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恐惧
“哥哥,你们真的是医官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个约摸七八岁的瘦弱男孩,从井后站起来,想来刚才是匍匐在井后观察他们。
“是的,你刚才看见我检查了吗?”王千和温柔地向小男孩招招手。
小男孩放下几分防备,鼓起勇气走到他前面,指着他的医箱说:“我看见你施针了,我以前见过郎中施针。”
“小鬼,他可是天下闻名的小神医,如假包换。”风华拍了拍王千和的肩膀,拿出十二分的诚意。
小孩眼神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叫小鬼?”
“哈哈。”风华掩饰地笑了笑,“我们是来帮你们的,当然知晓你们的名字。”
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纯属运气好。
刚才她让护都营拿出每家每户的名册,他们支支吾吾的,说乞丐和流民过多,无法统计,因此她对里头的状况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那你们能治好我哥哥吗?”小鬼露出了笑容。
“当然可以。”
“你带我们去吧。”
“你家在哪里?”
大家伙都有些兴奋,终于在这村子遇到个能说话的人,不用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可小鬼却警惕了起来,指着王千和说:“只能他去。”
小鬼明显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家在哪,到底为什么?这村子为何处处透着古怪?
风华若有所思,指着最小个头的药童,与小鬼打商量:“我们两个与小神医一同去,小神医看病,我抓药,他煎药,明白吗?”
小鬼犹豫了一会,勉强点点头。
风华令众人继续去打探情况,与王千和跟着小鬼走。王千和用草药做了只兔子给小鬼,小鬼高兴极了,许多话也问了出来。
“哥哥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我们在哪里。”
“我们住的不是自己家,是别人的房子,哥哥说有人会抢吃的。”
“哥哥生病了,不让我碰他。”
“我说要出门找大夫,可哥哥不让,他走不动了,我才跑出来的。”
“我没有爹娘,婶婶养大我们,可婶婶也死了。”
“哥哥把婶婶烧掉了。”
“我们住这儿!哥哥,医官来救我们了。”一小段路的相处,小鬼彻底放松了戒备,回到家后兴奋地喊了一声。
只听见里头噗通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跌落地上,随后一阵急促的咳嗽。
王千和跑过去推开门,只见一个面色绯红的少年倒在床下,他赶紧上前扶起少年,又闻了闻水缸里的水,确认水没问题后,才喂了少年一碗水。
少年顺气了,他又接着把脉、施针,忙了一刻钟,随后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药方,叮嘱药童:“拿去给孙医官煎药,煎十人份的。”
药童领命,风华疑道:“对症的药方?”
“不是,缓解病情而已。”他用毛巾擦拭床上那个时不时抽搐的少年,“他情况危机,不宜试药。”
很快,药童带着扛着药材的医官们赶到,在屋外煎起了药。
风华知晓,不少眼睛偷窥着他们的举动。
一刻钟后,汤药煎好了,王千和亲自把药一勺勺喂进少年的口中,少年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褪去。
“不是抢粮食的,好像真的是大夫。”
“大夫带着面巾做什么?”
“朝廷真的会管我们?”
风华一一听了进去,明白了几分,与王千和道:“他们闭门,原是我们带着面巾,以为我们是抢粮食的歹人。”
“这都被封起来了,何来歹人?”王千和奇道。
“不是......歹人,是自己人。”
床上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原来那少年郎已恢复神智,“刚才我以为,小鬼被骗,将抢粮食的人引了回来,才激动得掉下床。”
“自己人?你先休息,不宜多说。”虽好奇,但出于一个医者的角度,王千和还是让病人休息。
“大夫,你能看看我女儿吗?”一位大婶试探性地在隔壁窗边,带着哽咽的声音喊道。
“回来,万一被抢了粮食,谁都不用活了!”一个男人把大婶拉了回去。
风华跑到那处人家敲门,可里面又不肯出声,她恹恹地跑回来,“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强撑着说:“瘟疫传染,没有吃的,有人抢......”
“嘭!”一个关门声响起,伴随着那个男人的声音,“出去了就别回来。”
只见刚才的大婶抱着一个口吐白沫的小姑娘,满脸是泪地走到这间屋子前,跪了下来,“大夫,看看我女儿,求求你们。”
医官们将小姑娘放在稻草上,检查了一番,喂下了适才煎好的汤药,安抚了大婶一番。
半个时辰后,因着少年和小姑娘的好转,附近的人都跑了出来,请求救治家里的病人,王千和一行人忙得晕头转向。
这时,打探情况的几人也回来了,汇报了情况。
整个郊北村都被围了起来,而且里头绝不止他们上报的五百人,甚至不止一两千人,保守估计约摸三四千人,三分二是常居的村民,三分一是乞丐与流民,还不包括已经死了的一千多人。
死亡的人当中,绝大部分是因为疫症,也不乏被打死的。
据村民们的说法,大家想跑的时候,被官兵阻止,甚至有人被打死。后来逃不出去,乞丐与流民没有吃的,便在村中里抢粮、打人,村民们只能纷纷带着粮食藏到被抢过,或者死了人的家。
“前两日才来抢了一波。”
“他们不抢死人的家中的食物,说是吃了也会死。”
“可我们没办法,只能把死人丢在门口,自己住进来保住粮食。”
这一圈下来,风华算是明白了,护都营根本就没派人进来,只是单单围住,任由里边的人自生自灭、烧杀抢掠。
王千和听完,问到:“破庙那边,乞丐住的地方死得更多人吧。”
“没错,公子如何得知?”下属问道。
“通常来说,瘟疫在脏乱的环境下,会传播得更快。”王千和解释道。
“我们人手不够。”风华叹息。
“是的,我们得将百姓们分类管理,重症、轻症、未感染的区分开来,这样才能阻断疫疠的蔓延。孙医官,你去找护都营借五十人来帮忙,我写信请求太医院派人,或者组织大夫过来。”
说完,王千和提笔急书。
没多久,孙医官一脸忿忿地回来,“欺人太甚,护都营居然说他们没有义务派人来帮忙,这还是保卫百姓的将士吗?”
这一下,激起了民怨。
“大夫,他们根本就是吸血鬼!好些官兵说帮我们去买药,结果拿了银子人就不见了!”
“我们的粮食被乞丐抢走,辛苦一辈子攒了几两的银子却被官兵抢走了!”
“还是有好人的,一个队长帮我们买了好几天的药,可今天却被捉了个正着,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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