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英月影碎寒塘(下)
老者神色凝重,道:“李月影,你如何成了这副模样。”
月影夫人一惊,抬起头来,右眼的窟窿在月光下显得恐怖万分。月影夫人道:“我李月影从未涉足过江湖,来这寒塘前,我根本不会武功,你如何知道我姓李?”
老者冷冷道:“月娘梦靥落玉星,寒塘冷香叹落英!”
李月影浑身一颤道:“你,你到底是谁?!你如何知道这两句诗!”
老者道:“这两句诗是寒塘先生赵无忌写给你的定情诗吧,二十五年了,你竟然连你公公的样子也认不出来了吗?!”
李月影一怔,道:“你是赵云飞?!”
赵云飞望了望李月影道:“儿媳妇,你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我都识得,你却不识得我了吗?”
展昭心下一惊道:“赵云飞?五十年前的江湖第一美男子赵云飞?!怎么会?”张紫筠皱眉道:“你说这人还曾是江湖第一美男子?”却见赵云飞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老态龙钟,半分也看不出第一美男子的影子,倒是那李月影虽然成了这副模样,依然能辨得出当年的神韵。
赵云飞得意道:“小姑娘,我现在这幅模样,自然是比不上你身边的南侠了,但是五十多年前,我可比南侠俊俏的多了。”
李月影道:“哼,老不羞的,你跟你那死鬼儿子一样,仗着有张脸就到处风流,婆婆定也是给你的风流活活气死的。”
赵云飞脸色一沉,反手一记已打在了李月影脸上道:“谁都没资格提你婆婆!!!无忌呢,叫他出来见我!为何我落英庄会变成这幅模样?!”
李月影抚了抚脸颊道:“哼哼,你那死鬼儿子在十五年前就死了,你下寒塘捞捞,兴许还能找到他的尸骨。”
赵云飞惊道:“无忌无忌死了?!”随即冷冷道:“李月影,其实我已经猜到了,闻听落英庄成了武林豪杰的英雄冢,我就知道寒塘一定出了变故,无忌绝不会残害义士,我已料到无忌凶多吉少,未想却是真的,无忌无忌他是怎么死的?”
李月影上前一步,凑到赵云飞身前道:“听不懂吗,我都说你跟你那死鬼儿子一样风流了,他第二年就娶了九个老婆,哈哈哈哈,可惜我李月影那时只是个弱女子,我在寒塘待了十年,也终于有了能杀人的本事。那年,赵无忌去昆仑山看你,我终于等到了机会,把那九个贱人全杀了,还有那九个贱人的21个孩子,对,你的孙子孙女们我全杀了。我李月影生不出孩子,你们赵家也别想有半点香火。哈哈哈,我把那三十具尸体都煮了,吃了一个多月,一直吃到赵无忌回来,让他陪我一起吃。待他吃了一碗,我才告诉他吃的是什么。没想到赵无忌那个死鬼居然要杀我,恶斗中我整个鼻子和一只眼睛给剜了去。可惜他那碗肉羹里早被我下了药,斗得片刻,便软绵绵的倒下了,我就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了下来,然后扔进了寒塘里。”李月影这番话竟没有半分语调,不禁让人后背发凉。
张紫筠紧紧拽着展昭的衣袖,咬了咬嘴唇,恨恨道:“李月影,你遇人不淑,所嫁非人,你大可以就此潇洒离去,真想不开你可以自杀可以出家,你何苦做出这等事来,你本来只是个可怜的女子,但你现在剩下的只有可恨!有你这种老婆,我要是赵无忌,我娶九十个老婆我都嫌少!!”
赵云飞哈哈大笑道:“你这女娃娃着实有意思!!李月影,我庆幸无忌是死了,他若还能和你过日子,那我赵云飞也没这个儿子了。”说罢一拳已向李月影胸前打去,李月影侧身避过,一脚踢向赵云飞小腹,凌厉之极。赵云飞一惊,左脚点地,站住身子,侧掌向李月影劈去。
“赵前辈!晚辈帮你!”展昭说罢将湛泸剑递给张紫筠,跃至李月影身前道:“展昭混迹江湖不过十年,对江湖旧事并不了解,月影夫人的名字晚辈也是近十年间才有所耳闻,如今看来,夫人的武功完全出自落英庄了。即是如此,那你又如何会是赵老前辈的对手。”
李月影冷冷道:“落英庄的功夫我还未必看在眼里,我在寒塘近三十年,再笨也该悟出点所谓的绝学吧。”李月影此言倒是真话,想那许多英雄葬身寒塘,只怕这月影夫人的武功并不逊于当年的武林第一美男子。
赵云飞并不理会,抽出腰间软鞭道:“自我修道昆仑之后,这条碧菡鞭就再也没有嗜过人血了,尔今一算,倒有二十余载了。”五十余年前,赵云飞成名之时,碧菡鞭就在兵器谱上位列第四,待得赵云飞中年之后,碧菡鞭早已位列第一,只是销匿江湖二十余载,兵器谱亦遗忘了这条令人闻风丧胆的碧菡鞭。只是此鞭一丈有余,通体乌黑,却偏偏落了碧菡这样文雅的名字,倒生得奇怪了。
展昭道:“赵老前辈,你我联手,就算胜了,也要落得以多欺少之名,况对方又是女流之辈,打女人名声在外总是不好的,对方又手无兵器,我们也该赤手上阵吧。”
赵云飞道:“南侠侠义天下,赵某没那许多顾忌,况且此等货色展兄弟还称之为女人吗?哪有那许多废话,先解决了再说!”话音刚落,便见碧菡鞭脱手而出,如一条游龙向李月影攻去,直奔李月影面门,李月影的右颊上登时一道血痕,煞是凄厉,赵云飞道:“丑婆娘,你这幅模样,也实在没相可破了,脸上多几道也无伤大雅了。”却见那碧菡鞭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竟似有灵性一般,毫无半分破绽,李月影一时竟寻不得攻路,被死死定在原地。
李月影冷笑道:“我就不信真是天罗地网!”说罢足一点地,已跃然凌空,脚踩鞭身,跃上了一苍松之上,展昭运气跟了上去,岂知那李月影身法极快,竟似鬼魅一般,只一盏茶的功夫,已在十余株古松上飞了几个来回。但南侠展昭轻功天下第一,几个回合下来,竟也没输半个脚程。
张紫筠不悦道:“赵老前辈,你怎么不帮着昭哥追你媳妇呀?”赵云飞做了个鬼脸道:“我已经要八十了,看这婆娘的身法自然是追不上了,就不浪费那体力了,那婆娘轻功惊人,没想到南侠的轻功也如此了得,唉,老了老了,若是几十年前,我还能跟他们追一阵子,现在是没那身子骨了。”张紫筠望着赵云飞乱七八糟的头发,蓦地望见那双犀利的眸子,心下暗道:“虽然已欲耄耋,但这双眸子还真的是很好看了,这老前辈年轻时定是风光无限了。”
却见李月影身似柳絮,飘忽不定,倒真似鬼魅一般,月光下忽又露出半边没眼的窟窿,当真有说不出的恐怖,已然分不清究竟是人是鬼。忽见李月影身形一闪,又一物从袖中飞出,分明又是一条玉蛟蛇,展昭自知此蛇凶险,哪敢怠慢,跃身而过。赵云飞俯身拾起一石子,却见血光一闪,那玉蛟蛇已被石子击中,趴得落在了地上。
李月影一惊,飞身跃至赵云飞身前,还未定身,便见袖中四条玉蛟蛇已向赵云飞袭去,不过三尺有余,赵云飞已来不及躲闪,暗道:“吾命休矣!”便见四条玉蛟蛇死死咬在了赵云飞身上,赵云飞一下跌坐在地,展昭跃至赵云飞身前,道:“赵老前辈!”
李月影哈哈大笑道:“赵云飞,到头来你父子两个风流鬼还不都是死在我的手上!”忽觉后背一阵剧痛,却见一长剑已穿过自己胸口,李月影低头望了望剑端,血却一汩汩喷了出来。这一剑却是张紫筠刺下的!
却见张紫筠手执湛泸剑柄,恨恨的站在李月影身后,张紫筠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寻常刀剑,凭她之力,怕是未必能穿透他人,可这湛泸剑是何等神兵利器。顷刻间已然没柄。
展昭一惊,立刻奔到张紫筠身前,怕那李月影再下毒手。李月影惨然一笑,如杏花一般的左眼竟流露出些许哀怨的神情,少了三分凄厉,多了些许柔情,喃喃道:“无忌,无忌,月娘梦靥落玉星,寒塘冷香叹落英,那是你写给我的诗句。可是可是为何你的心变的那么快?”
张紫筠黯然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亦变!月影夫人,人生若只如初见,又哪有那许多伤悲,你本就不该强求的,有执手自然有放手。”
李月影冷笑了两声,握住了剑端,竟将湛泸剑硬生生的从胸前拔了出来,扔在了地上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亦变?呵呵,人注定是要变心的么?”张紫筠神色漠然,望着斑驳的残月道:“即使是一千年后的一夫一妻制,都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许变心,更何况是妻妾成群的大宋呢,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执手之日便要做好他日放手的准备,月影夫人你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三人均是一怔,万料不到一个年少的女子竟会说出这么落寞的话来,展昭心下一酸,默默拉住了张紫筠的手道:“死生契阔,为甚么执手就一定放手?我若不放呢?”张紫筠望着展昭如玉的眸子道:“你可以不放,但是你也可以娶一个两个三个七**十个,就连你敬仰的包大人,张氏早亡,他亦没有守节,又娶了现在的包夫人,还有媵妾孙氏。这是大宋,我知道,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天经地义。”
展昭漠然不语,只是深深一叹道:“你不信我。”
李月影一口鲜血喷于胸前,淡淡道:“呵呵,姑娘你活的倒是很明白,可惜我明白的太迟了。”说罢缓缓走到寒塘之边,凄然一笑,便自沉在那一塘寒水中,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赵云飞幽幽道:“无忌生性风流,其实男人三妻四妾本没什么,没想娶妻如此,竟埋下如此祸端,实乃家门不幸,我赵家断子绝孙也实不冤枉,只是白白断送了那许多英雄和百姓的性命。落英庄当年救下的人不过几百之余,未想到头来竟残害了九千之多。”说罢,一口黑血喷于胸前,血色乌黑,想是剧毒无比。展昭道:“前辈,这玉蛟蛇毒性天下罕见,前辈可有法自医吗?”赵云飞无力的摇了摇头道:“南侠不必费神了,赵某气数已尽了,我娘是孙思邈的后人,所以我少习医术,后来误入歧途,走上江湖,但医术并未荒废,五十年前,我在寒塘建了这落英庄,倒是救助了不少武林侠义之士。”
展昭惊道:“这寒塘落英庄竟是前辈您的杰作?晚辈18岁方闯荡江湖,对江湖旧事不甚了解。只道寒塘是有去无回英雄冢,却万万没想到落英庄曾是救死扶伤之地。”
赵云飞苦笑道:“二十多年前,我离开落英庄,去昆仑山修道,十五年前,无忌去昆仑山看我,万料不到这一看竟成了永别。我久居昆仑山,于江湖的事情知之甚少,那日有几个江湖人士途径昆仑,便听他们说起寒塘落英庄有去无回的事情。我很是奇怪,便决定回来看看,未想竟是这样,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说罢将碧菡鞭递给展昭道:“这碧菡鞭是我的成名兵器,其实碧菡不过是拙荆的名字,无忌他娘就叫碧菡,可惜死于难产。其实我倒不是****,拙荆在世之时,那也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不然我也不会用拙荆的名字给我的兵器命名。拙荆走后,我确实落下了扬州薄幸郎的雅号,那不过是玩玩罢了。后来搬离扬州,在这寒塘之上建了落英庄,落英是拙荆的小名。五十年前,落英庄在江湖上可是群贤毕至,英雄荟萃的地方,真没想到,落英庄竟以这样的恶名收场。这碧菡鞭请南侠替我带回扬州,埋在赵园赵王氏墓前,就当是我陪着落英了。”说到这里,已气若游丝道:“我,我是回不了扬州了,我,我就在这陪着无忌了,还有我那些没蒙面的媳妇孙子们,还有那些枉死的英雄好汉,我得留在这给他们赔罪呢。展少侠,这碧菡鞭拜托了。”展昭哽咽道:“赵老前辈,展某一定将此鞭埋在夫人墓前!”
张紫筠哭道:“赵老爷子,你修道这么多年,怎么还六根不净啊,还想着你夫人呢,不,不,不,我不答应,这碧菡鞭你得自己交给夫人啊!”
赵云飞勉强吐了吐舌头道:“傻丫头,别哭了,碧菡鞭拜托了,这落英庄也请展少侠一把火,一把火,烧了,烧了吧。”说罢取出火石,勉强擦亮点燃了一堆枯草道:“丫头,拾些柴火来。”张紫筠拭了拭泪,怕赵云飞已支持不了多久,赶忙拾了一堆柴火回来,不一会,岸边便火光一片。
赵云飞道:“有劳南侠了!”展昭点了点头,拾起几根火把,跃至塘边,踩着尸灯一路飞至落英庄,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见落英庄火光冲天,展昭却已跃至岸边。再看赵云飞,却已仙逝了。张紫筠已泣不成声,扶着赵云飞的尸体道:“若非赵老前辈,你我已是这寒塘鬼魂了。”说罢拾起李月影扔下的湛泸剑,便在地上挖了起来。展昭接过湛泸剑,只半柱香的功夫,便将尸坑挖好了,缓缓将赵云飞的尸身埋上,又斩了一棵楠木削做墓碑,刻上了大侠赵云飞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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