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真的放得下吗？
殷素真的约安晓晓去做护理了，璩逸轩处理完一些紧要的文件，接到乔东源约见的电话。两个男人就在美容院附近的餐厅见面，随便点了些吃的便慢慢聊开。
东源道：“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她的？”
璩逸轩陷入沉思，不由地叙述起他与殷素几百个日夜相处的时光，说起她曾对他的任劳任怨，说起她要离婚时的坚定冷然，说起她见他昏迷后的执着照顾……
他又叹了口气：“她对我真是没话说！和她相比，她为我付出太多，我却为她付出太少了。”
“是吗？”东源的黑眸在灯光下闪着审视的光芒，“为什么你一谈到她就叹气？”
“叹气？”璩逸轩有些愕然，“我不知道……可能总觉得自己太亏欠她。”
“为什么？”
“我对她而言，不是个体贴细心的男人，我对她做多不少冷酷暴躁的事，在她面前也冲动易怒……你知道，其实我的性子是冷静而温和的，可是以前跟她在一起，我常会莫名其妙发脾气，有时，甚至是霸道、自私，蛮不讲理。这些毛病都面对她展现出来了，我自己明明知道这点，却屡次控制不住自己，而她——一直忍受我这所有的缺点，直到今天都没有真正放弃。”
东源定定地注视他，眼里有着惊异和震动：“你只能总结一句——璩逸轩，你真是爱惨了她！”
“恩……”璩逸轩没有否认，嘴角反而微微向上扬起。
“我从没有听到你如此严苛地批评过自己。你对自己不在乎的人和事向来都表现得骄傲自负，高不可攀的模样，很多女人就欣赏你这股与身俱来的傲。以前你跟小薇在一起，虽然也对她呵护备至，宠爱有加，在我始终觉得你没放下内心的那股傲然，而在殷素面前，你却不由自主地将菱角悄然磨平了。”
璩逸轩不觉又叹了口气：“只是经历这么多悲欢离合以后，我知道……她的心门无法完全敞开，我需要用更多的耐心去守候她。她性子又倔又烈，我也会担心偶尔控制不住自己，再让她受到委屈和伤害。”
乔东源深思地注视他：“你看，这又是一个不同的地方，跟小薇在一起，你的心不会迷茫和担心，因为你是小薇所需要的支撑，是供给她依靠的力量。但在殷素那里，她的坚强自信、美丽果断，让你连原本的自信心都丧失了大半，患得患失。我很怀疑，你真的是我熟识的那位沈大少爷么？”
璩逸轩扯扯唇，认同他的剖析很正确。然而，麦薇的名字总在不经意间变成一朵阴郁的云，飘过心头。
乔东源道：“以前不知道你跟殷素的关系时，我每次看到她极力隐藏的忧伤，就恨不得把那个让她难过的家伙给揪出来！她那么乐观那么坚定的一个女人，生命本该充满阳光，怎能每天强颜欢笑呢？后来知道那个该死的家伙就是你，知道你跟小薇旧情难断，还口口声声说依然爱小薇时，我举双手赞成殷素快点离开你。殷素哪……我从未如此欣赏过哪个女人，她甩你时，真甩得漂亮，甩得潇洒，甩得干脆利落！”
璩逸轩笑不出来了，被殷素彻底隔绝在心灵之外的日子，充满懊悔与痛苦，不堪回首。镬
“璩逸轩，八成是我前辈子欠你的！我活到现在就只对两个女人动了心，偏偏这两个女人都只对你一往情深，真是太不公平了！”提起这个，东源可就激动了，“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及早发现殷素是你的妻子，我压根不会放手，你明白么？可惜，殷素以前不但迁就你，还连你的傲气一块爱了进去……其他男人根本无机可趁。”
“你说得没错，但即使那时候她迁就我，毫无条件地爱我，我仍是喜欢现在的她，活得有自我、有自尊、也有傲气。而我，不希望她的傲气被磨掉，也会一并爱了进去。”璩逸轩沉声道。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至于小薇……谁也不能否认你们曾经那样深爱过，但爱情也有保鲜期。你们已经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天意也罢，命运捉弄也罢，既然不可能回头，你就好好地守在殷素身边。小薇那边，我会替你开导。”
“薇薇……拜托你了。”璩逸轩面色凝重，眉宇间的褶皱老半天都难以解开。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接那两个臭美的女人。”
……
接上次美术馆等文艺圈的人募捐慈善拍卖活动，一场颇为隆重的上流社会慈善晚宴选择在盛天酒店宴会厅举办。璩逸轩作为酒店的老板，自然不能缺席。他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可以带着自己心爱的妻子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类盛大活动，殷素通常以记者身份参加，就连上次盛天集团举办的也一样。
只要想到盛天宴会的那次惨痛经历，她很不舒服。
璩逸轩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我发誓，上次我因为气愤，没有让你做我的女伴，但也绝对没有邀请过麦薇。我还不至于利用她来打击你。”
她说：“好吧！暂且相信你。”
“多谢老婆大人有大量。其实这几年里，所有的大宴小宴，我都只带了高秘书一起参加，几乎被商业圈里的人背后猜测为‘GEY’。你可是我第一次邀请的女伴……”
“我该觉得很荣幸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几年的守身如玉，全都是为了麦薇。”她轻易地用事实堵住他的嘴。
闻言，璩逸轩只能清清嗓子，凑近她的耳朵，说出一条最有力的反驳证据：“我是宁缺毋滥，如果真要为谁守身，又怎会在结婚当晚就要了你？”
她不禁又羞又恼，他又趁机补充：“男人并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的，非常需要感觉。老婆——我对你很有感觉，你知道不知道？”
“要死啊你……”她脸颊绯红，不得不说这男人肉麻起来很要命！
那晚，他亲自为她穿上专门量身订做的长礼服，是件宝蓝色曳地的晚装。软缎的料子，闪闪地发着光，低低的领口，露出她修长美好的颈项。
发型师精心打理过后的头发，让她流露出自然妩媚的风情，一支镶水钻的发针，嵌在她的鬓边，风情中增添了一抹俏皮。她细扫长眉，轻点红唇，淡匀胭脂……
站在他的面前，她笑问：“怎样？好看吗？”
璩逸轩瞪着她，几乎不认识她了。
从没想到一件衣服，一些化妆品，可以把一个女人变成另一种模样。她站在那儿，身材纤细修长，苗条优美，浑身上下都带着种夺人的高贵与逼人的华丽！她那细细的眉毛，闪亮的眼睛，粉红色的双颊和那像花瓣似的嘴唇……让他感觉灯光都骤然失去了颜色。
殷素瞧他怔愣不语，在他面前轻轻旋转一下身子，裙角轻扬，她再问：“怎样？到底好不好看？不好看我就马上脱了啊！”
璩逸轩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好看……就是太好看了！我希望……”他把下面的话咽住了。
“希望什么？”她追问。
“没什么。”他摇摇头。
“不行，你说！不说我可要反悔啦！”她不依地威胁，哪有人喜欢被吊胃口的？
“我希望……”他咬着牙，含含糊糊地说：“今晚最好厉晨别在，其他男人也不要向你看过来！”
“为什么？阿晨说他也受到了邀请函，一定会参加。”她挑挑眉毛。
“我会吃醋。”他咕噜着，眸底有股异样的灼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你会什么？”她听不清楚，从他挣扎着的不自在的神色中猜测着，这句话一定很重要，很难以启齿。
麦薇仿佛浑然未觉黄美英的异样，将头微微偏向黄美英，甜笑：“其实我人生的道理并不平坦，甚至还有点曲折悲惨，但是不幸中之大幸，我认识了干妈。她以前是局长夫人，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像个长辈一样亲切随和，还曾经帮了我很的的忙。”
说这句话时，她的目光情不自禁朝璩逸轩的方向看了一眼，唇瓣抿了抿，飞快又展露笑颜。
“干妈，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感觉到一份难得的母爱，让我感觉到自己还可以有这种幸运。”麦薇张开双臂，拥抱住黄美英因激动和惭愧而轻颤的身子。
记者们又是一阵猛拍，这不是灰姑娘的故事，却是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同样可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
黄美英眼角湿润，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从未在公共场所如此失态过，又生怕旁人看出端倪，尤其在姚父那如针刺般的目光中，只能拿出最强的意志力强装镇定，笑眯眯地回抱着麦薇。
“小薇，你放心，以后你就跟阿晨一样，把我当成是亲妈妈……我会像疼亲生女儿一样疼你……”
“谢谢你，干妈！”麦薇笑着咬重字音，垂下眼睫，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宾客中，姚父清癯的面庞上露出了跟她一样的笑，眼睛里一片冰寒。
随后，姚麦薇展露最美丽最完美的笑容，朝记者们微微鞠躬，踩着优雅的步子跟阿晨相携进入宴厅中央。
黄美英则悄悄做着深呼吸，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口，按捺着忐忑回到丈夫身边。
在这里，她是受人尊敬羡慕的部长夫人，谁也不知道她的过去，谁也不能破坏她的高贵与幸福！
殷素想不到麦薇这么大方，这么勇敢，竟跟阿晨笔直地走到自己面前。
“逸轩，你的伤都康复了吧？”麦薇含笑的眼眸里掩饰不住关心。
“恩，已经没事了。”璩逸轩很乐见这种相见方式，他以为再次跟她见面可能会尴尬无语，“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今天带给我们的意外实在太大了！”
“认干妈的事吗？呵，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而已。”麦薇将视线转向殷素，“殷素，这段日子照顾逸轩，瞧你也瘦多了。”
殷素弯着眼角细细地打量着麦薇，分不清她到底是什么心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若无其事？怎么可能……一周前还不顾一切地守在病房里，现在却毫不在意？
“多谢你的关心，我是逸轩的妻子，照顾他是应该的。”殷素故意如此说，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一丝破绽。
麦薇的眸子果然黯淡了几分，表现得却不明显，“对，你是逸轩的妻子……虽然我对逸轩的感情还在，但是从逸轩在病床上醒来后，看到我表现出的失望，我就知道我跟他的感情已经过去了。爱情不再，还可以是好朋友，对不对？”
她说得很坦然，还对殷素扬起了笑。
殷素也笑，却没有接话。
璩逸轩愣了一下，胸口蓦然有一股热气冲了出来。只能说她的话让他太感动了，不得不对这位曾深爱过的女人重新定位。她是坚强的，乐观的，依旧是甜美迷人的，他黑眸里迸出赞赏的灼亮：“薇薇，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麦薇朝他眨眨眼睛。
“谢谢你……这么善解人意，谢谢你给了我和殷素最好的祝福。”璩逸轩动容道。
麦薇对他浅笑过后，目光定定地与殷素对视。
她当然善解人意，但是她有祝福他们吗？不，不会祝福他们的！
“殷素，逸轩在我眼里是个完美的男人，可惜我跟他缘分不够，他是你的真命天子。说实在的，我对你又羡慕又嫉妒，不过逸轩的心已经偏向了你，我也只好忍痛放手。请你以后帮我好好照顾他，将我对他的这份爱……一并给他。”麦薇说着，主动拉起殷素的手，不在乎这番话让旁边的两个男人听见。
“我会的。”殷素发现伸过来的那双手寒冷如冰，不禁皱眉。
“恩……拜托了。”麦薇的双手忽然用力起来，抓得殷素感觉到几分疼痛，然后飞快地放开了。“对了，刚才你们应该听到了吧？我本名叫姚麦薇，不再是从前的麦薇！”
她携着阿晨离开，阿晨转身前深深地看了殷素一眼，将心头的不舍和疼痛狠狠压下。
殷素轻抚着手背被抓疼的地方，心里没有半丝高兴，沉重得快要透不过气来。
她就知道麦薇不会那么简单，那个女人太善于演戏了！不只是逸轩，连阿晨都被骗过去了吧！
女人最大的武器除了美貌就是柔弱，尤其对于这种天生富有同情心和责任心的男人而言，简直可以致命。
“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璩逸轩的笑容在看到殷素的神色后，倏然敛起。他拥着她走到餐桌旁坐下，关心地摸摸她的头。
“我没事，只是……”殷素咬咬唇，不知如何表达。
“只是什么？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不是……”细致的双眉无法舒展开，远远望见麦薇跟其他宾客巧笑怜兮的目光，心底的不安隐隐扩大。
她说，她不再是从前的麦薇，话里有话，璩逸轩这个笨男人听得出来吗？
“说真的，我刚才很不满意姓厉的老盯着你看。”他冷哼道，“他难道还不明白，你是我璩逸轩的老婆，无论如何都抢不走的！”
“你想太多了，阿晨跟我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没有你所想的其他意思。”殷素为他的醋意感觉好笑，心情稍微缓和了些。
“但我看他还是很不顺眼，反而是薇薇……”璩逸轩顿了顿，“她现在看上去状态很不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殷素沉默，她看得出来他是真高兴。
可惜，他在感情上太傻太天真，似乎弄不明白女人的心思。麦薇……不，姚麦薇的演技很好，她要如何才能揭穿她呢？
此时，所有参加宴会的贵宾逐渐到齐，慈善相关的重头戏即将拉开序幕，厅中传来阵阵掌声，由江都慈善会会长代表发言。殷素将哽在嗓子眼的话硬生生地吞咽回去，挽起璩逸轩的胳膊：“我们也过去吧！”
璩逸轩看她脸色恢复正常才稍微放心，拉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
“关于薇薇……你应该能感觉到，无论是对她付出的感情，还是妈妈带给她的伤害……我都觉得好亏欠她，惭愧不安。但是今晚，她的样子让我松了口气，我真的很谢谢她，让我的心不再那么沉重。”
殷素为他背负的压力而心疼，姚麦薇的心计尚未暴露，她无法拿出证据说什么，只好送给他微笑：“恩，你觉得开心就好。”
“殷素，我有个心愿。”
“什么？”
“因为觉得辜负了薇薇，总想亲眼看到她得到真正的幸福才安心。”璩逸轩叹了口气，停住脚步，“刚才她站在厉夫人身边，跟大家说她终于体会到了一份难得的母爱，我忽然也很感谢厉夫人。薇薇需要的爱情我给不了她，但是友情和亲情般的照顾，我们璩家还是可以给的。”
殷素不由地抓紧他的手，警惕地皱眉：“你想怎么做？”
璩逸轩带着她朝母亲的方向走过去，“这也是爸妈的心结，尤其是爸，你知道他的为人……虽然他很爱妈，但难以接受妈做过这种自私的事。上次他们冷战了好久，之后关系是和好了，可我感觉在爸面前，妈缺少了以前那份从容和自信。如果能有个合适的机会，让爸妈真正为薇薇作出补偿，他们应该会心安很多。”
殷素抿抿唇，不禁站在原地，紧紧注视着他：“你觉得怎样才算是真正的补偿？爸妈为了她的病，亲自帮她找好美国的医生……”
璩逸轩及时打断了她，皱眉：“因为我发生意外，她中途放弃治疗赶回来了。”
殷素挑高眉毛：“所以最不安心的人应该是你吧！你不看到她时还好，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去关心，想照顾她，哪怕是你发现她完全有能力重新乐观坚强起来，你还是情不自禁想去为她做些什么。”
“殷素，别胡思乱想，我对她只剩下单纯的愧疚和担心。”
“好啊！我可以相信你是这么单纯，那她呢？你明知道她对你旧情难忘，还非要念着给她关心和照顾，你就不怕她那颗心再也收不回去，不怕她因此产生误会吗？”
“她……”璩逸轩苦笑着摇头，在她的鬓发亲了亲，“你呀！当记者的是不是想象力比一般人要丰富很多？薇薇是个把自尊心看得很重的人，刚才她说的话你一字不漏都听到了吧？她放手成全我们，表现得那么坦然大方，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吧！璩先生，关于她的事跟你讨论起来很费劲，不说了。你想怎么补偿她、关心她随便你，不要问我。”殷素放开他，径自往婆婆那边走去。
璩逸轩快步追上她，俊容微绷：“你生气了？”
“没有。”殷素一口否认。
“你不喜欢她，我能理解，不过现在我跟她都坦坦荡荡地说开了，等于彻底结束那段过去的恋情。你再这样计较的话，是不是太小气了？”
他说她小气？
殷素推开他伸过来的胳膊，面容严肃凝重：“你去问任何一个女人，是否乐意看到自己的丈夫跟他初恋女友继续来往？”
“这不是来往……”
“OK！我不想在这种场合跟你讨论她的事。”殷素做了个手势，制止住他。
璩逸轩看她真生气了，有些后悔，赶紧将她拥进臂弯，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我应该理解你的感受才对，但是……唉！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
殷素瞪住他：“你还说！”
“好了好了，老婆大人，我不说了……您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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