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砚台

盛筠宛走后，傅凌一直傻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目送着她离去。

        “傅兄，别看了，人家都走了。”沈渊渟打趣地笑着，“吃饭吧，我都饿了。”

        “唉，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好的女子。”傅凌摇头叹息道，“出淤泥而不然，想必说的就是盛姑娘吧。”

        “喜欢她就去提亲呐。”沈渊渟走到放着饭菜的地方，拿了两碗面，“吃吧，今天这面倒看着清亮，夏天不适合吃那些个油腻的。”

        “可惜，我竟不知盛姑娘是否心悦与我……”傅凌继续独自伤感着，留着桌面上那碗面飘了好久的热气。

        对面的沈渊渟吃的倒是香：“对了，你说城东开书斋了？”

        “是啊，听说里面收集了不少流落民间的诗词孤本，而且还有好些热门的画本子，我寻思着盛姑娘会喜欢……”他还是那一副愣怔的模样，两眼空空，大概是在想盛筠宛。

        “诶，傅兄，你看我在您这白吃白喝这么些日子，是不是该报答报答您了？”她想着，原剧情中，由于原主对女主特别感兴趣，所以想法设法大半夜地溜进了盛府，躲在墙根悄悄观察女主。

        他们说了要遵守原剧情轨迹，又没说不能额外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傅凌忽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目光转到他身上。

        “你看，那盛筠遥如此嚣张，总是欺负盛筠宛，我帮你去稍微惩戒一下她，可好？”说是小小惩戒，又怎可能只是小小惩戒？

        皇甫染这种反派，虽然可恨，却有她做恶的缘由。盛筠遥那是真可恶啊，她都想不到宽恕她的理由了。

        “可以，不过要注意分寸，还有……”傅凌迟疑了一下，“不要让人怀疑盛小姐。”

        “明白明白。”沈渊渟点点头。

        —

        夜深人静。

        盛府屋檐上，缓慢地出现了一团黑影。黑影在屋檐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纵身一跃，跳进了草丛里。

        “嘶……”沈渊渟咬着牙，强忍着身上传来的刺痛，心中暗暗骂了几声。

        他妈的，为什么要把柏树做成草丛的样子啊喂！

        她四处观望了一下，见没人发现，赶紧蹑手蹑脚地爬出了草丛。

        在傅凌的帮助下，她弄到了一份盛府的地图。她从衣袖里掏出来折得皱皱巴巴的地图，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看了看……

        盛筠宛的住处大约需要向北走几十米，而盛筠遥的住处在盛筠宛住处的东边。

        她试探着往东走了走，看见一座还亮着灯的院子。她赶紧找了面有窗的墙，默默听着屋里的动静。

        “唉，小姐就是太好心了呀，二小姐如此嚣张，您又身为长姐，应该说教她两句的。”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大概是盛筠宛的丫鬟。

        “棋儿，不许胡说。”盛筠宛轻生道，“她毕竟是自家人，在外要给她些面子，不然京城都要看咱们盛府笑话的。”

        女主不愧是女主，格局真大。

        沈渊渟心下佩服着，离开了这座院子，准备去干坏事。

        盛府还是挺大的，大大小小约摸十座院子。她绕着绕着，又找到一座院子。

        她正想效仿之前的做法，找面墙听听墙角，却没想到，前方竟然响起了脚步声。

        做贼心虚的沈渊渟赶紧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却没注意到她身后还藏着另一个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好似砸在她心口一般……她心跳的很快，很重，就连身后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沈渊渟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提着一盏灯笼，正四处张望着，大约是夜里巡逻的小厮。

        不一会儿，那小厮走远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公子，好久不见。”

        沈渊渟赶紧转头，正好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心跳猛地错了一拍。

        “你……你是那小贼？”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这才发现两人贴的极近，只有五六厘米左右。

        今天那小贼同样带了面纱，只露出一双好看的杏眼来。

        她赶紧踉跄着推开好几步，皱着眉看着那小贼。

        “真是没看出来，沈公子竟然与我是同样的人。”他笑了笑，缓缓靠近她，“沈公子躲什么？你怕不是不记得……我已经亲过你了。”

        “你你你……离我远点！”沈渊渟感觉脸上像起了火一般，心跳震得她头晕。

        “沈公子，你难道不好奇，我叫什么吗？”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停在原地，不再靠近。

        “谁要知道你这个登徒子叫什么啊！”沈渊渟觉得自己好可耻，明明是自己看着那小贼好看，想着轻薄一下，结果不仅被他反过来轻薄了不说，反而把自己栽进去了。

        “我叫时凛，若沈公子，阿不……时凛疏忽了，我应该叫你沈小姐。”时凛继续笑着道，“若沈小姐不介意的话，可唤我一声阿凛。”

        他的声音陡然从低沉的男子声音变成了柔和悦耳的女子声音，让沈渊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沈渊渟上下打量着他，对方大概有一米七，有些纤瘦，不过身上挺结实，估计有肌肉。

        “沈小姐若喜欢我是男子，那么我便是男子；喜欢我是女子，那么我便是女子。”“时凛”伸手想替沈渊渟掖一掖脸旁的碎发，却被她躲开了。

        “时……小姐自重。”沈渊渟低下头去，“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也没等“时凛”的回话，只是快步往盛筠遥的院子走去。

        “时凛”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藏匿进夜色当中。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绝色的容颜。

        她虽然长了一双如小鹿般清澈的杏眼，却难以掩盖眉眼中的那一丝英气。她的骨相极好，面部流畅但不显臃肿，鼻梁高挺却与整张脸不显得突兀。

        她英气，却也有女儿家的娇柔；她眼中干净清澈，却又好像陷阱一般，一不小心就会深深地陷进去。

        若要用一个词来概括，大约就是“媚骨天成”了。

        “时凛”笑起来，微微扬起淡粉色的唇瓣：“沈渊渟……还真是有缘呐。”

        —

        这一边，沈渊渟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墙进了盛筠遥的院子。盛筠遥这一院子的人估计都睡了，院子里早就熄灯了。

        她心下一喜，蹑手蹑脚地寻找盛筠遥的院子。找了一会儿，看到一扇雕着花的木窗。

        她捅开窗户纸，往里一看——整个院子都是黑漆漆一片，更别提屋子里面，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啧，有点难搞。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子，顺着打开的缝隙，爬了进去。屋内漆黑一片，但依稀可以看见前面床上躺着的人影。

        “对不住了……男女主要紧！”沈渊渟默默给盛筠遥道了个歉，随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特制墨水，开始在脸上涂抹起来。

        这种墨水是山上的几种植物混合着一种木材的灰而制成的。其特点就是，易风干，并且不易掉色。

        也就是说，墨水涂在盛筠遥脸上，没半个月那都是下不去的。

        借着月光稀里糊涂地乱涂一通，她总算是满意了，收拾好东西，又从窗户爬了出去。

        —

        第二日，沈渊渟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心中一慌，赶紧穿好了衣服往教室跑。

        这……老头不得整死她？

        怀着忐忑的心，她终于来到了教室门口，敲门的手讲在空中，迟迟不敢敲下去。

        完了，这次百分之一万得挨骂了。

        她心一横，一鼓作气，手就这么敲了下去。不轻不重，正好三下。

        教室内，脚步声慢慢靠近，最后门被打开，开门的竟然是——

        “傅兄？”沈渊渟一脸惊讶，赶紧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教室里的情况。

        “别看了，”傅凌笑着，“就知道你会起不来，所以特意让学校给他安排了点事情。”

        “还得是我傅哥。”沈渊渟竖起大拇指。

        两人一前一后，一起坐到沈渊渟的座位上。平常沈渊渟为了睡觉舒服些，特意备了额外的垫子，此时正好用上。

        傅凌道了谢，坐了下来。

        “对了，你昨儿用那墨水干什么了？”傅凌满脸好奇，小声询问着，“那盛筠遥今儿没来。”

        “也……没干什么吧啊哈哈……”沈渊渟心虚地挠了挠头。

        “你不能是在人家闺房里写什么东西了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她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在她脸上画了几只王八而已。”

        “而已？沈弟啊，那可是特效墨水啊，没半个月消不下去的，你真损啊你……”傅凌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虽然……虽然她欺负盛姑娘这事情是有些过分，但也不至于这样报复啊……”

        “傅兄，此言差矣。”沈渊渟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如果没有傅兄提醒我的话，我可能会断了她一条胳膊。”

        “……”傅凌无语了，空气一下子凝固下来，天边好似有一排乌鸦飞过。

        “哈哈哈傅兄其实不必如此在意的，她又怎会猜到是咱们做的呢，顶多怀疑是盛筠宛所做……”沈渊渟笑着打哈哈，说着说着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诶好像哪里不太对……”

        “沈渊渟！”傅凌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傅兄您别生气哈，我这不也是好心办坏事么。要不这样，除去上课之外的时间，我都去暗中保护盛姑娘，您看如何？”

        其实沈渊渟这样说并非只是保护她，而是原剧情里沈渊渟这个病（变）娇（态）一直三更半夜过来听墙角。

        “也好。只不过，我看着沈弟你好像不是很会武功的样子……”傅凌带着探究的眼神从上到下慢慢打量着沈渊渟，其原本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觉得她不行。

        “诶，傅兄，您别这样看我，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我聪明啊，我可以躲在暗处，如果盛筠遥找人来欺负她我就拿块石头直接砸过去！”沈渊渟嘿嘿地笑着，随手拿起砚台掂量着，做出要砸人的架势。

        “你个小贱人，看我不收拾死你……”忽然，窗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是……

        “盛筠遥？”沈渊渟身子一颤，差点没倒在地上，赶紧从窗户跳了出去，准备去看看她又在闹什么妖。

        “盛筠宛，是不是你派人弄花我的脸？”远处的花园里传出女人愤怒的嘶吼声，“你别跑！看我打不死你！”

        这……不能出人命吧。

        她赶紧加快了脚步，往花园跑。果然看见花园里有两个身影，一个是拎着菜刀满脸墨水的盛筠遥，一个是拎着裙摆逃窜的盛筠宛。

        沈渊渟想都没想，顺手拿起手中的砚台，用撇铅球的姿势朝盛筠遥砸了过去。

        “咣”的一声，砚台砸中盛筠遥的腿，她也应声倒地。沈渊渟赶紧上前去瞧，发现人好像晕过去了。

        后面紧跟而来的傅凌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盛筠遥，摇头叹了口气：“你这砚台少说也得好几斤，这估计是砸到筋骨了。”偶然抬头，正好撞到盛筠宛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搞得夹在中间的沈渊渟尴尬不已。

        呵呵，她不是来救人的，是来当电灯泡的。

        对视了好久，二人这才各自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去。

        “多谢沈公子出手相救，长姐与我颇有些误会，所以才……”盛筠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望二位不要笑话。”

        “没关系的，你长姐是什么样的为人我们心里清楚。”沈渊渟笑呵呵地，“只是我刚才一时失手，没有打中要害……阿不，不小心打到你长姐的腿，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事，只是我回家后难以向母亲交代了。”盛筠宛叹了口气，更显得柔弱可怜。

        沈渊渟朝傅凌使了个眼色：“傅兄啊，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是我一个穷苦书生，盛夫人不得乱棍给我打出京城？”

        傅凌会意，清了清嗓子：“咳咳，等会儿我就随你去盛家替你开脱。”

        “我同傅兄一起，我躲在暗处，等夜深人静时我再走。说不定傅兄一走，盛夫人又要责骂盛小姐。”沈渊渟有理有据地瞎说着。

        “嗯，好。”傅凌一口答应下来。

        “那……多谢二位了。”盛筠宛要行大礼，不过被沈渊渟拦住了。

        “不必行此大礼，我也只是看不惯你长姐那个样子罢了。”

        “但……还是要感谢二位……对了，我是不是耽误二位上课了？”盛筠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傅凌他……”她刚想说傅凌已经把那个老头给支走了，话到嘴边被傅凌一个眼神给噎了回去，“啊，傅兄告诉我夫子今日有要紧事，今日的课都暂停了，大家都在背书。”

        傅凌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送盛姑娘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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