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翌日一大早,宫里传来消息,宣苏液入宫觐见。
苏液并无意外,昨天裴雯雯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来接他入宫的马车很朴素,甚至比不上昨天葛家的马车,传话的内侍态度温和恭敬,不谄媚也不倨傲。
苏液坐在马车内,他从未见过裴樽,但看裴雯雯的样貌,这位年轻帝王的模样肯定差不到哪儿去,昨天他曾问过燕长安,毕竟是自己未来的男人,长的太丑,他怕他忍不住提前跑路。
要什么白月光,弑君也不错。
燕长安说他当初是跟着燕国使者一起觐见的,裴樽远远的坐在高位上,他不敢抬头,所以没看清楚,之后两年便再也没有入宫。
这跟燕国的境遇逃不了干系,燕国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楚王又如何会把燕长安放在心上,估计早忘了大楚还有这么一个人。
思绪渐渐飘远,一路上苏液都心不在焉,直到马车在宫门处停下,卫兵们搜身过后放他进去,入宫后苏液便不能再坐马车,只能徒步前行。
甬道宽而长,两侧是青灰色砖墙,庄严肃穆,偶有一队卫士走过,脚步声整齐而沉重。
到宣仪宫前的时候,苏液的额头已经有些出汗,阳光透过宫檐洒在他的脸上,明暗交加,虚虚晃晃。
“陛下早朝未散,公子且再等等。”守在宣仪宫外的一个内侍道。
苏液点头:“好,劳烦大监了。”
苏液站在宫门前等候,除了他还有诸多卫士和一些内侍,除去刚开始那句话,之后便没有发出一丝动静,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
半个时辰后,苏液整理好衣服,由内侍引着走进宣仪宫。
彼时裴樽刚上完朝,身着天子冕服,长长的黑袍上绣着金龙纹,头戴冕冠,长长的流苏坠到眼前,五官深邃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紧抿着,让人看不出情绪,只觉得霸气威严,难以直视。
苏液的目光在裴樽脸上停留了一瞬,跪下行礼。
“抬起头来。”裴樽的声音透着凉薄,苏液缓缓抬头与裴樽对视。
裴樽眯了眯眼,眼前的人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苏液看起来非常瘦弱,一双眼睛明而亮,透着几分妩媚,给他的感觉却意外的干净纯洁,睫毛很长,鼻子小巧,嘴唇饱满娇艳欲滴。
裴樽敛眸,在心里把最后的四个字去掉:“起来吧。”
“是。”苏液起身,默默站在原地,秉承着裴樽不问,他就不开口的原则。
姜高端上两杯热茶,一杯给裴樽,一杯给苏液,放在他身旁的桌子上。
裴樽批着折子,却有些心不在焉,往常来觐见的质子大多都会讨好他,然后为母国求情,苏液却老神在在,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两人僵持了一个多时辰,裴樽倒是没什么,一边欣赏美人,连带着处理政务,苏液就没那么好受了,虽然裴樽长相也不错,但他不能明目张胆的看。
裴樽长着一张薄情寡义的脸,这样的人往往感情淡薄,喜欢的只有自己。
“苏液。”裴樽突然开口,苏液抬头,静候下文。
“孤听说过你。”
“五年前,孤亲自带兵与夏国对战,那是孤继位以来第一次出征,本以为会势如破竹,没想到夏国竟坚持了半年之久,后来孤听闻,是有人给夏国献计,那人便是渊国公子。”
当时渊国实力强胜,不然裴樽会一鼓作气,连同渊国歼灭。
“五年前你才十二岁,但渊国除了你,便只剩下一个三岁稚童。”
苏液点头承认:“是我。”
“楚王是想秋后算账吗?”
裴樽刚登基前两年几乎都在出征,如今楚国的天下都是裴樽自己打下来的,说起来,苏液当时献计还是为了尽快跟裴樽结下梁子,那样说不准能早些完成任务。
可惜,还是多等了五年。
“呵。”裴樽嗤笑一声:“你不怕孤杀了你?”
“就算我不承认,楚王也早已认定是我了吧,所以没必要撒谎,那就是我。”苏液直视裴樽:“至于楚王如何处置,如今我为鱼肉,只能认命。”
裴樽看出来了,苏液根本不怕死。
他瞥向苏液的手,那里被包扎的很好,自从知道昨天发生的事,裴樽就很想见见苏液,如今见到人,才知裴雯雯所言非虚。
苏液长得的确很美,可以忽略性别的美,而且也足够狠,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不多。
“你恨孤吗?”
之前那场大战,渊国将士死伤无数,苏液肯定恨他,他想听苏液自己的回答。
“当然,我还想杀了您呢。”苏液的语气中透着惋惜:“可惜,我武功不高,又没什么本事,恐怕还未近身,就已经被你杀死了。”
“为了多活些时日,我还是老实一点吧。”
“你的回答可一点都不老实。”裴樽从未遇见过当着他的面说要杀他的人,苏液真是胆大包天。
苏液仿佛被逗笑:“我说的话最老实不过,难不成楚王想听假话?”
看着苏液笑的身子直抖,裴樽却笑不出来:“你这么想杀孤,孤给你机会。”
“留在宫里做孤的少使,跟在孤身边。”
苏液顿时停下笑声,脸色慢慢变得僵硬:“楚王恨我至此,大可以杀了我。”
“你不愿意?”裴樽眯起眸子,里面充满了危险。
他第一次问一个人愿不愿意做他后宫的一员,没想到苏液竟然会不愿意。
苏液怎么敢不愿意。
“我不愿意。”苏液正色道:“渊国公子,可杀不可辱。”
苏液明摆着告诉裴樽,虽然他现在是质子,身份低微,但他仍有属于渊国公子的尊严,宁愿去死也不会入宫侍奉。
裴樽是傻子吧,竟然敢让他做少使,少使是后宫中身份最低的存在,真不知道这是对一国公子的羞辱?
要是说让他做王后,他没准就答应了。
“苏液。”裴樽的声音愈加低沉,仿佛在克制着怒火:“做孤的人,让你觉得是一种侮辱?”
苏液险些被气笑:“对。”
做少使才是真正的侮辱,系统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他未来的男人是个智障!
姜高在一旁听的胆战心惊,这位渊国质子莫不是疯了,竟然敢当面反驳陛下,这么多年,他从未见陛下对谁起过心思,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姜高都很高兴,现下看苏液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一边为苏液着急,一边为自己默哀。
渊国公子死不死他不知道,但渊国公子离开后,陛下一定会大怒,作为裴樽贴身的大太监,他恐怕要死了。
完喽,完喽!
裴樽紧紧地盯着苏液,片刻后收回目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让苏液成为少使都是错觉。
“姜高,送他出宫。”
姜高不着痕迹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是,奴婢遵命。”
路上,姜高苦口婆心的提点苏液:“公子,陛下说的,您真的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杀了他吗?”
姜高:“……”
苏液想死,他还没活够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姜总管,多谢你的好意。”苏液看向远处:“不过楚王刚才说的,实在没必要再提了。”
“今天宣仪宫内说过的话,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放心。”
“公子是明白人,奴婢便不说了。”姜高点点头,陛下让他亲自送苏液出宫,也是为了让他提醒苏液,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奇怪的是,苏公子对他的态度都这么温和,怎么在陛下面前就像带了刺,每一句话都在找死。
裴雯雯昨天喊着要让苏液做驸马,风风火火的进宫,进宫之后就没有了下文,宫里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一时间,苏液成了雍陵城的笑柄,纵然长相俊俏又如何,那样的出身,终究只能成为玩物,上不得台面。
赵眠一边嫉恨一边又觉得痛快,索性叫上几位好友,又请了两个歌姬,在院里摆起了宴饮,好酒好菜,吃的不亦乐乎。
苏液回府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成了酒池肉林,两名女子身着纱衣,欲遮还羞,雪白的肌肤一览无余,几个男子把她们围在中间,脸上的笑容非常猥琐,中间几人战意正酣,靡靡之音不断。
外面的士兵目不斜视,仿佛对院内所发生的事司空见惯,苏液回府的动静不小,有两名男子回头看到苏液,眼神中露出痴迷,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拉人。
苏液后退一步,那人身上的酒味熏天,明显是醉了。
“美人,让爷来疼疼你。”醉鬼说着,朝苏液身上扑去。
苏液闪身避开,一脚踹在那人的肚子上:“滚。”
真当他好欺负,什么都来凑热闹!
连裴樽他都敢当面骂,更别说这群醉鬼,苏液直直的朝赵眠看去,赵眠愣了一下,对着身边的人道:“他是我们这刚来的,旭哥,人家本事可大着呢,公主和郑国公府的世子也都抢着要他,您还是别招惹了。”
被赵眠称为旭哥的人也是个小贵族,赵眠的话看似为苏液解围,实则在拱火,那人顿时起身:“一个质子而已,爷倒要看看他敢不从?!”
“你们几个,把他押过来!”
旭哥的身份在几人中是最高的,他一发话,两名女子被推翻在地,香艳的场面顿时不见了,几个男人提上裤子,朝着苏液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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