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三生三世

很快，素锦就等到了这一天。

        墨渊归来，四海庆贺。素锦让辛奴备好药，到了昆仑墟，就见墟外众仙会聚，仙气缭绕，墨渊本人并未出面，只是派了个弟子出来回绝众神仙。

        众人散去，素锦落下云头，对那弟子施了个禁身术，径直走了进去。只见墨渊衣袍端整，与夜华容貌无二，稳重俊朗，不过周身仙息淡薄。

        素锦自如坐下，一挥手，案上出现不少瓶瓶罐罐，道：“这是我制的丹药，你看着吃吧。”

        折颜等人都是神色诧异，素锦先前不肯借结魄灯，如今又主动来为墨渊送药，行事南辕北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墨渊疑惑地看向她：“阁下是？”

        素锦端茶，抿一口方道：“在下素锦，仰慕墨渊上神多年，听闻您复生苏醒，特来拜会。”

        墨渊重复了下：“素锦族？”

        折颜解释道：“素锦族唯一的遗孤。”

        墨渊眼神变得歉疚，拱手道：“原来是如此，多谢。”他随手拿起一瓶药，打开来看，熟悉的香气飘了出来，于是面上一怔。

        折颜也是如此，看了她问：“这药方，是谁教你的？”

        素锦纳闷地一耸肩：“我自己的，没人教。这药，叫九白方，是用九种白色的药材炼成的，因此得名。”

        折颜和墨渊彼此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一个猜测。

        确认墨渊真正复活后，素锦又闲聊几句，起身告辞，直接去了若水河畔，在那里扎营住下，等着擎苍破钟而出。

        等待不久，终于变了天，而神族多方人马阻拦，素锦就在一侧，冷眼旁观。而翼军，眼看擎苍将破钟而出，以红莲业火毁遍天下，纷纷聚于若水河畔，齐声高呼。

        素锦现身，丹心剑出，一剑灭尽。

        而后持剑，挥向了擎苍。

        面对擎苍，她眼里无悲无喜，无泪无血，若是当初，恨不得扑上去将擎苍撕成碎片，以报她全族被灭之仇。

        现在与他对战，心里却是无比的平静。

        若水河上空。浮空阴云聚集翻滚，云浪汹涌骇人，搅扰着若水河波涛澎湃，不复平日里的半分平静安宁。

        素锦手持丹心宝剑，后头修为高强的天兵天将一字排开，这兵将曾是天族最锋锐的羽翼，而今在擎苍无敌的勇势下却疲于奔命，无半点儿攻无不克，所向披靡的架势。

        素锦垂首往下一望，一身素衣清雅的白浅被束于仙障中动弹不得，旁边站着手足无措的若水土地。她看不清白浅的神色面容，但想也知道她是多么提心吊胆又悲哀绝望。

        她拦住了夜华，道：“擎苍，我要亲手杀之。”

        言罢，素锦高举宝剑，一口丹心宝剑舞得虎虎生风，剑花飞舞，银光流闪，令人眼花缭乱。擎苍封印在东皇钟七万年，修为本就所剩无几，又为东皇所制，与她狠狠斗了一阵后，还是败了下来。

        擎苍虽败，身上还维持着枭雄的气度，前任翼君的威严。他长笑一声，对素锦能战胜自己十分不屑，“若非我七万年前旧伤未愈，出钟又耗费了气力，你一介区区女子，岂能打过本君？”

        素锦浑身虚弱无力，身子靠插在地上的丹心剑支撑着才未倒下去。她的声音穿透茫茫烟云，递到了擎苍的耳中，“败了就是败了，我素锦全族被灭之仇，今日得报，我心中十分畅快。”

        擎苍听素锦这话，又冷笑一声道：“此战已过，可结局未定，我死，有这八荒诸神为我殉葬，也足”话还未说完，擎苍便没了声息，灰飞烟灭。

        素锦侧首一望，一片银光中，高塔似的东皇钟缓缓开启，爆出一片血色红光，方才平静的烟云河水也汹涌起来，气势更胜之前，东皇钟的红莲业火焚了半边天际，燃了一条长河。长空烟云惨淡，更添哀愁肃杀。

        那立于东皇钟畔的天兵被红莲业火灼烧，连点儿烟灰都没剩下，彻彻底底地消逝在天地间。

        素锦勾唇一笑：“一切皆是宿命，早已注定好的。”

        七万年前墨渊散尽元神封印东皇钟是宿命，三百年前白浅再次封印擎苍失忆渡情劫也是宿命，而今，轮到了夜华。夜华本就是逆天命而生，自出生后便居尊贵之位，享受八荒神族的供养，也该付出代价来。此劫，也是他继承大统必过的一关。

        鬼气阴森，红光妖异，夜华飞身，扑进了那团红莲业火中。元神献祭东皇，钟鸣之声消散，业火之焰消歇。灰暗寂静的阴云又布满了每处天空，阴沉沉地压在人的心上。

        夜华落了下来，白浅终于挣脱了他布下的仙障，跑上前去抱住了他，接着不知说了什么，夜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白浅紧紧搂着夜华的尸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张绝色倾城的脸上满是泪痕，漂亮的眼里透着死寂的绝望。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素锦浑身如红莲业火灼烧，再支撑不住，脑海中浮现无数记忆。

        天君的一番教导：“素锦，身为九重天上的公主，言行举止皆要符合天家礼仪与法度。”

        那时自己还小，只有五六百岁吧，可悲自己刚亡了全族，没有一个亲人，皓德天君便一番敲打，谁知自己是怀着怎样恐惧孤独的心情度过那几万个寂寞的夜晚？谁知自己每日胆战心惊又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每一个人的？

        终于过了两万年，夜华出生了，自己终于找到了慰藉，冰冷的九重天宫之上，只有这个小娃娃心思简单，能给自己一点温暖。

        或许，因如此，她当初便疯魔般接近他。

        可，素素，不过一个凡人女子居然夺走了夜华所有的注意力，连自己仅有的温暖也不放过，自己怎能饶过她？

        “啊！”

        素锦惨叫一声，前世的记忆与痛苦她本以为她都看淡了，可是她不知，只要心魔在，那她就永远逃不过，放不掉。

        素锦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落在一个怀抱中，昏迷过去。

        东华抱住了她，十分紧张，他拼尽全力，从沉睡中醒来，还是保不了她。这一世，再失散，他要怎么找到她？

        她的元神失散，找不到归处。

        为此，东华想尽办法，走遍了四海八荒，终下黄泉。

        幽冥界，比之南荒魔界来看，是个更为恶劣地界，终年不见日光，阴气极其重，黄沙漫地，无花无叶，是个实实在在的死域。

        幽冥界的宫殿里，居住着一个孤独的神仙，孤独的男子，长眉朗目，面容清减，透出苍白的肤色，好似患上了什么病症，这位神君便是独掌幽冥司的幽冥界之主谢孤栦。

        谢孤栦的出身神秘，无父无母，在第一任冥君应劫归天以后，便平白冒了出来，接任了掌控数十亿凡人死后的刑狱断讼与轮回转世，连天君也未插上话，可谓是天命所定，众望所归。

        冥域入口内，两人站着，并着一个怀里的，缓步走进了冥域。东华抱着素锦，一旁跟着什么事都要凑热闹的连宋。

        东华记着，约摸自己从天地共主退位时，谢孤栦接任了冥主之位，他当时忙着处理后续事宜，并未过问这位神君，对他不甚了解，又抱紧了怀中的女子，偏头问连宋：“谢孤栦是什么来路？”

        “帝君你知道，幽冥司为数十亿凡世而生，虽说管的是凡人的事，可历届冥主均有一种能力，寻神者元神，这同追魂术是一样的道理，不过这种能力是一种秘法，只有通过冥主的传承才能获得，”连宋摇摇扇子，缓缓道来，“我也同谢冥君有交情，才得知如此秘辛。”

        “这就是你为何要我来寻冥君之故？”东华的紫色华靴踩在厚厚的沙子上，留下一行大小深浅一致又并列的整齐的脚印。

        “要到了。”连宋抬脚抖抖鞋面上的沙子，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奈何桥，对东华道。

        东华垂首，看向怀中无知无觉的女子，敛眸，眼中划过一丝柔情，小亦，我会把你找回来，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连宋回头喊了一声，东华才抬头迈大步向奈何桥走去。奈何桥，无奈何，凡人过此桥，了却前生。

        过了奈何桥，没走多远便是冥君的宫殿，与暗无天日的冥界一般，冥君的宫殿也是黑沉沉乌压压的颜色，让人心头高兴不起来，冥界对神人来讲，不说有害，但是没有好处的，因为这里没有日光，没有万物，没有灵气。

        “不知帝君和三殿下来冥界有何贵干？”病容清显的男子从宫殿中走出，对着紫衣的神尊和白衣的神君拱手行一虚礼。

        “冥君客气，”连宋和善一笑，上前与谢孤栦寒暄两句才说明来意，“素锦殿下与擎苍大战后，一直昏迷不醒，连折颜上神也无法子，且帝君探得，素锦的元神丢了。”

        谢孤栦眼中浮现惊讶，面上仍从容而淡定，走上前对帝君道：“可以，帝君将素锦素锦殿下交与我。”

        东华犹豫了一下，而后径直走进房间，将素锦搁在了床上，谢孤栦更加讶异，然后尾随着东华帝君进去，又温和有礼道：“请帝君暂且退避。”

        东华又瞅了他一眼，抬步走出门，正好将要进门的连宋拦到了门外，连宋讪讪一笑，拿展开的扇子遮住鼻子和嘴，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

        东华则站在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门，一动也不动，连宋坐在石凳上好整以暇，看着帝君痴情的模样，十分怀疑帝君是在用术法偷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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