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孟朝就这么僵在原地。
双手停在半空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地伸出手想要把他推开。
然而方槐序看着单薄，力气却不小，就这么死死将他抱住，孟朝一时间竟推不开。
孟朝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和别人挨得这么近，少年的身形修长高挑，带着薄薄的肌肉，没有女孩子的柔软，然而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很干净的气息。
不知是夜晚沧笼过暗，还是晚风清幽微长，孟朝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这清冽干净是属于十七八岁的少年。
还是方槐序所特有。
一旁的李元忆王邳他们也被眼前的场景弄得一懵。
李元忆还好，只是瞪大了眼睛。
而王邳则是下意识说了句，“卧槽”，接下来的各种脏话都到了嘴边，然而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一旁的封禄伸手捂住嘴堵了回去。
“你什么毛病？”饶是孟朝是个脸皮厚的，也有些招架不住眼前的场景。
于是再次伸手打算推开他。
然而还么碰到，却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某处突然湿了。
一低头，就看到方槐序的身体极轻地颤了一下，接着他听到一句带着湿意的声音，“哥，我好想你啊。”
孟朝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看向方槐序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们很熟吗？
为什么要想他？
他很想问问方槐序是不是傻了？
但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孟朝能感觉到他是真的难过，一时间又心软了。
于是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你没事儿吧……”
刚想安慰他两句，却听几道匆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接着，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孟大校草，好久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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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槐序闻言，连忙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从孟朝的怀里直起身来。
一扭头，就见一个染着黄毛，穿着破洞牛仔的男生站在不远处，后面还跟了一群人，个个手里都拿了点东西。
方槐序一看这架势，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是约了架，看来他们今天打的不是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自己刚才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想到这儿，方槐序根本不敢去看孟朝此时的表情，尴尬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好在此时孟朝也没空和他纠缠刚才的事。
只是冷冷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那群人，突然对着为首的那个人极轻地笑了一下，“他们就是你找来的帮手？”
“是啊。”黄毛看着他的表情，怎么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脸色沉了下来，“孟朝，你也别太猖狂，这些都是狼哥给我的人，各个都能打得跟，你今晚死定了。”
“别废话了？”孟朝懒洋洋地看着他，“你先上还是一起上？”
“当然是……”黄毛说着举起手中的棍子，“一起上了。”
说着，就冲孟朝冲了过去。
方槐序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推到了李元忆那里。
“孟朝。”
方槐序话音未落，就被李元忆拽着躲到了一旁的梧桐树后面。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双方已经打在了一起。
方槐序看着孟朝他们就三个人，不禁开始担心起来，拽着李元忆道:“蹲这儿干嘛，咱们去帮忙啊。”
“不用不用。”李元忆把他拽了下去，“孟哥他们能解决。”
“你怎么这么自信？他们才三个人，对面那么多人呢！”
李元忆拍了拍他的肩膀，“信我，孟哥他们仨一个散打班的。”
“散打？”方槐序闻言愣住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元忆一直在看前面的情况，听得也不仔细，因此也没细究，“你刚转过来，当然不知道了。”
方槐序闻言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话。
眼前的情况确实和李元忆说得一样，虽然对面人多，但是孟朝还是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不一会儿就把那个黄毛按在了地上，接着一拳重重打了过去。
很快，地上那人再不复刚刚盛气凌人的模样，哭爹喊娘地求饶了起来。
孟朝这才松开了他，然后转头冲李元忆招了招手。
李元忆见状，立刻跑了过去。
方槐序也连忙跟上。
然后就见孟朝站起身，一边活动着有些发红的手腕，一边对着地上的黄毛说道:“厉枫，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答应你过来吗？”
“不知道。”厉枫一边艰难地站起身来，一边捧着肿了的脸摇了摇头。
“那我告诉你。”孟朝说着，将李元忆拽至身前。
“我答应你，是因为你还欠他一个道歉。”
厉枫闻言一愣。
“怎么？忘了？”孟朝说着向他走近，“那我再帮你回忆一下？”
“不用不用。”厉枫连忙摇了摇头，小鸡啄米一样开始给李元忆道歉。
李元忆闻言，愣在了原地，好半天也没吭声。
“不原谅吗？”孟朝见状，反问道。
李元忆抬眼看向孟朝，刚一开口，声音就湿了，于是连忙紧紧抿住嘴唇，似乎在挣扎。
许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孟朝也没说什么，只是捡起丢在一旁的书包扔进李元忆怀里，“我本来也只是让他道歉，原不原谅是你的事，走，回家。”
“嗯。”李元忆抱紧他的书包，赶忙跟了上去。
王邳跟在后面拍了拍沾灰的衣服，故意朗声问道:“孟哥，他怎么还是那么不禁打啊？我还以为投奔了什么狼哥虎哥能有点长进，啧，真没意思。”
孟朝没搭茬，反倒是旁边的封禄闻言，无奈地笑了一下。
因为刚才的事儿，方槐序没跟着孟朝，而是走到了李元忆这边，拽住他小声问道:“所以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眨眼，还有放学早点走，或者下午请假别来了。”
李元忆这才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弄错了，今天我还以为孟哥要打的是你。”
“为什么？”方槐序不解。
“因为……”李元忆还没说完，就听走在前面的孟朝轻声咳了一下。
李元忆立刻收了声，说了一半的话就这么断了。
方槐序还想继续问，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
他还没来得及扭头，就听一道割破空气的风声突然向孟朝而去。
接着，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等方槐序回过神时，已经下意识向孟朝扑了过去，挡在了他的身前。
下一秒，就觉得有什么重重砸上了他的后背。
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后背上的骨头被砸断。
“方槐序！”
耳畔骤然响起孟朝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和记忆中的某一刻重叠。
但还不等他抓住，便转瞬即逝。
厉枫拿着棒球棍还想上前，然而刚走了一步便对上了孟朝的眼睛。
眸色漆黑如墨，像是蕴着风雨。
厉枫刚刚本也是被打急了，困兽之斗，不过一击。
此时哪里还敢再来，手一松，棒球棍落在了地上。
像是他一瞬即散的勇气。
孟朝还没言声，他和那帮手下便已经四散离去。
孟朝此时也顾不上去追他们，低头查看了一下方槐序的伤势，然后把他扶起来背到了背上。
“别怕，我送你去医院。”孟朝说道。
然而方槐序却摇了摇头，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坚持道:“没事儿，是皮外伤，你送我回家就行。”
“真的吗？”
“嗯。”
孟朝想了片刻，道:“去我家吧，我给你擦点红花油，我以前受伤就擦这个。”
“行。”
说完，他们一行人便向孟朝家赶去。
此时刘桃和孟达还没回来，家里正好没人。
孟朝把他轻轻放在床上，然后就去拿了红花油，接着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他的衣服。
然后就见方槐序原本白嫩光滑的背上凸起了一片青紫，周围的皮肤泛着暗色的红，像是渗了一半的血迹。
看起来很是瘆人。
李元忆他们见状，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然后立刻七嘴八舌地问起他疼不疼。
孟朝看着他们，不知为何一阵心烦，面色不虞地把方槐序掀起的衬衫放下，对着他们说道:“没事儿就赶紧走，别在这儿围着。”
“我们就是……”王邳的话还么说完，就被封禄拽了出去。
李元忆见状，也拿起自己的东西说道:“孟哥，学神，那我先走了。”
“嗯。”
等李元忆也一走，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一片安静。
孟朝垂眸看向方槐序，他依旧安静地背对着自己。
方槐序后背上的伤不轻，可是从巷口到现在，愣是没听他喊过一声疼。
不知怎么，孟朝握着红花油的手不由一紧。
方槐序见孟朝半晌都没有动作，禁不住扭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孟朝说着，重新把他后背的衣服慢慢掀起，倒了一些红花油在手中，然后慢慢推了上去。
“嘶。”
他的手刚一碰上，就听见方槐序隐忍的一声闷哼。
孟朝一听，手掌立刻缩了回去，“很疼？”
“没事儿。”方槐序摇了摇头。
孟朝从小到大磕到碰到打架受伤是常事儿，刘桃给他上药可不讲什么温柔，不再趁机多给几下都是心情比较好的时候。
因此孟朝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上药，倒在手上一推就好了。
但方槐序实在太过细皮嫩肉，孟朝竟第一次不敢下手。
但他的伤看起来确实严重，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孟朝只好焦急脑汁地找了几个话题。
“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挡？”
方槐序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回头，修长的脖颈低低地垂着，映着头顶暖黄色的灯光，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许久，他才摇了摇头，喟叹一般回道:“我也不知道。”
孟朝移开目光，移动的手指又收了一分力。
“方槐序。”
“嗯？”
“那你刚才为什么叫我哥呢？”
其实孟朝本来想问的是你刚才为什么抱着我哭，可是又觉得怪怪的，想着总归要给他留些面子，于是挑了个能说的问。
方槐序知道大概也逃不过，因此大脑飞速转动，很快便编了个理由，“因为……你长得很像我一个……哥哥。”
“哥哥？你亲哥？”
“不是。”
“那是哪种哥哥？”
“哪种哥哥？”方槐序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他问住了，他上一世与孟朝相依为命那么久，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亲情中掺杂着情愫，爱情又未满，依恋纠缠着爱重。
太过沉重与复杂，以至于上一世他至死也没弄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们……”
“嗯？”
“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孟朝被他的话整得有点懵。
刚想继续问，就听方槐序继续说道:“他不要我了。”
孟朝本来只是想转移话题，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于是连忙换了个话题。
等擦完药，孟朝已经是一头汗。
方槐序放下衣服站起身来，想到祝蝶还没吃饭，也没敢耽误，便要回去。
孟朝也没留他，送他到了门口。
方槐序正准备走，却又被他叫住。
方槐序回过头，然后就见孟朝斜倚在门上，正静静地望着他。
“怎么了？”方槐序主动问道。
“无论如何，今晚还是要谢谢你。”
方槐序闻言笑了一下，看着他摇了摇头。
然后就听他继续说道:“上次的话说重了，我向你道歉。”
“那次是因为……”
不知怎么，话到了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
方槐序看出了他的为难，于是截住了他的话头，“没关系，我本来也没生气。”
“那就好，那……再见。”
“再见。”
方槐序和孟朝告了别，正准备走，然而这时，却又一道声音把他叫住。
“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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