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只猫
明远市的春夏，街头总是翠绿一片。路边矗立着如同巨人般高大挺拔的栗子树，枝繁叶茂，在地面上投下大片浓荫。比起在路口处有序指挥的交警，它们似乎更像是检察员，注视着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如果做一个明远市绿化种类调查，就会发现占据榜首的是这一种树木。行人小道上，外表带刺、让人看着就扎手的栗子壳一批接着一批从枝丫上掉落，像是永远掉不完。
几年前一位现象级歌手以一首《比起春天更喜欢的是你》红遍大江南北，歌手出生明远市，而歌曲的创作背景便是这座大街小巷都栽种着栗子树的城市。
“春天我收集一克拉栗子树花/留作夏天装扮你裙摆婚纱/你说白色像是雪花/它会在今年圣诞节落下~”
这首歌神奇就神奇在，以简单直白又俗气的歌词博得了无论男女老少的喜欢。
比如，此时此刻，当顾弋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在距离小区两条街外的转角找到一家炸串店的时候，他站在小而破的门面前，就听到里面有这首歌的旋律传出。
顾弋单手撩开透明门帘，就见店里没顾客，冷冷清清，只有一个矮而胖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歌声从摆在木桌上的看着就很古老的复读机里传出。
顾弋先是觉得稀奇，现在这个年代，还有人用这种机器，还用来听音乐。
音质差的磨人耳朵，但意外的，顾弋倒不觉得讨厌，像是一下子回到十多年前，那时候上小学每天回家听英语课文，就得把磁带放进复读机里。
当时发英文教材，都会附带一盒听力磁带。不过因为时间久远，他记不清磁带外壳是粉色的，还是黄色的，或者又好像是绿色的，但也许每一年，每一个年级都在变。
班里有的同学攀比，连复读机的品牌型号也要计较个高下。
小学生要分清主次很难，明明是更加重要的英文成绩却被抛之脑后。考得不好也能嚣张跋扈，虽然最后逃不过被“皇帝不急急太监”的家长扯耳朵的命。
他不属于这一类。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就没人这么管着他了。
老板见有客人进来，立马从椅子上起身。他原本听着歌半打着盹，但几十年来的服务业经验能让他一秒内抹去脸上的疲惫倦怠。
像是京剧变脸似的，等到顾弋再去看他时，老板早已嘴角咧着笑容，热情地招待：“帅哥，来，坐坐坐，要吃点啥啊？”
顾弋没坐下，站在店中央过道上，不动声色地用目光对周遭环境打量，最后长久地停在灰白墙壁上贴着的那张硕大的菜单价目表上。
黑色字体很大很粗。顾弋大致扫了一圈，这些信息经过大脑的快速筛选，他发现没有看到想要的，于是便问：“有没有……”
跟不上时代的店面装潢，一般也伴随着从来滞后、来不及更新的菜单。顾弋知道，不少店里有针对老顾客的隐藏菜单。
不过，一想到即将要说出来的名词，那种为难，像是让他的嗓子短暂地失声了。如同有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老板以为这位新顾客是选择困难症，又推测没准是对菜品不熟悉，便开始了热情似火的推荐，对着自己的破烂小店一顿介绍一顿夸：“我们这边什么都有！牛肉羊肉里脊肉，韭菜花菜四季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听到这些常规食材，顾弋不住地摇头，“有没有……炸蚕蛹、炸蚂蚱或者炸蝗虫？”
“这个我……”老板话没说完。
“哦对了，我要活的，不要炸过的。”
“……”
原本笑容亲切的老板瞬间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帅哥，这个我们这里没有呢，不好意思哈……”
顾弋：“……”
不是说什么都有吗？
“那个，帅哥你不是明远市的人吧？”老板左思右想，按照他在这儿扎根近五十年的经验，这明远市好像没什么吃昆虫的传统啊。一般人看到炸昆虫都会被恶心到。
顾弋一脸肯定：“我是。”
但某个生物不是。
随后他伸手，把藏在身后的小斑腰燕扯出来，拎在手里展示在老板面前：“干脆把这东西给我烤了算了。”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听起来有些渗人的话来。
老板：“……”
这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牢底坐穿鸟吗？要报警吗？需要联系什么林业局吗？
“它是？”老板探头打量了一眼，问。
“它是妮妮。”年轻人想也不想，给出回答。
老板皱眉，愈发困惑了：“妮、妮妮？”
“对。”年轻人点点头。
“帅哥，你给取的名字啊？”
“是。”
“这个，取了名字的东西，吃了不太好吧？”老板略显尴尬地挠着头笑，斟酌着发表自己意见，然后就看到小鸟用尖尖嘴巴碰了碰年轻人的脸颊。
胆儿还挺肥啊。
老板心里嘀咕着，难道最近不流行养猫养狗，都开始养鸟了？估计是小宠物做了什么惹主人生气的事情，所以要给它个“下马威”吧。
害，现代人真闲。
老板面上微笑，心里吐槽。
顾弋这一去就是俩小时。
老老实实、辛辛苦苦在基地搞直播的阿刻急了，等奶茶等的心都碎了。
两个小时前，顾弋说要出门吃东西。阿刻问他多久回来，顾弋说一小时内。阿刻便懒得叫外卖，直接托他回来时带一杯百香果双响炮，小区门口就有一家。
顾弋一口答应了，爽快异常。
两个小时后的现在，阿刻在直播间陷入怀疑。
“你们说我是不是被骗了？”等奶茶等到海枯石烂心灰意冷，在等待游戏匹配的期间，阿刻和观众唠起这事情的起因经过，并询问观众老爷们的看法。
“其实就是为了让我喝不到奶茶，如果我托他带奶茶回来，就势必会等，不能自己重新定一杯，不然就是不相信他这个朋友。我可不能被戴上这个大帽子，所以我不能重新自己点奶茶，我要像孟姜女望夫一样，等啊等，等啊等，也就是说我今天你的奶茶计划泡汤了。你们说我这波分析，妙不妙？”阿刻不停摸索着下巴，有模有样地思考。
又低头，拍了下自己不知几个月大的肚子。
他，肥宅本宅。
弹幕；
【？】
【当你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不就已经是在不相信六公主了吗？】
【互联网可是有记忆的】
【主播废话真是像垃圾一样，填海都填不完】
【很快就会有人把录音内容截下来私信六公主了】
“害，”阿刻笑了一下，一副“你们都不懂”的神秘样子，像狗仔向好友悄悄透露什么神秘八卦似的，“你们六公主从来不看私信，只有领队揪着他耳朵让他上微博营业的时候他才上去营业一下。”
一般就是：【比赛赢了，很开心，谢谢大家的支持微笑微笑】
发言像个机器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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