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夜色沉沉，从警视厅开离的车辆停在了没有监控的小路边，车内，长泽遥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前留下的确认手段，苏格兰安静看着他的动作，等他重新开始启动车子才开口：“没问题？”
“没问题。”长泽遥一手转动方向盘，“刑警讲规矩，没公安那么乱来。”
工作性质决定了负责日常办案的刑警不能像公安那样未经允许随便搜查，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敢将藏有狙击枪及各种装备的车子大方停在警视厅楼下。
苏格兰应了一声，思绪微微飘开。
如果今天见到的都是陌生的警察，那么整件事就是两个制造了爆炸的罪犯大大方方警视厅一游后全身而退，于潜伏中的苏格兰来说自然是好事，心底作为警察的诸伏景光却总觉得不那么愉快。
还有今天远远看见一眼的松田和接触过的伊达班长……
“那个伊达警官对你的态度有点奇怪。”
似是无意的声音响起，苏格兰原本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小地颤了颤，转头去看旁边的人。只见长泽遥正在专心开车，开口说话时也是随口一提的模样。
他便也放松地靠在座椅后背上：“怎么说？”
“他有点避着你。”长泽遥漫不经心地接话，没太往心里去，“以前见过？有过节？”
过节没有，交情却不浅，伊达航知道没经过专业训练很难完全掩盖住熟稔的态度，因此今天有意回避了和他的接触、避不开时也少交谈，没想到还是被看出了一点痕迹。
“我揍那几个人贩的时候他冲过来拦我。”苏格兰略想了想后说，“我和他有动手，算起了点冲突。”
长泽遥很快回想起自己进屋时看到的苏格兰被那个警察制住行动的场景，微微惊讶：“动手了，你打不过他？”
“正面格斗打不过。”苏格兰用不知道是陈述还是遗憾的语气说，“又不能下死手。”
下死手就是包括一些组织成员常用的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对敌手段了，倒是很少见到苏格兰对人产生这么直接的恶意，尤其对象还是个没什么实质矛盾的警察。
是因为对方阻止了他继续揍人？对那几个人贩厌恶到这种程度吗？
长泽遥想到这里顿了顿：“你要是还很在意，我们可以之后把人处理了。”
话里没加对象，苏格兰差点以为他说的是刚刚被提到的伊达航，好在也只是差点，他很快反应过来，没立刻拒绝，只是笑了声：“如果他们出狱的时候我还记得这件事，就去动手。”
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太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直到长泽遥将车停进苏格兰住处不远的一个停车场。
长泽遥没停在方便离开的路边，苏格兰也没立刻下车，而是坦然地看向旁边的人：“我今天非要去掺和拐卖案的具体理由，你想从哪里听起？”
长泽遥也转头看他，轻声说：“我和警察到之前，你在那个屋子看到了什么？”
“啊，这个。”苏格兰沉默了一瞬，不太愉快但又不得不回忆的样子，“人贩子因为有小孩逃走而迁怒还留在那儿的几个，有个小孩站出来吸引火力，被两个人贩围殴，剩下那个又准备对年纪最大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下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长泽遥能看到他的神色正在随着描述逐渐变得冷凝阴沉，听见他说：“没忍住动手也是这个原因，我见不得这个。”
乍一听像见不得小孩被殴打被欺负，长泽遥却意外地想到了一种可能，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你小时候，是逃走的那个，被单独下手的那个，还是被殴打的那个？”
苏格兰骤然抬头看他，被猜中心思的惊讶和对人渣的愤怒一起折射在眼中，最后他重新靠回座椅靠背，有些疲惫地说：“是逃走的那个。”
顿了顿，他闭了闭眼睛，带着极其糟糕的情绪低声继续：“那次我跑——”
“不用说了。”
长泽遥截断他的话，在他继续想下去之前重复了一遍：“不必说了。”
苏格兰怔了怔。
长泽遥脑子里已经自动补完了小孩从人贩手中出逃、找到外援回去却亲眼看到留下的孩子因为自己被迁怒被殴打被伤害甚至可能丢了性命的过程。
从苏格兰的描述和表现来看这是最大的可能，就算不是，那也一定是糟糕程度差不多的经历，而仔细回想这种东西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没有必要。他想。
反正事情已经做了，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后果，苏格兰的表现也很正常，没有必要逼他再仔细回忆一遍童年阴影。
其实没有这个阴影但被猜中了剧本的苏格兰默了默，因为反复回想七岁那年的衣柜和铁锈味而在心里弥漫开的压抑情绪慢慢平复，他顿了顿，最后只是浅淡地笑了笑。
到处爆炸的夜晚归于平静，这个以报复为目的任务也算是告一段落。
第二天没有别的事，长泽遥独自来到了之前代号桑布加的组织成员休养的医院。
这位之前伤重，已经休养了一段时间，他自己好像也不急着出院，医院说还会在这儿待两天。
这次长泽遥没有提前通知，到的时间刚好看到一个年轻女性从他病房里出来，看起来有点眼熟。
是一个多月前抓捕叛逃的杏子白兰地和研究员时、在审讯研究员的组织基地见到过的外围成员，她当时在练习枪法，貌似成绩还不错，后来被他叫去处理审讯室留下的尸体。
对方明显也还对他有印象，礼貌谨慎地问了个好，长泽遥想了想说：“桑布加在里面？”
“在的。”
说着她正打算转身帮忙敲门，被长泽遥拦住了：“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他上前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后推门进去，一眼看见要找的人正在病床上看书。
对方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眼，神色微微讶异：“维特？”说着他又看向因为这个小插曲还留在门外的人，“水无，你可以离开了，我和维特聊一会儿。”
水无怜奈应了声是，帮忙关上了门。
“又见面了。”伊森本堂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主动开口，“听说你已经抓到那个c1a了？”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长泽遥拉过病房内的椅子，在离病床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也多谢你提供的前期资料。”
伊森本堂笑了笑，没把他的随口客套太当真，只是说：“你今天来是？有任务交给我？”
“找你帮个忙。”长泽遥直截了当地开口，“你经常用的外围成员，借一个给我。”
病床上的人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一瞬，随后像是许多不把外围成员的性命放在心上的代号成员一样轻描淡写地答应下来：“你要哪个？”
“你看哪个方便，只要是枪法和身手及格，你经常接触的。”长泽遥也没有把这当成是件为难人的事，随口道，“刚刚那个就可以。”
“你说水无？她能力倒是还行，做事也算利落。”伊森本堂不怎么在意似的接话，“不过她是我受伤后琴酒派过来的人。”
这是实话，他不可能主动和同样在卧底中的女儿频繁接触，琴酒让她过来只是碰巧。
长泽遥听到后一句微微皱眉，摇头：“要你追捕那个c1a的时候参与过的。”
伊森本堂神色一顿，略带怀疑地看向他：“这个要求……你要人去做什么？”
做饵，钓鱼。
长泽遥略想了想，还是大致透露了点自己的计划：“之前你两次因为巧合没有抓到目标，说是有人放水应该不离谱。”
伊森本堂骤然沉了脸色：“维特。”
“抱歉，不是质疑你的意思，也不打算拿你做诱饵。”长泽遥没打算无故挑衅眼前这个在组织里资历不浅的成员，很快解释了后续，“有外围成员身在黑暗心向光明，背着你放水导致目标逃脱，这个剧本合理吗。”
合理，太合理了。
伊森本堂想骂人。
组织里总不缺因为千奇百怪的理由反水的叛徒，这个剧本听起来就挺真的，只要细节做好了不愁人不信。
然而此刻要命的不是编得好不好，而是他真的在之前的追杀中放过水，被拿去做饵的又是他手下的人，这已经不是合理了，而是无限接近事实，知道他身份的联络人如果听到九成可能会立刻相信。
万幸他现在提前知道这件事是个陷阱了。
不幸的是这很可能没几个知情人，如果没有目标上钩，维特怀疑到他身上只是时间问题。
心里念头飞转，伊森本堂面上却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向贸然对方打探更具体的计划，只是痛快地答应了他提出的事：“在医院跑腿的另一个人，叫藤田一郎，之前我就经常派小任务给他，应该满足你的要求。”
“多谢。”
长泽遥拿走了那个外围成员的联系方式和基本资料，在开门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对了，这件事目前只有极少数人清楚。”
顺手埋了个小坑，其实这是刚想好的方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顿了顿，他的语气稍稍加重：“也请你务必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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