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雉罗虽说不会因为这点变故而受到惊吓，但在无法确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她也并不想轻举妄动，免得给自己惹来些麻烦。

        她在这一瞬间内飞快的思索着，在这所谓的废王府中，除了当年那个的男仙化身的白犬之外，她虽不确定是否还有旁人，但看此处破败的颓势，也并不像有人严加看守样子，眼前若是那只已经疯傻的白犬，她倒是还能糊弄过去。

        她定了定神，对着那黑影问了句，“白知渊？”

        这便是当年那个男仙历经此劫时化身的名字。

        那个黑影的耳朵抖动了两下，却并未出声应答，而是静默无声地迈着细小的步子缓缓向她靠近。

        这时雉罗才发现，那黑影的步态似是有些跛足，脚步一深一浅，行动之时喘息声渐起，听上去如破风箱一般呼哧粗嘎，气息并太稳固。

        她立在原地没有移动，静静地望着着黑影略显滑稽的动作，待到他行至自己身前半步处，终于止步停下，仰着头看向她。

        雉罗正疑惑，这周围一丝灯火也无，他如何能看清自己的样貌，却见他又低下头去，凑在她腿边嗅了嗅。

        片刻后，那黑影的鼻息一顿，随即再度仰起头来，对着她第一次出声发问，“你是谁？”

        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声嘶力竭般的兴奋，仿佛是即将燃尽的炭火，在风吹时发出最后一抹绝望的红光。

        雉罗觉得他这状态很古怪，说不准就会突然扑上来咬她一口，便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此时借着月光的银辉，她倒也勉强能看清对方的模样，见他确实是一身纯白的皮毛，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你又是谁？”雉罗冷静反问。

        那白犬压着嗓子低低笑了声，仿若粗糙的砂砾摩擦，“你都唤了我的名字，还问我是谁？”

        雉罗暗暗挑眉，这条狗逻辑还挺清晰，虽说状态奇怪了点儿，倒也不算太疯。

        “你当真是白知渊？”她故意又问了一遍。

        “我没见过你，”白犬地绕着她走了半圈，呼吸声越发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似的，“但是‘我’又好像见过你。”

        雉罗皱眉，这条狗真是不经夸，刚还说他逻辑清晰呢，怎么转头就犯起糊涂来。

        “那你究竟见没见过我？”

        白犬却不答话了，似乎有某种奇异的情绪感染了他，竟拖着那条跛腿，在雉罗周围晃晃悠悠地跑跳起来。

        而每次落地时，都脚步不稳差点跌倒，但他却似乎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异样，继续着这种古怪的“仪式”，口中还发出阵阵嘶哑的呼嚎。

        雉罗怕他这动静招惹来旁人的主意，心下一沉，趁他落地还未站稳时，直接上前抓住他的后颈，将他的嘴牢牢钳住，冷道：“鬼嚎些什么？”

        那白犬虽看上去年老体衰，但力气却出奇的大，竟呜呜叫着在雉罗手下挣扎起来，四肢齐蹬头颈乱拧，还当真险些从她手下挣脱。

        雉罗不得不加重箍住他的力量，同时一道手刀砍到了他的颈后，令他瞬间泄了力。

        她从袖中掏出一条细绳，三两下便将他的四肢牢牢捆住，随即一手提溜着被五花大绑的白犬，带着他向庭院深处走去。

        绕过一道假山后，她便随手将他丢在地上，冷眼望着他在地面上扭动，身下扬起一阵夹杂着落叶碎屑的尘土。

        白犬虽有些疯癫，但毕竟年岁已高，力气也确实不足，扭动挣扎了不过片刻，便体力不支地败下阵来，躺在地上直喘着粗气，一边还不忘用怨毒的眼神瞪着雉罗。

        雉罗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冷笑了声，“当真疯了？”

        “你你才疯了！”白犬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硬撑着嘶哑反驳。

        雉罗面不改色，也未同他争辩什么，而是气定神闲地寻了个矮石墩坐下，冲他扬了扬下巴，“还记得凌晚儿么？”

        凌晚儿，便是当年下界历经此劫的女仙化身。

        听到这个名字，白犬仿遭了雷击一般，僵硬地绷直了身体，双目也在此刻失去焦点，视线似是直接穿过雉罗，看向虚空中某处。

        雉罗观察到他的异常，不由蹙起眉心，按常理说来，当年那两个小仙魂飞魄散后，就算因着某种机缘巧合，这白犬勉强得以存活，但也应当是个无知无觉的痴儿，更不会存有当年的记忆。

        但现下看来，他虽说有些言辞混乱，其实根本算不上彻底痴傻，而且如今这副样子，绝对是记忆尚存的表现。

        难不成——那男仙其实并未彻底消陨，他体内可能还存有那男仙的魂魄碎片？

        雉罗心头一跳，若是当真如此，只要将这一缕残魂引出，当年的事便也就能真相大白了。

        她隐隐生出些激动来，仿佛已经预感到这片困扰她许久的迷雾，即将消隐散去，露出事物本来的模样。

        她上前两步，蹲在那白犬身侧，伸出一根食指，轻点上了他的眉心，想要查探他体内的神魂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白犬却在这一刻瑟缩了下，扭动着身子向后退去，从雉罗的指尖脱离。

        雉罗皱了皱眉，再度凑上去，这次直接压住他的头颈，令他上半身紧紧贴住地面，再无逃脱的可能。

        但那白犬竟在她手下颤抖起来，透过他杂乱结绺的皮毛，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微微战栗的身躯，以及急剧跳动的脉搏。

        雉罗疑惑地俯身看去，便见他的视线时而闪躲，时而快速地扫向她，但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他惊惧的神色根本无从遮掩，很快又惶然地垂下眼帘。

        她看不太明白，但隐约能察觉到，在他的眼中，她身上似乎带着某种令他万分痛苦的记忆，而这种记忆，则激发出了他灵魂深处某种最为隐秘的恐惧。

        可是他究竟在怕什么呢？

        雉罗压下心中的疑惑，再度将指尖点在了他的眉心，随即垂下眼帘，静静搜寻着他身上的残魂痕迹。

        但很快，她便猛地将双目睁开，惶惑地盯着那条瑟缩的白犬。

        她有些难以相信自己探查到的结果，不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异样，恰恰相反，是因为——他太过正常了。

        这白犬虽然看上去疯疯癫癫，但身上却神魂俱全，可他明明是当年那个男仙下界的□□，又怎么可能会在他魂飞魄散之后，依然保有完整的神魂活到现在呢？

        雉罗的呼吸极缓，近乎停滞，幽幽问道：“白知渊，凌晚儿离开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又在她手下剧烈地挣扎起来，他扭动着身子躲避她，将后背高高拱起，竟将自己拧成了匪夷所思的形状。

        看他那副半疯半惧模样，说是被邪魔附了身也不为过。

        雉罗轻叹了声，抬手覆上他的双目，强行调用神力压制着他的扭曲挣扎。

        很快，白犬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一开始偶尔无意识地扭动了两下，最终还是乖顺地侧躺在地面上，呼吸声也渐渐平缓，似是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雉罗自然明白，从他口中怕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但他身上的疑点太多，自己也确实做不到直接舍弃这条线索。

        为今之计，怕是要动用些非常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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