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葡萄
她突然想起幼时，这棵树的秘密。据伺候祖母的麽麽说过，五十年前这棵树曾经吊死鬼一对母女，在她们头七那天，这原本开着白花的树，一夜之间被红花漫盖，越开越旺盛，越开越妖冶。
每逢下雨，花树下就不停的滴落血红的水珠，像是那对母女的血。而祖宅这处院子也被封禁，再也不许人进来，才在前头开辟出了一片新的院落，就是如今的唐府。
这时，突然树后有一个东西在晃，由于天色黑暗看不清具体。
“皇上你看到了吗？”
“好像是个人影。”
待走进，赫然闪现一对母女，穿着大红戏服。“滴答滴答”仿佛有水声从那母亲的身上低落，瞬间浑身汗毛倒竖。
“你，是，何，人？”
空洞沧桑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还，我，女，儿！”接下来这句确实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她拽着他的手拼命想往回跑，此刻空荡荡的院子里想起了一声猫叫，在回神母女俩已消失不见。
“没事了，可以睁眼了”听到他说话，她尚且惊魂未定。定睛细看，方才那两个人影处，正掉落了一样东西，黑乎乎细长的。
“是一枚发簪。”他捡起来，递到她的手心。
来不及细想，我们慌忙回到自己的院落。
坐定，喝茶，酝酿了半晌才得以平静。
“这簪子你可见过？”
“有些眼熟。”
“朕是不信世上有什么牛鬼蛇神的，所以这簪子大概就是线索。”
“什么线索？杀人线索吗”
他喝了口茶，气定神闲的分析。
“定是那闹出动静的原主，对你有所求。”
唐小芙恍然大悟，刚才被恐怖的气氛冲昏了头，才忘了若是鬼神，怎会留下一枚簪子，特意给她留下“把柄”呢？这背后，恐怕另有故事。
她仔细端详这靛蓝的簪子，摩挲簪头的樱红花蕊，突然想起来。
“我似乎在四姑姑的小孙女头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可是那对鬼影母女为何会与四姑姑一家扯上关系呢？”
“那你四姑应当有个儿子。”
“那是自然，否则怎会有亲孙女。”
“既然是亲孙女，儿子肯定也是亲的，那儿媳呢？”
突然被点醒，她记着小时候隐隐约约听过，四姑婆的第一任儿媳，准确说是尚未过门就暴病而亡。这才娶了第二任儿媳，也就是现在表哥的正室夫人。
“皇上，你的意思是，四姑婆的儿媳有问题？”
“是谁做的，暂且不清楚。但是你四姑姑的亲孙女，这个小女孩应该就是破题的关键。”
看着窗外方破晓的天色，她定了定神，打算去床上小睡一会。等白天再去表哥的院子，仔细查探一番。
由于周姨娘的事情闹得很大，二姑婆原本就住家自不必说，其他三位姑姑也赶了回来。就是没有周姨娘的事，这四位也是每逢月初、月中、月末都要回娘家的，究竟是姐弟情深，还是因着唐家的祖宅富贵，就不得而知了。
天方大亮，她就去往了桂院。
随同四姑婆一起回娘家探亲的还有她的儿媳和孙女。
听说一大早几位姑婆就相约去了寒山寺求佛，此刻桂园里便只余下儿媳邹氏和小孙女彤儿。
走进院落，四下无人，偏房内隐约传来一阵婴儿的哭泣声。
“邹娘子，小姐一直哭闹不止，您看？”
“一大早的扰人清梦，起开起开，请你来是做什么的？”
唐小芙趁其不备，突然破门而入。
只见表嫂邹氏一阵发愣，忙把掀开的衣服放下，冲她干笑了几声。
“小芙怎么这么早，来嫂子这儿了？”
说完，也不看那孩子，示意奶娘抱走了。
“嫂子，这彤儿大清早哭闹不止，我路过桂园就进来看看你需不需要搭把手。毕竟四姑妈不在府上，我也许尽些地主之谊。”她客气的回应。
“哦，不用不用，我自己照顾她就行，你用过早膳没有？不如在这和我一起用了罢？”她神色自然的招来小丫鬟，吩咐现下就去取来早膳。
唐小芙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嫂子，那彤儿可吃饱了？我刚听见她一直哭闹个不停，应该是饿了吧？”
“噢，无碍的，这丫头就是闹腾了点，待我吃了早膳便去哄她。奶娘此刻正要为她奶水呢。”她看了看奶娘，使了个眼色“先抱她下去吧。”
看到这，心中的疑窦也似乎有了着落。
孩子哭闹了一整夜，母亲却等到天大亮才醒来。女儿哭到眼睛红肿，只管自己先吃，丝毫不理会奶娘的恳求。要说没问题，那才是真有问题。
院子里，老乔打着扇子，皇上一口一个荔枝，悠闲的纳着凉。
“这荔枝倒是苦的很，回头把岭南的折子拿出了，朕要御批一笔！”
傲娇如斯，吃着人家的，还要回头写字儿训斥。
殊不知这年头，荔枝都是按颗粒收割珍藏的。一路水运冰镇，等运到京城，新鲜的所剩无几的一碟儿荔枝，还要几粒几粒的再分发下去。
看他这矜贵的模样，她一边走进一边叹了口气：“皇上可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千里迢迢运送荔枝，途中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又该是多少人家的口粮？”
看着唐小芙头回这般认真的说着民生大事，他一口荔枝核差点卡进嗓子眼儿。
得亏老乔手糙力气大，拍了半天背，他才得以回她：“爱妃说得对，那就为这荔枝赐名妃子恼，你看可好？”
“既然是妃子恼，那皇上就要补偿我一个不恼的吃食。”
“那爱妃喜欢什么水果，但凡京城有的，不用劳民伤财的，朕都允了。”
“葡萄，我喜欢青色的葡萄。”
“老乔，去把市面上新鲜的青葡萄都买了来，分别送往唐府、宫内。”见老乔正要吩咐下人，他又嘱咐了一句：“每日购得新鲜的够吃的量就好，免得引起京城青葡萄物价飞升，害了百姓。”我笑了笑，还真是个好皇帝。
“唉，奴才得令。”老乔弯了弯腰，下去吩咐之前，还冲我说了一句：“唐小主儿，您也别怪皇上，这荔枝啊都是您剩下的，皇上特意从皇宫带出来的。见您不爱吃，怕浪费了才自己吃。”
“原来如此，看来我真错怪你了。”想不到这纨绔骄矜的表面之下，竟藏着这样朴素节俭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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