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野猫和钰电台
等到迟念妤收拾的差不多了,回屋一看,顾遇笙已经以一副很乖巧的样子盖着被子躺好了。
迟念妤本来打算去次卧睡的,但就在她轻手轻脚要出去的时候,顾遇笙忽然就往边上挪了挪。
那张小床上就这样多出来了一个位置。
迟念妤在脑子里踌躇了一秒,还是顺势躺了下去。
毕竟另一个房间还没有收拾,估计那灰都得积的迷眼睛了。
可这张床实在是太小了,迟念妤随便一个翻身,就碰到了顾遇笙的胳膊。
迟念妤连忙又翻了回去。
夜色里,两人各怀心事,便很难入睡。
终于,顾遇笙说:“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迟念妤背对着他,没出声,但那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在叫嚣着。
“你要不要听听我和凌苏之前的事?”
顾遇笙并不是一个喜欢跟别人讲述自己的人,但他或许是他不想让某个人再多想什么,便还是决定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迟念妤能感觉到,自己心里已经疯狂地点头了,但最终还是淡淡地回了一个“嗯。”
“我们之前确实交往过,具体多久我记不清了...”
迟念妤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虽然已经有了太多心理准备,但听到他真的说出来还是会莫名地一阵心悸。
他们之间曾经有一段最美好的时光,如迟念妤所想,那样两个志趣相投,心意相通的人在一起,几乎所有的时光都是充斥着欢声笑语的,耳畔吹过的风都是温暖和煦的。
“我们从小学就在一个班,后来我初中的时候要转到鹿鸣,听说她绝食了三天,又哭又闹的,才求得凌阿姨让她也到鹿鸣来。”
顾遇笙觉得他们真正在一起或许是在初二,也有可能更早,那个时候的感情总是朦朦胧胧的。
他们一起上摄影班,一起学钢琴和小提琴,连手上的细茧都起在同一个位置。
可一切的转变都是在初三那年。
狭小的房间里一片寂静,迟念妤听得出顾遇笙那清澈的嗓音变得沙哑起来,温润的声线变得颤抖起来。
“初三那年,我爸突发脑溢血,其实很久之前就头疼,只是我们谁也没有当回事...”
迟念妤转过身,借着月光凝视着他,她不愿让他独自回忆这些痛苦,因为她明白这是件多残忍,多需要勇气的事。
如果让迟念妤自己来说她的那些往事,她是断断开不了口的。
迟念妤轻轻贴着他的胳膊:“太难过就不想了,我不是非要知道的,没关系的,睡觉吧...”
“没事,不用。”
顾遇笙浅笑:“我想让你知道。”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完整的我啊...
“他走之后,我再也不打架,不出去闲混,后来把染上的烟也戒了。之后郎叔找我,问我愿不愿意要钰电台。”
郎溪跟顾遇笙说的是,如果他不想接受,就会把电台转出去。
毕竟郎溪有家有业,是不可能专职来经营一个收益并不稳定的电台的,这太不现实了。
除了顾愈,谁会做这样异想天开的事。
但顾遇笙怎么也不会愿意让父亲的心血付之东流。
于是他说:“我来做,我和我爸一样,还叫故渊。”
迟念妤虽然对声音不如顾遇笙那么敏感,却当时也感受到钰电台的主播声音有所变化,虽然是相似的声线,但也从成熟低沉变得清澈灵动,风格也有所不同。
顾此失彼,迟念妤明白这样的道理。
没过多久,因为去电台工作,顾遇笙的成绩直线下滑,别说一中了,估计连二中都悬。
凌苏去求年以因,但年以因也无计可施,于是她便选择了一条估计她自己现在走会悔不当初的路。
“她把钰电台举报了...”
顾遇笙轻轻舒了一口气,好像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们想了好多办法,才把电台保住,我那个时候特别怪她,觉得我可能要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顾遇笙自嘲地笑笑:“但是啊,经过了那么长时间,我发现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立场不同罢了,这也用现实证明了,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迟念妤没想到顾遇笙会这么说,她以为他还是会怨凌苏,甚至于会恨她。
毕竟爱之深,恨之切,可他却说什么都放下了...
“所以啊,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顾遇笙摸了摸迟念妤那软若绸缎的发丝,轻声细语道。
迟念妤顿了一下,随后就好像冰雪消融一般温柔了下来,她顺势抱住了顾遇笙。
她轻倚在他坚实起伏的胸口,与他不同的是,她很少用言语表达,但一个拥抱已经比任何言语都要紧。
为他今日的冒雨出现,为他夜里的坦诚相见,为他带来的所有温柔。
只见停在她青丝上的手僵住了,随后把她紧紧环住。
迟念妤又一次闻到那个檀香珠的味道,她第一次感受到禅意充斥在这个陈旧的房间里,那样安宁,那样祥和,再看向那张月光下依然隽秀无俦的容颜,心里便是一阵温澜潮生。
乌云拨开,明月高悬,两人很快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直至暖洋洋的阳光照进来的时候,迟念妤才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顾遇笙的怀抱里。
只是环住她的手臂要放松许多了。
顾遇笙还沉沉地睡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依然是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的睡姿,像极了一只小猫。
迟念妤不敢扰他,便轻轻起身,发现早饭早已经过了。
日上三竿,已经过了十一点,迟念妤洗漱过后,走到那只有咫尺之间的小小厨房,想着中午要做点什么吃。
她用一根黑檀木发簪将长长的青丝随意地绾到脑后,在家里时,她总喜欢这样,用皮筋什么的她总觉得不是太紧就是太松。
黑檀木不像顾遇笙戴的檀香珠,是没有香味的,但迟念妤喜欢它的韧性和深沉,就像人的品格。
迟念妤想到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刚好和国庆赶到了一起,应该会有一个好多天的长假。
她正想着,忽然闻到熟悉的气息,接着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顾遇笙醒过来,发现迟念妤不在,就连忙下了床,看见她在厨房若有所思,还是那如翠竹般挺直的脊背,乌黑的长发随意绾起,额前细碎的发丝轻柔垂下。
他那时觉得这样的一帧便胜过他相机里的所有景色。
真正可以温暖岁月的痕迹总是无法用相机记录的,只有心才可以。
顾遇笙忽然觉得一颗悬着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他刚醒过来还是迷迷糊糊的,就那样径直走过去就抱住了她。
迟念妤没有被吓到,也没有闪躲,只是下意识耸了一下肩,转过身去,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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