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将门之后
我惊得差点夺门而逃:他爸都死了,让我去见她爸,这不还是让我去死吗?
谢妙见我一脸惊恐,忍不住噗哧笑道:“瞧把你吓得。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她把烛台推到我面前,让我注视红烛的火光,继续轻轻柔柔地道:“我爸很早就过世了。我和小绝从小相依为命。之后齐老爷子看他有慧根,收去做了徒弟。我没啥本事,这店是我爸生前唯一留下的东西,小绝不在,我只好一个人守着。”
“原本日子倒也太平。可自从小绝听了齐老爷子的话去找你,出事之后,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我爸三天两头托梦给我,显得很着急,也不说别的,只不停地重复‘时间到了’。我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几天前,一位姓丁的先生告诉我,说你和小绝会来这儿,让我在集市上等。他说你是唯一能帮到我的人。他教了我一点手段,说是只有你会配合。”
“姓丁的先生?”我皱眉道,“丁启?”
谢妙似乎有些讶异:“你认识他?”
我点点头。谢妙笑道:“既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原本我还怀疑他无事献殷勤,没准没安好心。我也不知道这手段是个啥,能不能成,还得看你的了。”
“催眠。”我想起上次和沈佳恩在凤凰山的经历,恍若隔世,在心底叹了口气,道,“他不会以为,让我盯着这么个红烛光,我就能被你催眠了吧?”
谢妙笑道:“自然不是。你刚才不是喝茶了吗?那茶水里有……”
她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我只觉得那红烛的火光,在漆黑的房间里,越来越亮,越来越温暖;火光映出的光晕,如同海上的灯塔,飘飘悠悠,指引着我;同时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温热的海水,轻轻包裹着我;脑袋晕晕乎乎,不由自主,跟着那道火光走去。
谢妙不见了。不只是谢妙,谢绝、还有这间隐隐透着股阴森的花圈寿衣店,也都消失不见。
我仿佛在黑暗的丛林中摸行。那道烛光,像是我手中提着的一盏青纱灯笼,隐隐照出四周婆娑的树影,和脚下柔软得仿佛轻纱一般的草丛。
迷迷糊糊地走了很久,烛光忽然“噗”地灭了,我眼前赫然出现一座恢宏的大宅子。
宅子有徽式建筑的神韵,青瓦白墙,古朴典雅,却又莫名的庄严气派,透着股武人风骨。门楣上挂着一副横匾,能看到两个刚劲的大字——谢府。
半圆的柳木大门微阖,能隐约看到门后的大院里,影影幢幢,像是站着许多人。
这些人围成一圈,似乎将什么人,围在了垓心。
我悄悄推门进去。这些人似乎都看不见我,也听不见声音,像木头人一般,只定定地看着垓心中的人。他们清一色的,全穿着青灰色的褂子,看着竟有些眼熟。
我轻手轻脚地贴了上去,生怕惊动这些人,见被围的那个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斗篷,整张脸都藏在斗篷的兜帽里,看不出样貌。
他手里抓着一支判官笔,威风凛凛地,和这些人对峙。
这人无论身形、打扮,都跟南良不艮很相像。唯一的区别是,他俩身上穿的斗篷,一黑一白。
我心情激荡,正要喝问那人是不是南良不艮,围着的那些人中,忽然有人喝道:“谢弼,好赖你跟齐堂主也有些交情。做下这样的事,你要怎么解释?”
我忽然意识到,被围住的那个叫谢弼的人,很可能就是谢绝和谢妙的父亲。
谢弼冷冷地道:“我做什么,还轮不到向你们解释。”
先前质问他的那中年男子怒道:“你打伤我灵素堂弟子,放走那恶鬼,难道还有理了?”
灵素堂?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看这宅子的模样,和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少说也是民国时期的事儿,而且师父和师叔先前也都说过,子午门是从捞阴八门演化而来的,最多也就二十多年的光景。
怎么灵素堂这么早就存在了?
而且这人要真是谢绝和谢妙的父亲,那谢绝和谢妙,岂不是跟我爷爷,甚至我太爷爷一样大?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继续看下去。
谢弼手中判官笔往地上一砸,铿锵作响,冷笑道:“你那几个弟子,恃强凌弱、善恶不分,我好心替你管教,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上门生事。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谢家是什么背景,我谢弼是什么人!”
他这几句话霸气凌人,那些围着的灵素堂弟子,倒都有些胆怯起来。
“什么身份?”为首那中年男子冷哼道,“不过一个自封的阴将,还真以为自己是将才了?告诉你,你今天要不把话说清楚,我端了你谢家!”
他这话一说完,谢弼和围着他的灵素堂弟子,齐齐举起了手中的家伙事儿。
眼看局势剑拔弩张,我想起谢妙的交代,本想出来打个圆场,院门外的墙头上,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跟着有个人振声道:“你们要对付的人是我,别找他麻烦。”
我听那声音格外耳熟,再一想,顿时浑身一激灵:那不是我爸吗?
灵素堂弟子齐刷刷看向那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脸色一沉,闷声道:“追!”
所有人动作一致,同时收起家伙事儿,从我身旁,飞快地往大门外跑去。
我看了谢弼一眼,咬咬牙,也想跟过去。谢弼却忽然喊道:“小兄弟,你等等。”
我没料到他居然看得见我,身子一顿,停了下来。
谢弼招手喊我随他进屋,仰着脑袋,往墙头上看了一眼,似乎在观察那些人走远没有,手中判官笔一转,两扇木门“啪啪”一下阖紧。
他也不来叫我,自顾往房间深处走,移开正墙下的八仙桌,用手背敲了敲地板,推开一道黑漆漆的窟窿,自己当先往窟窿里走,边走边道:“赶紧跟上,那些人快回来了。”
我心生疑惑,跟着他往窟窿下的台阶走。
这谢家正厅的地下,居然有条暗道,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我边走边问:“谢叔叔,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谢弼顿了顿,沉声道:“别喊我叔叔,喊我前辈。”
我无奈叹气:这谢弼无聊的性格,倒真是跟谢绝很像。
谢弼道:“我骗他们的,你爸没来。刚才那是腹语。”
我挑眉道:“前辈,您认识我爸?”
谢弼边走边道:“自然认识。不但认识,还熟得很。我在他手下做事。”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多想,眼前逼仄的暗道,豁然明亮,晃得我心神一错,先前想到的念头,顿时被干扰得烟消云散。
我俩面前是一间杂乱的石室。说杂乱,是因为石室里堆满了纸人纸马、花圈棺材这些阴物。
谢弼收起判官笔,随随便便跨坐在一副棺材上,冲我道:“随便坐。”
我越看越觉得他和谢绝很像,不光是举手投足之间,甚至连声音都很相似,惊疑的同时,也认定了,他就是谢绝和谢妙的生父。
想起谢妙的嘱托,我正要问他,他和谢妙说的“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
谢弼却兀自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将头上的兜帽摘掉。
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我顿时双眼圆瞪——这不就是谢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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