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迷离的梦境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迷雾萦绕的山林间似乎有着一些淡淡的、影影绰绰的身影，虚幻缥缈，似人亦似兽。
  耳畔传来了悠远模糊的声音，袅袅荡荡，不绝如缕，如同鸟虫们低沉的鸣叫，也似乎有一个女子的低语声在其间飘荡，仿佛是一种古老蛮荒的语调，细听下来偏偏又什么都听不到，天地间一片寂静。
  荆黎感觉自己就如同山林间的迷雾一样在空中飘荡，他想用力地睁大眼睛将这场景看仔细些，结果周边的景色好像随着这个想法更暗淡了，越发的迷离。
  当他不再集中精力时，环境的轮廓好像又变得明亮，映照在他心里，模糊且清晰，如水中月，镜中花。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又到这里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对这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大的他还是放弃了思考，静静地感受着此时这片天地的寂寥和残败。
  天空的飘荡更像是污染的霾，浑浊且没有一丝的水汽，也没有风在吹拂。
  大地干涸开裂，尘土如同炉中燃尽的灰，蓬松黯淡的堆积在地面，没有一丝的生机。
  大地中央位置似乎有个祭坛，像阵法一样刻录着复杂的纹理，但是在残破干裂的石板上已经断断续续，连不成图案。
  祭坛中心处是个似鼎似炉的器件，莫名的有些熟悉。远处似乎有座石塔和石炉，也残破不堪。
  天地间不时有些淡淡的身影浮现，似乎是仙神和妖兽的样子，比迷雾更零散和虚幻。
  也许是天地不忍将其忘记，把他们生前的影像片段执着地播放，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哪怕这个世界现在衰败的不成样子。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荆黎被这景色感染，心中有股悲凉感翻涌，他正想继续飘荡，进一步的探查下石塔和石炉上的纹理。
  结果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和拍击卷帘门的声音把他拉回去了。
  “黎叔！黎叔！都几点了，快醒醒，快点开门了，我知道你在家……”
  一个激灵，荆黎睁开了眼睛，他迷糊了有五秒钟，才知道自己不是飘在天上，而是躺在床上。
  掀开盖着的夏凉被，左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竟然都浸湿了睡衣的衣领，果然是做噩梦了。
  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场景熟悉了，这个熟悉的梦境陆陆续续出现有半年了，感觉也越来越清晰了。
  “我不会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了吧？”
  荆黎心里嘀咕着，甩甩头清醒了下，带着点起床气的大声喊道：“你个兔崽子鬼叫啥，才几点就来喊门？安静等会，我给你开门！”
  他两手撑着床，熟练地甩动着腿，都不用看就把脚穿到拖鞋里，主打一个熟练。
  挪动身子时被硌了下，用手摸了下，才发现被窝里的是个小青铜壶，他想起来昨晚就是躺床上研究这玩意来着。
  它说是壶也不像壶，毕竟没盖子不能打开，也不像酒壶那样圆润。
  说实话更像是个小房子，上面像是个四角亭子，“翼然临于泉上者”的那种四角张扬，有顶有檐，最顶上是个葫芦款的尖角。
  “这么多角，昨晚睡觉没被硌到还真幸运啊”，脑海中又闪过一个槽点。
  下半部分也是个四方立柱式的底座，向最底部收紧，在方柱上面四角各有个环，也不知道仅仅是装饰还是有其他作用。
  四个面上有个雕工精美的饕餮纹，形成了猛兽的面相。壶身隐约还能看到两个篆体字，不似小篆，已经看不太清晰纹路。
  青铜壶整体透着精致和岁月带来的残破的杂糅感，一看就不是现代工艺能仿造出来的。
  古董，绝对的古董，还是不能买卖的青铜器。
  这个小壶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能追溯到不知道多少个前缀带“祖”的祖宗。
  能撑过漫长岁月和各种浩劫运动，荆黎觉得还是归功于它的尺寸迷你，覆手可握，便于收藏。
  当然没丢了也是靠家族的重视，虽然谁都不知道它是个啥，有啥讲究和作用，但许多家庭的物件，就如同姓氏、辈分、族谱，甚至是家训、家教，职业一样，就这样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了，这也算是中国人独特的家族特色了。
  果然是刚睡醒容易分神，荆黎收起小壶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穿过居住区域，打开隔间门到了前面的店铺中，又拉起了卷帘门。
  一阵刺眼的阳光照进屋里，晃的他眯了下眼睛，再睁开就发现一包豆浆和几根油条被怼到了眼前。
  错开视野看向了门口的人，只见有个帅帅的小伙满嘴堆笑的晃了晃手里的早餐，讨好的说：“黎叔，早啊，我一猜就知道你还没起床吃早饭，这不给你带来了！”
  来人叫楚平，附近某个重点大学青海大学的大四学生，担任手工艺协会的副会长，和荆黎很是熟悉。
  经常来店里蹭工具和设备用，脸皮还巨厚，嘴上最常挂着的口号是“荆就是楚，楚就是荆，叔啊，咱是一家人啊！”但是挺会办事，荆楚也挺喜欢他。

  荆黎觉得这货以后到了社会上绝对吃的开，每次过来都不空手，当然荆黎也经常不算他设备的租借费用，关系嘛，有来有往。
  荆黎没好气的接过来早饭说：“大侄子，谢了哈，不过别来忽悠我，都跟你说了9点前不要来打扰我，我岁数大了需要养生！”
  楚平一边嘟囔着“你比我能大五岁不？”一边伸出手机指了指锁屏上的时间，9:05分！
  荆黎一阵无语凝噎，这还能说啥？“进来吧！”转头领着楚平进了店铺。
  “你这暑假不回家，还在岛城瞎折腾什么？昨晚还跟我说一大早来借我设备用。”
  “嘿嘿嘿~”楚平一边傻笑着，一边说:“叔啊，有对象的生活你不懂，在外面租房住，是需要花钱滴，我既需要挣钱养家，还得花时间陪女朋友。”
  “这不下午等着三四点钟的时候带着她到浴场泡泡澡，那会不晒了，太阳也把海水晒热了刚刚好，舒服啊。”
  “现在借你工具把手头几件东西最后工序做好，挂你这卖出去回回血。”
  一边往里走，他又看见了收银台后面的对联，只见上面上联写着“日日深杯酒满”，下联写着“朝朝小圃花开”，横联是“佛系躺平”。
  于是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叔啊，你知道我们大学生现在有多卷吗？挣钱太难了啊，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荆黎听了这话二话不说给他来了一脚，“那还不赶紧滚去楼下干活！”转头到卫生间洗漱不再搭理这货。
  因为临近大学，有很多学生经常会来店里光顾，特别是手工艺爱好者和文艺青年们，他们对荆黎这个年轻帅气，手艺高超的老板特别亲近。
  荆黎为人大气随性，也常常照顾他们，送他们点吃的喝的，把他们看成了弟弟妹妹一样。
  他们很好奇荆黎为啥不谈对象，如此佛系，不过却没打听到什么太多八卦，也许就楚平知道的多些。
  只知道这个店铺是他自己的，前面店铺，后面住宅，都不用交租！羡慕的这群学生眼睛都绿了！
  据说是其父母留下的遗产，位置挺好，临街一楼加地下室，离景区也不远，附近还很多名人故居，经常有时间充足的游客晃悠晃悠着就晃过来了，进来逛逛，或者歇歇脚。
  店铺有些不伦不类，主打工艺纪念品，有些是荆黎做的，也有不少是学生们寄卖的，算是独具特色。
  店里偏偏也有些酒水饮料和快餐吃食，店铺门口两侧各有桌椅，店里空间也够大，有休息饮茶区。
  比较让人称赞的是在门外老板放置了一个高端的过滤烧水一体的饮水机。专门给游客和环卫工人们等人喝水用的。
  冬天外面冷的时候，经常有环卫工人，出租车司机过来接上一暖壶热水。
  不过确实也迎来了不少福报，每次荆黎打开卷帘门，都能看到外面的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桌椅都经常有人给擦。
  很多游客过来买纪念品回家都说是出租车司机给推荐的。
  人来了躺平老板也本着三不原则：不招待，不打扰，不推销，极其佛系。
  各处有标语告诉客人们，喜欢直接扫码带走即可！不要讲价，觉得有些降价空间的请到赠品区拿点喜欢的小礼物吧。
  就这样反而生意越来越好，可能大家觉得在这自在吧。
  客人进店后经常会发现:
  老板在做手工品、和熟人喝茶说故事或发呆，
  客人在看手工品、和熟人喝茶说故事或发呆，
  店里的猫在晒太阳、被撸或发呆，
  缸里的鱼在晒太阳，游泳或发呆……
  一片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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