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白首相依嫁娶约(求婚啦)
膝盖之力强劲,并不好把控,雪禅紧紧盯着他,心里却想着该如何收招化解。
也是在她分心的片刻里,云戮也蓦地松开她的手臂,使她重心偏移,向后倒去。
雪禅本就站得不稳,忽然失去了借力点,只好后仰落地,以此调整重心。
可她双手尚未触地,便被云戮也揽过腰,不得不倚靠在他的臂弯上。
那张无暇面容在她眼前倏然放大,她的发丝轻轻擦着云戮也的脸颊,只要稍一侧首,就能紧贴少年脸庞。
雪禅蹙着眉,心中有郁,一是不服,二是,他又诓了她。
云戮也看出她眼底的不快,几不可见的笑意在他唇边只浮现了一瞬,便隐于远山眉眼中,如常散着淡漠气息。
那朝露里,乍现难辨的竹木莲香,宛如躲在竹林和池塘荷瓣上的露珠,安稳沉静地等待天明。
雪禅郁闷积攒,趁云戮也晃神之际,一手按在他的肩上,一掌击向他胸前。
云戮也反应过来时,已受下了那一掌。他胸中忽有浪涛涌动,卷起恼人痛感,一阵高过一阵,愈发汹涌。
他放开怀中少女,无力地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按在心脏处,面容竭力维持着平静,眉间却有狂澜。
原先的清亮朝露里,此刻极微妙地夹杂着一缕浓郁苦艾之气,仿佛清澈见底的一汪碧水混进了一抹嫣红染料,渐渐扩散。
雪禅慌了一瞬,急忙拉着他的手臂,担忧道:“为何会这样?我方才没用力!”
她那一掌虽故意趁其不备而出,但也不过是想捉弄一下云戮也,因此力道几乎和平日里打闹一般,绝不可能伤他至此。
云戮也轻抚着她搭在自己上臂的手,沉默地摇了摇头,以示无碍。
“最终场,雪禅姑娘获胜,也恭喜雪禅姑娘,摘得武林盟主之位。”
看台上突然飘来卫谦的话语。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便有雷动掌声不绝于耳。
这结果也算出乎意料,雪禅虽招式奇妙精巧,但若论内力,却略逊于云戮也。
少年内力之深,远超奇才标准,就连上了年岁的习武之人,也天差地远,难以企及。
这一场,云戮也一直躲闪退让,众人只当是佳偶间的嬉闹,当不得真,但也暗中猜想胜出者十有八九是那少年。
可雪禅最后一掌,竟让他难耐跪地,再无对抗之力,其状也令看客大吃一惊。
而此番盟主之位起初本是武林各大门派杰出弟子胸有成竹之物,却最终花落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手里,即便对着结果心有不甘,众人也只能礼貌地鼓掌喝彩,维持着名门正派的表面尊严。
雪禅无暇顾及这突如其来的宣判结果,她一心系在云戮也身上,只是搀扶着他站起身来,平静道:“我不想当什么武林盟主。”
此话被台下震耳欲聋的吵闹呼喝掩盖,除了她身边的云戮也,并无他人听得。
“禅儿。”云戮也低低地唤了雪禅一声,于她耳边轻声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何况你还要拿黎月石呢。”
“可盟主之位本应该是你的。”雪禅神色略有焦急,“我来也是为了帮你。”
“我明白。”云戮也安抚一般地点着头,“那只当是为了我,先委屈你应下这盟主之位,来日再说如何?”
雪禅见他越发虚弱,气息急促,不忍心他再为此事分神,便收了反驳回话,只揽着他的腰身,单脚点地,以轻功带着他从台上越过人群,速度之快像一道白光划破青空,转瞬便消失在了天际。
他们回到客栈时,云戮也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只是那股苦艾般若隐若现的苦涩味道仿佛镌刻一般,从他身上弥漫散发出来。
雪禅扶着他坐至床边,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又是血渊吗”
除了一直折磨他的血渊,她想不出还有何物能令他如此痛苦。
云戮也避开她关切的眼神,点着头。他看不得雪禅为他忧心,进而束手无策的模样。
那样子,比起血渊带来的苦楚,并不见得能让他好受多少。
“那你只能生生熬过去吗?”雪禅回想起他之前蜷缩在床上,阵阵冷汗浸湿衣衫,面容苍白而扭曲,心底不由地难过起来。
十几年来,他都是如此痛苦地独自度过。从孩童至少年,年年如此,以万分痛苦磨砺心志,这样折磨煎熬的日子,换了旁人,大约早已自尽了断。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雪禅问道。
那答案她心知肚明,却依旧忍不住脱口问出。
“这是我拜入星云阁习武的代价。”云戮也垂首道。
雪禅俯身看着他,却将眼中愁云藏尽,怕他见了更为难过。
用一身绝世武艺,换来接连不断的难耐生罚,星云阁的人,当真狠厉残忍。
她伸着双手捧起云戮也的脸庞,令他不得不对视凝望。
他的额前尚且布着一层来不及挥发的薄汗,让这张极冷淡的脸多了楚楚可人的柔软。
“我陪你。”雪禅道。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她生平第一回觉得,这身武艺似尘垢秕糠,百无一用。
“等今年的三次血渊重塑结束,我们就成婚,好不好?”云戮也看着少女神色黯然,偏偏宝石一般晶亮的眼眸里满满映着的都是他。
他不禁将心事问出,心底随之生出一丝期待憧憬。
他有一种感觉,仿佛他不问那句话,以后就再没机会问了。
他想和她厮守终生。
这个念想,从前云戮也不敢提起,他自知身负血渊,注定是个不幸之人。
可挣扎了如此多的时日,他无法忽视这日渐月染的爱恋,更无法辜负纯真无暇的少女。
他因此孤注一掷地想和她天长地久,白发偕老。
也想确定,她和他,所念一致。
当初在宛城县花阳节时,雪禅对着摊主的随口一句“不曾打算嫁人”,如今时常令云戮也坐立难安,生怕疏忽大意地弄丢了少女,再也寻不见,又留他独自一人面对荒凉人世。
他需要一个极庄重的诺言支撑他不放弃这阴冷黑暗里的一线生机和无能为力的自己,继而寻到宁愿堕入无边苦楚也要活下去的因由。
不知何时起,他已变至这般胆小怯懦,连活着都需要一个因由。
于是他迫切地等待着雪禅的回答,如同救命稻草一般,他需要倚靠她的肯定,继续苟延残喘地存活苦熬。
雪禅愣怔一瞬,随即弯着唇,坚定答道:“好。”
云戮也闻言松了口气,宁神将头靠在雪禅腰间,躁动一瞬即止。
她总能令他心安。
这世间,只有她能令他心安。
就像落叶归根,丰城剑回。
就好像他为她而生;她因他前来。
雪禅担心云戮也半夜不适,又不肯扰她清梦前来寻她,便执意留在了房中陪着他。
午夜风止,夜幕遮月。雪禅坐在桌前,单手撑着头,闭眼入梦。
她梦见自己穿着鲜红嫁衣,红妆粉黛,头上蒙着层大红绸缎,眼前通红一片。
那赤红如残阳鲜血,本应耀眼夺目,却半遮着视线,生生透出一股邪肆凄恻。
她端坐在床前,双手不安地抓紧了裙摆,将那平整绯锦抓得凌乱褶皱。
直到房门吱吖一声,被人猛然推开,便有朝露随风潜入,却不知为何,其中还有一抹不容忽视的腥腐之气,甚至盖过了朝露朝她鼻腔袭来。
雪禅垂眸,红盖下的视线仅能望见一小块绀青瓷地。
她看着来人步入那片瓷地,脚步略显急躁忐忑,大约是高兴所致。
漆黑长靴时不时地将大红长衫掀起,墨赤相交掩映,竟显得热闹过了头。
雪禅尚未见过云戮也穿红色衣裳。
少年一向着白衣,一向喜欢干净无染的纯白。
云戮也长相出尘清冷,有别于世间的丰神俊朗,其眉眼口鼻,都沾着凉意,既不过分精巧显得娇气,也不会明朗粗犷得令人扎眼。
骨相皮相皆生得恰到好处,皆美得不可方物。
如此美貌,惯于被藏在冷傲气质之下,反而令人更为好奇,浓墨重彩与之相撞会产生何种奇妙景象。
雪禅暗自期待地抓了抓裙摆,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云戮也身着喜服的模样。
那是她许诺相守长伴的爱人,也将是她携手共度一生的夫君。
此梦极尽绵长,可雪禅始终没见到少年着红衣的模样。
那几步路,从门前至她身前,长得仿佛隔了几座城池,无论少年怎么走,都走不到她的身边。
她心下越发焦急难耐,甚至想自己伸手将那红盖掀开,再走到他的面前,笑着告诉他:“往后,你就是我的夫君了。”
少年为了走向她迈了不计其数的步子,而她只需往前缓缓走上几步路,他们就能永远相拥,生死不离。
梦外的雪禅并不知道云戮也不曾入睡。
他一直坐在她身旁,细细打量着她的睡颜,纹丝不动地凝神注视。
仿佛雕塑般,静默着注视了一整夜。
倘若浮生一梦,短暂如此,却能守望她至天明,倒也了无遗憾。
他唇边绽着朵绮丽娇花,眸子里映着柔柔婉婉的少女。
他遐想起雪禅穿着嫁衣的样子。
艳艳红装,明媚动人,她会盖着红盖,会朝他伸手。
在挑起盖头的一刹,他将见到她挟着微笑的面容,和无尽绵延的喜悦。
那定会是他此生所见,最美的画面。
他会在那时告诉她,何其有幸,他的妻子举世无双,他的爱人独一无二。
………………
而后两日,云戮也并未再有剧烈痛感,但雪禅推辞了竹陵大会的宴请帖,不依不饶地盯着他吃饭歇息,夜以继日地看守着他,管吃管喝管睡,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云戮也坐在房内桌案前,看着忙忙碌碌的少女,忍不住笑道:“我真的没事,何须禅儿如此担忧,事事操心?”
雪禅闻言放下手中锦团坐垫,走到桌前,望了眼饭菜,严肃道:“你的饭还没吃完。”
她正欲转身离去,却被云戮也拉住了手腕。
他盯着她的眸子,无奈坦言:“血渊暂时无碍,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你且把饭吃了,我便不管你了。”
雪禅拉开他身侧的座椅,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端碗夹菜,那架势不容抗拒。
平日里白衣胜雪,清冷倨傲的二人,竟令这一方狭小室内,生出温馨和美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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