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琉璃

合两人之力对抗整个魔域，是极难的。眼看昊辰灵力即将枯竭，身形不稳，脸色也愈加苍白，青鸾心急如焚，修罗之力就要突破封印，喷涌而出，从里面飞出两人。

        青鸾气力一松，见是璇玑司凤出来，长舒口气，身形一晃，晕厥过去。好在昊辰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接住了她，把脉后知仅是脱力，才安下心来。

        那边司凤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面色惨白，身上鲜血淋漓，璇玑忧心忡忡，口中不住地唤着他名字。昊辰怀中抱着青鸾，璇玑恳求他救禹司凤，心中是又气又无奈，又是为了他，为了所谓的情爱。

        可他还是拒绝不了璇玑，何况她还是那样恳求，楚楚可怜。眼看璇玑要为司凤去死，他不得已用九转还丹之法，逆转阳厥功为之护住心脉。

        可惜，璇玑满心满眼都是司凤，昊辰再好，再如何，于璇玑眼中，都不及禹司凤之万一。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有那么多理由。

        救了禹司凤，昊辰仍劝，见她痴迷不肯悔改，苍白面色更显虚弱。他身子晃了下，从璇玑面上移开目光，以失望的语气冷声道：“为情牵绊，为情所困，全无格调，是为最下之流，愚不可及！

        丢下这话，昊辰就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他可曾知，有朝一日，他也成了他现在所评价的这种人，情之一字，只有真正爱过，经历过的人，才清楚其中的甜蜜与痛苦。彼之蜜糖，乙之砒霜，这位高高在上的帝君不会想到，被他斥之为末流的情爱，他在未来也甘之如饴。

        昊辰回到房间，将茶杯拂到地上，怒斥：“愚蠢！怪不得次次历劫，次次失败。我若不来渡你，谁又来渡你。”

        床上沉睡的青鸾发出一声呢喃，昊辰起身，走到她跟前，用食指抚平她紧蹙的眉头，低声道：“青鸾，你可莫如褚璇玑一般叫我如此失望，大道无情，人间的情爱，迟早都是一场空罢了。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将来要继承本帝君的衣钵，不可这般小气。”

        他如此诚心期盼，可青鸾从不会顺从他的心意。

        梦里，是西王母的蟠桃宴。

        三月三日，西王母娘娘在瑶池举办蟠桃盛会，上至天帝帝尊，下至各路散仙，都来赴宴，青鸾身为帝姬，自然也在其列，只是在梦中，她哪里知道她的身份。

        仙乐飘飘，祥云缭绕，霞光万道。应西王母之令，瑶池仙子臂挽丝帛，赤足行过千里瑶池，彩绫拂过之处，莲花尽数支起花苞。

        瑶池仙子落地，微微而笑，与西王母道：“娘娘请看。”莺声燕语的女音一落，千里瑶池中的莲花同时开放，莲叶铺陈得无边无际，红莲灼灼生华，各方神仙微笑，心情闲适地观赏这如画盛景。

        青鸾也为这美景惊艳，可还没多看两眼，画面就突然一转。璇玑手中持一朵粉色的良缘花，面容也不知为何娇羞，在杀意凛然的战神脸上见如此神色，也真是难得。

        她对面不知站着谁，青鸾上前，想要看清那人，可是却近前不得。她越想看清，那人始终笼罩在迷雾中，辨不分明。

        璇玑把良缘花举向那人，口中不知说了什么，青鸾要继续看下去，可天旋地转，她失去了意识，睁开眼，才恍然大悟。

        方才，竟是南柯一梦。

        她下床来，仔细思索梦中情形。可越想，越觉疑惑，璇玑面向那人，到底是谁，送他良缘花，是倾慕于他吗？

        这个想法冒出来，青鸾就摇了摇头，璇玑为战神时，并未有心悦之人。就是倾慕禹司凤，他那时也只是一只鸟而已。

        唉，青鸾叹息一声，把这个问题压到了心底。等她助璇玑与司凤渡劫毕，一切自然豁然开朗。

        她起身，出了房间，径直去寻司凤，昏迷前瞥过他一眼，湖蓝衣衫被鲜血浸透，一看就是受了重伤，也不知现下情况如何。

        问了影红师叔，青鸾到司凤卧房门口，准备推门进去，可竟有一层结界阻挡。她打破结界后，又将其恢复了原状，推开房门进去，发现司凤正在倚着床榻，胳膊向下伸，捡什么东西。

        司凤没想到她进来，有些惊慌。青鸾扶他躺好，捡起地上的圆状物体，认出是龙晶后，并没有吭声，反而把龙晶给禹司凤封印了回去。

        在他惊诧困惑的目光下，青鸾施展灵力探他的七经八脉，发现一股精纯的灵力后，一边将其逼出，一边道：“璇玑竟然把良缘花喂给你，这可是好心办了坏事。”

        逼出与司凤妖身相冲的灵力后，她又道：“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你的身份，你是妖这事，迟早是瞒不住的。由你亲自承认，与被人揭发，这结果可是截然不同的。”

        司凤先不回答，只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妖的？又怎么知道的？又为何要助我？”

        青鸾笑笑，掐个诀，使自己的额间现出修罗印记来。

        “你我本是同族，纵我是修仙之人，也不会为难你的。”青鸾放下手，嘴角一弯，语气真诚，“你有一颗赤子之心，是妖又如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过是浅薄之见。有些人自以为比妖高贵，却不知自己不配为人。”

        司凤面色动容，刚欲开口说话，门外忽然有动静，璇玑一声声喊着。青鸾捋捋耳边的碎发，朝他笑笑，就出去了开了结界。

        璇玑正奇怪她怎么在这里，被青鸾拿“司凤在里面”一句话牵走了心神，忙进去给他喂药，嘘寒问暖了。

        青鸾出了客房，就去找昊辰，问影红师叔时，听说是昊辰不忍璇玑受伤，亲自救了司凤。之前他也受了伤，现在估计也不怎么好。

        她找到昊辰，果然见他脸色不好，一向红润的面颊透出苍白，身上的伤还在其次，眼中却失望神伤，许是不得已救了情敌。

        青鸾觉得，昊辰这是应当的。虽然她也心疼他，可潜意识里，昊辰欠璇玑颇多，这小小补偿不算什么，还不清他欠下的债。

        “师兄，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熬补药来。”青鸾扶着昊辰躺下，朝他盈盈一笑就出去了。

        若是对一个人好，那就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青鸾也忘了是听哪个人说的，反正在旭阳峰时，那仰慕昊辰的端清师姐，就送他酿成的百花蜜，虽然惨遭拒绝，但青鸾此刻却是信心满满。

        熬了药给人端去，青鸾递给他，昊辰却有些迷茫的样子。

        “哦，”青鸾想起璇玑喂司凤，恍然大悟，舀起一口药汤，大口一吹，递到他嘴边，道：“喝吧。”

        昊辰摇头叹息，无奈一笑，低头吮吸起来。高高在上的天帝帝姬，从未做过伺候旁人的事，也不知时从何处学来的，虽然动作生疏，却很可爱。

        青鸾动作笨拙地把药汤喂完，才轻松地舒了口气，像卸了重担一般。她看昊辰唇边有药渍，身上寻不到帕子，直接拿手去擦，柔嫩的手指抚上温软的唇，心中忽然触动，被什么拨动了心弦。

        昊辰对上她黑灵灵的眸子，心中也是突的一跳，生出不适之感，他拂开青鸾的手，起身背对她，道：“青鸾，我已大好，这里不劳你照顾了，你身子也弱，就先回去休息吧。”

        回答很平静，“哦。”

        青鸾失望之余，压下心中的悸动，暗暗告诫自己：我是来看着昊辰，以防他使坏的，怎么为男色所迷，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张皮囊而已。

        “师兄静养即好，青鸾告辞。”

        端起药碗，离开了昊辰的房间，又去看司凤。她不在时，小银花已找来了亭奴，为其主人医治，总算救了半条命回来。

        看璇玑与司凤二人你侬我侬，好不亲密，青鸾走到廊下，与亭奴说话，他曾为天界医官，无辜遭贬，对天界之事，当知晓一二。

        见她过去，坐在轮椅上的亭奴放下医书，拱手施了一礼，青鸾半倚在栏杆上，道：“不必如此多礼，司凤是我好友，你救他一命，该是我向你施礼道谢才是。”

        青鸾笑吟吟的，亭奴亦温和笑道：“你亦于我有恩，这实在不算什么，何况，治病救人为医者本分，青鸾姑娘也不必客气。”

        “我们间的人情债，哪里算得清？真朋友间，自然不用计较这些。”青鸾说着，眸间掠过一抹幽深之色，“亭奴，你曾在天界当过医官，可知晓璇玑的身份吗？”

        不待亭奴回答，青鸾自顾自道：“她使得动神剑定坤，神力远超常人，莫非是传说中的战神？”

        亭奴颔首道：“是，只是现在她战神之力还未觉醒。”他如实回答，青鸾继续问：“那战神是犯了何罪，因何下凡？”

        亭奴摇头，“千年前大战时，我已被贬下凡间，不知晓其中原委。只是有流言说，与魔域修罗有关。”

        青鸾叹息一声，暗道：我只知要渡璇玑，要她一生长安美满，可种种过错因何而起，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又该如何。或许回归天界，还不如做个凡人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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