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琉璃

第二日，饭桌上总算恢复了正常。只是小六子和褚玲珑还在闹别扭，不过青鸾也未多事，情人之间闹别扭是打情骂俏，只要开解误会，她就不必管了。

        吃过饭，一行人准备先去轩辕派告知柱石掌门灵石一事，可走了没多久，忽于镇外遇见一男子。

        他自称柳意欢，是司凤的同门师兄，不过现在已成了离泽宫的弃徒。柳意欢有一女，是半妖之体，前些日子意外身故，变成妖灵，被人控制着用来害人。

        他来找司凤，就是希望司凤帮他救出女儿。

        问清情况后，他们一行人就往镇外树林去了，在那里破了血伽罗树后，本想问出幕后指使之人是谁，可玉儿一想说出就头疼至极，还未张口就被背后之人施法召去。

        璇玑闻着妖气，领众人过去，发现那人竟是轩辕派的灵石长老，而且想拿玉儿炼丹。柳意欢立刻出手，救下玉儿，毁了炼丹炉，灵石长老一看心血被毁，痛苦地捶地大吼：“我的丹药！血果没有了，血果没有了。”

        敏言还要责问，司凤制住了他，道：“他已入了魔障，也不会交待出什么，我们作为小辈，也不能僭越，不如把他送到轩辕派去柱石掌门那儿。”

        几人都冷眼看着灵石在那里哭号，听司凤如此说，都是赞成。刚要把人拉起来，可情势逆转，烟尘突起，风烟迷了眼睛，还没有做出反应，就有人从天而降，带走他。

        青鸾拿衣袖遮面，在尘土飞扬中眯着眼看见一个紫影，身形纤细，当是个女子。

        灵石被人带走，司凤等人都很无奈。随后，柳意欢去找他那顽皮又趁乱跑走的女儿，走时告知他们有一块万劫八荒镜的碎片在高氏山。

        青鸾装作略微思索了下的样子，道：“这样吧，我先去轩辕派告知他们这些情况，你们去高氏山。”司凤探寻了眼神在她脸上转了转，最后点了点头，见他同意，璇玑也举手赞成，敏言和玲珑是无所谓，至于陆嫣然，巴不得她赶紧离开呢。

        收拾行囊后，青鸾就与司凤几人辞别了。青鸾御上剑，离开望仙镇去轩辕派，到深山老林后，就落下，寻一山洞闭关。

        这一闭关，足有七七四十九日。青鸾确定修罗封印加固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算算已过了这么些日子，就没去轩辕派，直接回了少阳山。

        山门前少阳派的弟子寥寥无几，青鸾直接御剑越过屋脊，她本以为人都在屋里，可到正堂一看，就发现大半少阳派的弟子都聚集在这里。

        青鸾还来不及疑惑，就瞥见昊辰手持打妖鞭，一鞭又挥了出去，眼看就要打在司凤身上。她慌忙落下剑，挡在司凤面前，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了鞭子。

        青鸾自是避闪不及，已做好生受了这一鞭的准备，昊辰反应及时，收住了鞭势，可还是打破了青鸾的衣袖。

        鞭落下，绿色衣袖留下一道裂缝，片刻后，就有血迹渗了出来，染红衣衫。

        青鸾扶起司凤，昂首质问：“昊辰师兄，司凤做错的何事？要你这样责打于他？”

        昊辰手里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鞭已垂下，他毫不心虚，理直气壮道：“我怀疑禹司凤是妖物，若能承受三记打妖鞭，便能证明他的清白。”

        “怀疑？”青鸾冷笑着，“若只是怀疑，你凭什么让禹司凤自证清白？你提出来的观点，应该你去找事实证据来佐证这一点。鞭打一个无辜之人，真是无理取闹！”

        “何况，司凤是妖又如何，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青鸾反问，“更别说，司凤是妖一事，结果尚未可知呢。”

        “你怎可如此？”

        昊辰一副神伤模样，“身为少阳派弟子，当以除妖降魔为己任，怎可口出维护妖物之言？”

        青鸾不语，璇玑忽的扑出来，护住司凤道：“昊辰师兄，青鸾说的对，而且司凤已经挨过两鞭了，不能再打了。司凤和我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如果是妖，早该露出端倪了。”

        “司凤，你没事吧？”璇玑水眸闪亮，装满了对他的关心、担忧以及愧疚。

        司凤生生承受了两鞭，纵容他咬着牙，不吐露一丝疼痛，可那紧皱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璇玑心疼看着他，心里愈加懊悔，连青鸾都相信司凤，她为什么不能呢？明明，司凤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昊辰一向温和的眸子掩藏着怒气，没想到，青鸾和璇玑这两个小师妹居然这样维护一个妖物。虽说禹司凤的身份还没有实证，可是依他的猜测，这人十有八九是个妖魔。

        青鸾看着昊辰那副模样，是既失望又心痛。她心里堵得慌，索性不再看他，转身跪下朝褚磊道：“掌门，禹司凤毕竟不是我派弟子，深受其宫主宠爱，若是让离泽宫宫主知晓我们如此对待他的首徒，怕是引起两大门派的嫌隙，有损少阳的威名，让天下百姓误以为我们少阳派是不明事理之辈呢。”

        她这番话合情合理，又有璇玑舍身求情，再者，褚磊原本就有些不赞同昊辰的做法，于是颔首道：“青鸾所言不错，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至于禹司凤，先在这里好好疗伤，等我把事情调查清楚，自会还你一个公道。但你若真是个妖物，或与妖魔有勾结，我必除之。”

        昊辰还要再言，青鸾打断他：“昊辰师兄，再怎么说，我等都是小辈，掌门已有论断，你就不必再多嘴了。”

        一句话弄得昊辰哑口无言，青鸾却是冷哼一声，和璇玑带着司凤到客房去了。身后，留下少阳派一众人，师父叔辈的倒是各有所思，弟子们则是面面相觑，探究、好奇的大胆目光都往昊辰身上飘去。要知道，昊辰虽不属褚磊门下，可在这些少阳峰的弟子，他的地位不亚于深受爱戴的二师兄钟敏觉，如今青鸾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出言不逊，可不是“出格”二字可形容的了。

        况且，看青鸾刚才的态度，近乎瞧不起了。在众弟子眼中，青鸾这个小师妹，一向乖巧听话，待人温柔，方才行事，与往日真是大不相同。

        青鸾这忽然冷脸，惹得众人都莫名奇妙，昊辰态度却是从容，朝师叔们施了礼，就退下了。

        昊辰对青鸾身份生疑，回头就召了司命来，要他查查，可翻阅了阴阳簿子，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妥，不过也苦于下界封印了法力，否则便可探探她的前世今生了。

        昊辰他的这些动作，青鸾丝毫不知。司凤刚安顿下，她就被掌门人单独叫到了房中。

        褚磊对她也未多加苛责，只是说要她注意身份，不可再对昊辰师兄无礼，之后又问她这些时日究竟在何处。

        青鸾拿出早就编好的理由，“我去轩辕派的路上，被天墟堂的妖物偷袭，幸而被一妖救下，才幸免于难，这些时日都在养伤。”

        她顿了下又道：“掌门，那救我的虽是妖，可心地善良，与人并无不同，人有善恶之分，妖亦是如此，为何提起妖，您们这些长辈便满心厌恶，恨不能诛之而后快。”

        褚磊听闻，也有些思索，可还是固执道：“青鸾，你还小，要知，妖就是妖，自古人妖不两立。他们善良，也不过是故意做出假象蒙骗你们罢了。”他叹息一声后，嘱咐说：“这些时日，你好生反思，念在你年幼无知，又未酿成大错，我就不处罚你了。只是没有我的命令，不可私自离开少阳。”

        青鸾领命退下，面上恭顺，可对褚磊的话却毫不在意，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她本就是修罗，妖魔一族，在这少阳山长大，知晓他们的品格。可昊辰这表里不一的，还有轩辕派那些贪婪到不择手段的家伙，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善恶正邪之分，可不是依靠种族来确认的。

        青鸾不是人类，可她自认恩怨分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虽不是救世的大英雄，可也算得上是个好人。还有司凤呢，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妖，可是作为一个朋友，修仙派的弟子，他是无可挑剔的，更别说救下多少条人命。

        走出曲折的回廊时，青鸾已不再思考这件事了，在人妖是否殊途这个问题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她只想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至于旁人，无权干涉她，她也不会去劝服。不过谁要是不长眼的惹到她、司凤头上，那就是作死。

        青鸾理了理她离开后的事情，玲珑被乌童带走了，现在在天墟堂，璇玑得到定坤神剑，司凤脸上的面具虽然摘掉，但情人咒已经发作，手臂上现出三片青羽。

        她思索着，想凡人的顺遂一生是什么。对于璇玑来说，莫过于拥有正常的六识情感，找一相爱之人白头偕老了。

        “嘶，”青鸾握紧了手，不自觉牵痛手臂上的鞭伤。

        她轻呼一口气，看看山清水秀的少阳，心情不由舒畅。渡了战神后，就可以回归天界了。

        青鸾隐隐约约记着，天界有一个人，对她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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