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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炎夏孤身晓寒光(1)


思及此,雪禅想起她昏睡前,从门缝处溅落的滴滴鲜血,仿佛溅在了心上,融进血脉。

        也不知他缓过来没有。

        她用命换来的命,应当要过得长久安康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眼前陌生的鸢色刺绣床帘令她怔了片刻。

        雪禅缓缓起身,入眼的华贵陈设,富丽堂皇,与星云阁高洁素雅的布置截然不同。她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忆着睡着前的最后一幕。

        当时她在槿篱殿,风时封了她的内力,告知她药丸生效后,她会睡上一阵子。她听见殿外的声响趋于平静,强撑的意识也越发模糊,终于扛不住睡了过去。

        可此地显然不是星云阁。

        雪禅推门而出,门外家仆皆是一愣,随后火急火燎地奔走相告。不待她开口,便有丫鬟焦急忙慌地赶来搀扶她。

        雪禅看着眼前风风火火的场面,朝身旁的丫鬟摆了摆手,困惑道:“请问,此地为何处?我又为何在这里?你们都是什么人?”

        雪禅问题颇多,但并未令丫鬟失色,想来是训练有素。

        丫鬟低了低头,有条有理地答道:“姑娘莫怕,此地是内阁大学士左裕大人的府邸,您是被人用花轿送进来的,具体是哪位贵人,您可以问大人。奴婢名唤小蝶,我们都是府里的小厮丫鬟,专门派来伺候您的,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雪禅闻言,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加深了力道:“我叫雪禅,能劳烦你将你家大人请过来吗?我有事想问他。”

        小蝶恭敬回道:“姑娘客气了。您放心,已派人去请大人了。大人今日公事繁忙,未能像往常一样过来看您,姑娘莫恼。”

        雪禅皱了皱眉,回望了小蝶一眼。

        此话怎么听,怎么别扭,遂又问:“你家大人同我很熟?你可知道我在这儿睡了几日?睡着时发生了什么?”

        小蝶领着雪禅在院中散步:“姑娘是被人送进来伺候大人的。不过大人对姑娘十分好,每日都来看您。您在这儿睡了十日,他便一连十日都来了这院中,要知道,府中别的姑娘可从未有过这待遇。”

        伺候?雪禅闭了闭眼,掩去眸中怒气,嘴角收不住地狠狠一扯。

        她连师父都没伺候过,如今竟被风时送来伺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这阁主果真阴狠毒辣极了。

        她虽未指望过星云阁的人能待她多好,却也不曾猜想,堂堂一阁之主竟用得上这般下三滥的招数,真是好极。

        雪禅嗤笑了一声,心中也随之清明了几分。那所谓的朝生暮死,极大程度上是对云戮也无用了。

        此种结果本在意料之中,不过风时能做到如此地步,下线之低,倒也令她刮目相看。

        “你会武功吗?”雪禅停下步子,问小蝶。

        小蝶点头:“自是会的。府中规矩,为了主子的安危,下人都要习武。况且很多姑娘们一向混迹武林,爱好切磋比武,如此一来,府中下人都能让她们尽兴。”

        雪禅的眉头越拧越紧,目下这情况,她几乎无法离开此地。她内力已封,轻功尽失。而门外守卫五步一站岗,多无牛毛,连侍女都有武艺傍身。按小蝶所说,府中后院颇多武林中人,竟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若想贸然只身闯出去,怕是有登天之难。

        “那府中别的姑娘们都在何处?”雪禅又问。

        “在后院。但大人早已关了后院,不管她们了。姑娘放心,她们不会威胁您的地位。”

        “雪禅。”

        雪禅正凝神细思逃脱之法,蓦然被人叫住,脚步猛地一顿。

        回头便见一男子,约莫而立之年,身高马大,穿着考究,头戴金冠,面庞还算端正白净,却隐隐泛着黑红邪光。他笑容猥琐,眼眸浑浊,看着便是个心术不正之人。

        “星云阁好眼光,也不知从哪儿将你这妙人儿糊弄来的?”

        雪禅抿了抿唇,神情不善,忍着嫌恶道:“你是?”

        男子歪了歪头,玩味地盯着雪禅。

        立于一旁的小蝶低声提醒她:“正是左裕大人。”

        雪禅深吸了口气,好言问左裕:“可否告知我,星云阁欠了你什么?”

        “男人的事,不是你这个小女子该掺和的。”左裕轻佻地笑起来,复又正声道,“既已进了学士府,就给我安生待着,大人我也不会亏待你。”

        …………

        学士府的下人们,对这住在东厢房的姑娘都十分好奇。大人对女子向来喜新厌旧,就连受宠时日最长的西小姐,也不曾得他如此青眼。

        据东厢房的共事者描述,那姑娘肤如凉玉,骨如冰雪,如同不食凡烟的仙人,自有天地孕育,以朝露为饮,以鲜花为食,仙气飘飘,冷傲清绝。

        此一言,撩足听众的口味,众人便更想目睹,将这门房紧闭的东厢姑娘的真貌,也满脸羡艳着在东厢房进进出出的共事者们。

        雪禅并不知自己成了家仆口中,神乎其神的仙女,她身边的小蝶说话做事十分规矩,分寸拿捏得挑不出一丝错,想套她的话,似水中捞月。

        雪禅抚着额头,望向窗外树梢上的残红夕阳,哀哀叹了一声。

        这几日,雪禅趁着午夜人少,借口难以入眠,便让小蝶领着她四处逛了逛,以此熟悉地形。

        小蝶总为她戴上白纱面罩,说是左裕不希望那些粗鄙下人,辱了她的清净。

        左裕每个傍晚都会光顾东厢房。更确切言之,是专门前来嘲讽雪禅的。

        嘲她是个女子,嘲她高傲顽劣,嘲她是非不分,不知好歹。

        他每日都来此处嘲上半个时辰,接着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若无其事地离开,期间倒也无越矩之事发生。

        左裕向来自傲,又身居高位,逢人便得夸耀吹捧,也无人敢逆其意,是个活脱脱的螃蟹。

        而这权势滔天的身份也惹眼得很,总有莺燕贫贵不忌,明里勾挑,暗中巴结,自不必他纡尊降贵地用强,便已有枕边无数留香,因而并不齿于那等强迫之事。

        混迹官场多年,阅尽了环肥燕瘦、顺从娇媚,左裕早腻了此等小意温柔,便将心思打到了洒脱不羁的江湖里。

        那些被送进学士府的江湖女子,大多清高狠戾、潇洒豪迈,对着左裕总要喊打喊杀,反倒激得他兴致高涨。

        他磨人手段众多,闲时只爱钻研此等邪术,最是喜好看人走投无路、寻死无果的情状。

        因此,后院无一好下场。

        这夜,雪禅坐在六角桌前,纹丝不动地盯着大门方向,内心却正盘算着一条明晰可见的路。

        今日的左裕格外反常,一改往日傲慢无礼,装出一副极为贴心的样子,对雪禅嘘寒问暖。

        对此,雪禅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暗叹一声造化弄人。

        她一眼便知这关心是装出来的。她曾经被人真心诚意地待过,其中差异,如云泥之别。

        左裕见她无动于衷,眸中忽有怒意划过:“小雪儿如此冷漠,莫不是想欲擒故纵?”他轻佻一笑,“不必如此,大人的心在你身上。”

        雪禅蹙眉瞥了他一眼,不愿与其多言。

        所说之话,毫无水花,左裕面露不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耐着性子陪你玩了几天,不是为了看你这张丧脸的。”

        他伸手想碰雪禅,却因她微微侧首而落空。雪禅下意识地拿起杯子,向他掷去,却忘记失去内力的自己,掷出去的杯子,并无半分杀伤之力。

        左裕被她浇了一身茶水,许是因此触怒了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猝然生出了怒气,少顷便已有大片黑云缠绕。他并未破口大骂,只是站在原地,似在沉思。

        良久,左裕抬头,脸上挂着忽明忽暗的笑意,在烛光照耀下,分外狰狞。

        他咬牙切齿道:“敢明着反抗我的人,都会付出沉重代价,你并非例外。”

        …………

        深夜,躺在花梨木床榻上的雪禅,忽然掀开锦被,穿戴整齐地离了厢房。

        夜深人静,天光昏沉,虽有轮岗家仆看守,但大多昏昏欲睡,想要避开他们的视线并非难如登天,加之雪禅连日来的观察,她已摸索出了捷径。

        后院被锁,那周遭无人看管,正是翻墙好去处。

        雪禅轻悄悄地走在鹅卵石小径上,刻意放缓了脚步,以减弱声息。

        所幸一路顺畅,并未碰见家仆阻挠。她行至一侧陈旧墙垣,其上粉漆早已斑驳,一如这深院内里破败腐朽。

        她看了一眼大门紧锁的庭院,里面大约有无数个同她一般被拐骗来的姑娘。

        听说还有许多江湖中人,若连她们都被迫留在这里,其境遇之悲惨不难想象。可她眼下连自保都繁难,实在爱莫能助。

        她摇了摇头,从远处搬来些许平整石块,相叠成梯,费力地爬了上去。

        那朝生暮死的具体药效,除了减损寿命外,雪禅尚不清楚。她只觉得身体疲惫不堪,虚弱无力,是食物与睡眠均无法弥补的耗损之兆。

        她爬至墙垣顶端,双手一撑,正欲翻过墙去,忽闻一股奇异香味扑面而来,避无所避。

        视线骤然混沌一片,四肢愈发无力,渐渐难以支撑躯体,便止不住地向后倒去,随即一个模糊身影跃进她暗沉的视线中。

        “自不量力,自食其果。”左裕望着她从高墙跌落在地的身体,眯着眼,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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