。
她不想霍天明为难，也怕自己难堪。
既然已经放弃了，何必强求。
陈小婷总是如此告诫自己，但是，每当看见他无怨无悔的等待着了无音讯的文洁诗，陈小婷心里莫名的酸涩与不甘。
倘若他是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花花公子，或者随便找个女人结婚生子，陈小婷也没有这么难受。偏偏他却是一个死心眼，固执，专一的男人，傻傻的坚持着一份不会开花的爱情。
看在陈小婷眼里，他的专情与傻愣更像是自暴自弃。
“等到她为止。”霍天明黯然神伤。
视线垂落在杯中的蓝调中。
陈小婷心口更闷了。
“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暴殄天物！有时候你真的很欠揍耶！知道吗！”
望着霍天明涩涩的苦笑，陈小婷恨铁不成钢，蓦然落井下石。“像你这种死心眼的，就应该有个像卓妮娃这样的大小姐整治整治你！”
之前，陈小婷还比较讨厌像卓佳妮这样有背景的千金霸王硬上弓的。
但是，比起霍天明死心眼的等待，她倒宁愿他被任性傲慢的卓佳妮征服。
霍天明沉闷的垂头，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提起卓佳妮，心里就懊恼。
“怎么？人家大千金，有身材，有美貌，有家势，不香吗？”陈小婷挖苦道。“最重要，她这么喜欢你！”
“感情能勉强吗？”霍天明轻啜了一口‘js蓝色玛格丽特’，苦闷的道。
“你也知道不能勉强呀！”陈小婷没好气的猛灌了一口鸡尾酒。
见陈小婷手中的酒杯见底，罗言即时换上了一杯。
霍天明没有回应，只是嘴角再次扯了一个轻轻淡淡的苦笑。
陈小婷的意思溢于言表，他不想探究。
那怕只有一丁点的期望，都能成为支持他往前走的动力。
陈小婷侧视他半响，才闷闷的收回视线。“天明！能不能为自己的等待上一个期限？这样毫无期限的等待，很痛苦，不是吗？”
霍天明沉默不语。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陈小婷揭他伤疤。“如果她心里有你，会五年毫无音讯吗？”
霍天明依然沉默，垂视手中‘js蓝色玛格丽特’的深邃黑瞳，阴郁空洞。
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他，陈小婷眼圈红了。
忿忿不平压在胸口，语带嘲讽。“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你苦苦暗恋十年，始终如一？你说一开始被她美丽大方，爽朗的性格吸引，无可厚非！但后来呢？她结婚了！是什么支撑着你不放弃？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你如此的执着，是因为她可怜吗？”
“不是！”陈小婷忽然咄咄逼人，激起了霍天明不加思索的反驳。
“那是什么？”陈小婷逼问。
霍天明再次沉默。
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答了，也没人懂。喜欢一个人，他只想一直喜欢下去，仅此而已。
半响得不到霍天明回应，陈小婷失望地苦涩一笑。识趣的不再追问。
因为，不管她怎么追问，都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其实，陈小婷并非想要什么答案。她只是想刺醒霍天明。
但是，霍天明听不进任何规劝。他只想一条路走到黑。
良久后，陈小婷倏地灌尽了手中的鸡尾酒，站了起来，拍了拍霍天明的肩膀，语重深长的道。“有没有想过，她是因为你的固执才逃跑的！也许，你的执着，会把她推得更远，想归不能归。”
语毕，陈小婷离开了吧台。
留下怔忪的霍天明。
他身心俱震。
与此同时，九点一刻的节目结束。
随之而来是动荡的音乐，响彻了整个单身维纳斯。但霍天明，丝毫不受动荡激烈的音乐所惊扰。整个人陷入了陈小婷抛下的迷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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