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耻辱痕迹

百里莲陌的话带着命令口吻，用斜过来的眼角余光看着温云深。

        窗外一缕阳光照在面具上，粼粼生光，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带着不屑与轻佻，风雅绰约，高贵无比。

        温云深双手紧握，十指深嵌掌心，片刻后，他终于还是走向屏风，取下挂在上面的衣服。

        看到他的举动，百里莲陌下巴微仰，似乎很是满意。

        这是一件绯红色袍服，袖口掐着月白团云纹，背后用金银线交织满绣花鸟，艳丽夺目，熠熠生辉。温云深走到百里莲陌身后，将它披在他身上，百里莲陌展开双臂穿过衣袖，说道：“将军如今已入了我王府，稍后需得去见一见府中众人。”

        “我想先沐浴。”温云深说。

        百里莲陌转过身看向他，目光刚相遇，下一秒温云深就已移开。百里莲陌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跟自己对视，不知是不是戴着面具的缘故，百里莲陌身上多了几分压迫感。

        “你不敢看我？”他挑衅问。

        温云深抬眼直视过去，他唇角还带着血，衬得俊秀面容倔强而清冷。百里莲陌伸手去擦拭，但血迹已经干涸，他倾身过去靠近，在温云深未反应过来前，舌头轻舔带走那抹血迹。

        温云深如遭雷击，瞬间后退。

        他眉头紧蹙，满是厌恶，却又极力克制。

        百里莲陌抿了下唇角，似乎在回味鲜血的腥甜，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却遮不住他眼中的享受。

        “本王在堂上等你。”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直到关门声响声，温云深才忍无可忍，一拳重重锤在墙上，墙壁凹进去一个坑，而他的手也鲜血淋漓。敲门声响起，紧接着被推开，一个年轻女子走进来，曲膝行礼说：“大人，奴婢是王府的管事女官红湘，王爷有令，由奴婢来伺候您起居。”

        所有愤怒都已在温云深脸上掩去，他平静地看了红湘一眼，什么也没说。红湘接着又问：“洗澡水已经备好，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你下去吧，叫春儿进来。”温云深波澜不惊道。

        “是。”红湘没有多作逗留，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识时务且知进退的人。

        春儿的全名叫邱春，是温云深从战场上捡来的孤儿。当时他才七岁，流离到了别关，险些饿死，是温云深救了他性命，自此后，他便留在军营，还学了一身不错的医术。春儿年纪尚轻，做事难免冲动缺少考量，但对温云深却是义无反顾的忠心。

        当得知温云深被赐婚给奸臣王爷时，春儿在雨中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得温云深同意让他随花轿一同进王府。

        这是温云深从温家唯一带来的人，他原本抱着必死的决心，可现在，连死都成了奢望。

        内室水雾升腾，温云深解开衣服，团团点点的红痕遍布全身，像掉落在雪地腊梅，艳丽至极。他厌恶到喉头翻涌，拼命想用温水冲洗掉，却只是让皮肤更红，让痕迹更深。

        腕上的伤口在浸泡下渗出丝丝血迹，化开在水里。

        温云深怔怔看着，多希望此刻自己仍身处边关帐营，哪怕血溅沙场，也好过此刻的处境。

        “将军。”帘子外响起春儿小心翼翼的唤声。

        温云深回过神，穿好衣服掩藏起所有痕迹。春儿已经等在外面，他个子瘦瘦小小的，五官清秀，透出一股机灵劲儿。

        “将军受伤了！”他看到温云深腕上的伤口，惊呼跑过来。

        “药箱带了吗？”温云深问道。

        “带了带了！”春儿忙不迭拿出一直背在身后的药箱，这是他随军养成的习惯。

        温云深把手放在桌上，示意他处理。春儿年纪虽小，但跟随军医多年，治疗外伤的经验比普通大夫还要丰富，一眼就看出温云深这是捆绑所致的擦伤。

        “将军这伤是怎么回事？”春儿不明白，那闲安王就算再大胆，也不至于在洞房花烛夜将人捆起来吧！再说，将军又不是女子，他捆将军作甚！

        “春儿，以后不管你在这里看到或听到了什么，都不要让将军府的人知道。”温云深说。

        “为什么？闲安王如果为难将军，我们就去请老将军作主，我就不信他还能跟老将军作对！”春儿义愤填膺。

        “你不听我的话了？”温云深望着他问。

        “听听，我当然听。”春儿连连点头，举起手指表决心，“我听将军的，什么也不会说，我发誓！”

        “你既随我进了王府，我自会护你平安。”温云深拍着他的肩膀微微一笑。

        “将军，你怎么了？”春儿很疑惑，为什么将军表情看起来那么难过，就连笑容都是凉的。

        温云深没有说话，看着春儿包扎好腕上的伤口，他放下衣袖，盖住了那醒目的白布条，接下来他还要去正堂，去见一见这王府里的人。

        百里莲陌慵懒地倚在榻上，吃着面前这盘洗净剥好的葡萄。

        葡萄颗颗圆润，晶莹剔透，是番邦进献的贡品，用上好的山泉水浸泡后食用，味甜汁浓，极是难得。百里莲陌时不时往嘴里塞一颗，懒散的模样就像是在午后小憩。

        他下面坐了近十个女子。

        这十人无一不是花容月貌，气质出众，她们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在眼神交汇时，才会装作不经意瞟一眼门口。

        大宁朝民风开放，达官显贵多有圈养男宠，但大多是图一时玩乐而已，就连娶之为妾的都少之又少，像现在这样由皇上赐婚并大张旗鼓迎进门做正室的，绝无仅有。

        她们都对温云深充满了好奇。

        此前，她们或多或少都听过有关这位一品大将军的传闻，满脸胡须，又黑又丑，打起仗来不要命，一刀就能把别人的头颅砍下来，茹毛饮血，这哪是人呀，分明就是恶鬼罗刹！

        众人心惊胆战，都在为自己今后的命运担忧。

        “大人驾到——”院中响起小厮响亮的喊声。

        众女子纷纷站起，等着迎接，百里莲陌抬眼望向门口，一道淡青色的挺拔身影逐渐走入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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