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只猫
淡粉色的液体总有意无意地吸引着任鉴温的视线。
偶尔她也会控制不住一些“诱惑”，于是身体便顺理成章地作出很反射性的行为。
沉默空间里，女生伸出食指，动作迟缓地轻轻贴了一下玻璃瓶外壁。
触碰之后，指腹自然沾上了许多细细小小的水珠，最后溶在一起成了一片湿淋淋的水渍。
那瓶他给的草莓牛奶还很冰。
瓶壁上冒出的小水珠就像是它因为被从冰箱里拿出来后受不了外面的高温而不断地往外冒汗似的。
所以……
他刚刚离开，是为了拿草莓牛奶？
算算时间，好像确实差不多。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任鉴温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好像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在挑键盘？
她好像没法死鸭子嘴硬般地摇头并说不是。
既然被看到了，总不能再嘴硬说这是淘宝莫名其妙给她推送的东西吧？
于是，任鉴温含含糊糊的“嗯”了声，又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谎：“前两天家里键盘坏了。”
紧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职业选手用的键盘质量应该都很好吧？”
顾弋背靠着桌子，俯视任鉴温，仿佛经验老道地说：“键盘质量好不好不止和键盘有关，还和人有关。”
“……”
任鉴温：“？”
“比如同样的键盘，一个人敲一个月就坏了，但有的人能敲一辈子。”
“……”
这真的不是隐藏在背后的产品质量导致的差异吗==！
任鉴温拧了拧眉，心里十分怀疑。
“不过你要买键盘的话，找我还真就找对了。”
他一副“你真的很有眼光”的臭屁模样。
任鉴温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还是顺着问顾弋：“哦。那真是太好了。”
她音调微扬，装出“遇到你真的很幸运”的开心口气：“那么，你有什么推荐吗？”她快速地连眨了两下眼睛，然后目光又有意无意地瞟向身前某块粉色的长方形物体。像是在暗示什么。
“不仅有推荐，还有样品。”顾弋从桌子上下来。
嗯？
见年轻人起身离开，任鉴温转头回看，只见年轻人向她招了招右手，“你过来。”
而另一只手则拿着一瓶和摆在她面前一样的草莓牛奶。
鬼使神差般的，任鉴温离开座位的同时，反手将牛奶拿了起来。
于是，她也抱着一瓶奶，跟在年轻人的身后。
过了会儿，他突然问：“你特意带上，但一口没喝。”
指了指她胸前的牛奶：“这是摆设？”
“……哦。”任鉴温有些后知后觉，回应便显得木讷。
她垂眸想。
她喝还不行吗！
无可奈何地将吸管朝着嘴巴靠近，然后——
吸管和口罩发生了亲密接触。
任鉴温：“……”
顾弋：“……”
任鉴温有点崩溃地沉重闭眼。
……这是自己给自己使了个绊子啊！
然后任鉴温直接放弃了喝牛奶，不言不语。
“口罩不能摘吗？”头顶响起他轻声问。
女生摇了摇头。
可以吗？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
最后，任鉴温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十指却把牛奶瓶抓的很紧很紧，紧的好像从瓶身传来的冰冷温度直接贴着她有些慌乱、不知所措的心。
任鉴温原本以为他会再问一下缘由，毕竟他时不时总是要好奇那么一下子。
不过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关于口罩非戴不可、绝不能摘的理由她都想好了。
比如说过敏之类的。
总之就是很万金油的借口。
结果没想到他抛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你需要剪刀吗？”
“……”
任鉴温：“？”
“比如在口罩上剪一个洞。”顾弋做出用剪刀裁东西的动作。
任鉴温：“……”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行为艺术了？
再说了。
她是这种为了喝牛奶不择手段的人吗？！
“你一定没有考虑过口罩的感受吧。”任鉴温小声嘟囔着回了一句。
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又理所当然地说：“那肯定没有。”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欸”了声。
“毕竟我是个正常人，不像精神病一样具有充沛的想象力。”
“……”
任鉴温：“？”
这下我可要怀疑你是在故意影射什么了哦。
最终，两人前后脚进了一间储物室。
储物室里，贴着四周墙面摆了很多柜子，但整体还是很空旷，正中央余出一大片没有使用的面积。看着有些浪费。但是，宽阔的空间又让人觉得舒服。
任鉴温跟着年轻人来到其中一个柜子面前。
他单手拿着草莓牛奶，用另一只手娴熟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是之前让她帮忙开门的那一串。开锁后，他打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至少二十多个大小、花样各异的键盘，呈现于两人面前。
像是商店橱窗里摆设的奢侈品般琳琅满目。
任鉴温看的呆了。
别人收藏古董，他收藏键盘？！
果然不一般。
职业选手有职业选手的特殊癖好吧。是这样吗？
顾弋指关节曲起，轻敲了两下柜门玻璃，和清脆声一同响起的是他像阔佬般的话语：“喜欢哪一款，尽管说。”
“啊？”
闻言，任鉴温心头一热。
她一只手扶着柜门，偏过头去，眼神落在脚下的棕色木地板上。
心思有点乱。
……难道要送她吗？
如果真是这样，她又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那多不好意思啊。
她也不是穷到需要资助键盘的那种……
“这些型号我都记得，方便你上某宝搜索同款。”他干脆的话语打断了任鉴温的所有思绪。
“……”
女生表情错愕之后，转换成木讷，随即“哦”了一声。
很快，她又将目光放回他的收藏品上。
任鉴温眼睛飞快的在一个个键盘上扫过，最后指向第一行第五个：“这个好看。”
她一眼相中的这一款，键帽上的印花华丽，远远看过去，就像好几颗六芒星在黑夜里闪耀。
“哦，这是bhk和《拥抱荆棘》联名的。”
出现了陌生词汇，任鉴温便问：“《拥抱荆棘》是什么？”
顾弋简单解释：“一款单机游戏。”
“哦。”
任鉴温点点头。她在心里记下了。
紧接着又听他说：“这款，已经绝版了。”
任鉴温：“……”
好吧。
那换一个。
任鉴温又指了另一个做旧款的键盘。配色比较低调，以棕、灰、白为主。
“这个呢？”
“键盘侠的限量版。”
键盘侠是熟悉的名词，限量版也是，但是组合在一起好像有点不能理解意思。
任鉴温眸中闪过困惑之色：“键盘侠不是指网上一类人吗？”
“是的。”
“那难道是说，这一款是键盘侠的御用键盘？”任鉴温开始发挥自己惊人的阅读理解能力，并得到了年轻人抛出的一个轻飘飘的卫生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亲爱的朋友，我们的交流可能不在一个笛卡尔坐标系呢。
如果这道题满分十分，那么任鉴温觉得自己可能只能拿一分吧。
那一分还是阅卷老师友情赠送的辛苦分……
“如果你搜索键盘侠的百度百科信息，你会发现这是个多义词，那么请点击下一个同名条目，你会发现，键盘侠还是一家键盘制造厂商。”
“……哦。”她点点头，将话题重新回到键盘本身上。
刚刚他说这是键盘侠的限量版。
一听限量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于是任鉴温干脆抢先问：“绝版了吧？”
“你真聪明。”
“……”
哼。
任鉴温只能又换了目标。
“这个呢？”
这下顾弋都懒得介绍：“也——”
过了一秒，才吐出后面几个字：“绝版了。”
说完，还耸了耸肩，露出“真是太可惜了”的表情。
任鉴温：“……”
他真的是来推荐安利键盘，而不是单纯的在向她炫耀他珍藏的宝贝们吗？
真让人怀疑。
任鉴温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她暗叹了口气，心里预设这里头全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绝版好货，干脆放弃询问这里的任何一款：“那你现在用的那个呢？”
那个看起来很普通，她刚刚淘宝识图，网上搜到很多差不多的。
“哦，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在用的那个。”
任鉴温：“……”
……才、不是！
紧接着，他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那是我找fml专门定制的，和你网上搜到的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
哦。
回训练室的路上，任鉴温问起顾弋，对键盘的迷恋是为何。
“是因为你是职业选手吗？就像唱摇滚的手机吉他贝斯，弹钢琴的收集钢琴，写字好看的热爱钢笔。”
“键盘可是有其重大意义的。”
竟然能上升到这样的高度吗？
任鉴温眼神突然变得认真：“嗯？”
“在必要时候，它可以是让人活下去的根本动力。”
“一想到我一旦死了，这些键盘就无家可归，我就十分不忍心。”
“……”
“所以在找到人继承我的键盘前，大概不会放弃生活吧。”
任鉴温：“……”
但愿世界上所有寻死之人都能像您一样，找到一个与生活和解的最佳依恋品。
几秒之后。
任鉴温咬唇，小小声地问了一句：“你看看我怎么样？”
然后，年轻人停下了脚步。
两人停在楼梯的某一级，像是大部分人的生活一样，在中间某个部分，总是不上不下。
他走在前面，比她矮上一级。
他突然顿步，跟在后面的任鉴温也只能像木头人一样停下。
接着，他又转身。稍稍低头。慢慢靠近。
四目相对。
那张突然靠近的脸，几乎覆盖了任鉴温所有的视线范围。
该怎么形容那么近的距离？
任鉴温无措地眨了下眼。
她一眨眼引起的微小波动似乎能让他的眼睫也震颤一下。
那是任鉴温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在另一个人眼睛里，看到自己。
她死死地抓住楼梯扶手：“你……”
“你有什么……”毛病吗？
但任鉴温还是过滤了那两个字，而是换了更含蓄的说法：“你有什么事吗？”
理智稍微回来了点，她及时做出反应，往上走了一级楼梯。
那小心翼翼、避之不及的样子像是兔子害怕眼前的猎人设下的陷阱。
空气终于不再稀薄。
俯视着年轻人头顶的发旋，任鉴温深吸了一口气。
很快，听见他声音低沉又散漫地“哦”了声，紧接着，他抬起头，望着她：“我是没事啊。”
“但你刚刚不是让我看看你吗？”他摆出那种很无辜的表情。
“……”
任鉴温：“？”
她知道了。
他绝不想让她继承他的宝贝键盘。
而且。
他甚至！还想继承她的蚂蚁花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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