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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楚衡又做梦了。

        梦里是一间没有丝毫光亮的屋子,有个孩子赤着脚缩在床底,约莫四五岁的模样,身上穿着的锦衣与冰冷的屋子格格不入。

        楚衡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能看到他露在外面的那双手在发抖。

        “你在害怕吗?”楚衡蹲下来问他。

        男孩没有说话,目光愣愣地盯着窗户。透过窗纸,依稀能看到门外有一男一女在撕扯争执。

        “你就是个畜生,祸害,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披头散发的女人扑到男人身上,疯狂地拍打着他。

        男人接住女人的拳头,用力把她甩到一边:“我是畜生,呵,那你是什么?畜生的女人?”

        女人神情憔悴,又红又肿的眼中满是恨意,她倒在地上像是失了智的木偶,嘴里喃喃说着咒骂的话。

        “你该不会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带着那个野种改嫁吧?”男人突然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嘴唇贴近她的耳边,说出来的话比冬雪还冷,“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又疯又痴。就算我死了,你的常哥哥也不会要这样的你,更不会要那个小野种。”

        楚衡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外的闹剧,意识到床下的男童在无声流泪时,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问:“要不要本王帮你杀了他们?”

        既然他们活着让你难受,那杀了便是。

        左右不过是不重要的人。

        这个梦楚衡以前经常梦到,他知道那个四五岁的孩子并不会回应他。

        不管他说什么,梦里的这个男孩像看不到他一样,只会默默坐到天亮。

        无聊。

        楚衡站起身来,吱呀一声推开门走出去。

        外面女人的声音已经沙哑,却依旧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哭又笑,毫无仪态。

        好浓重的夜色,天空黑得像是明天不会到来。

        脸上痒意来得猝不及防,楚衡睁开眼,发现郁安不知什么时候整只爪子放到了他脸上。

        是了,昨晚安安在他的寝宫玩累了便没有回去。

        不过明明睡觉的时候还在那边小床上,怎么睡着睡着就到了他脸上?

        楚衡眼帘微垂,眼睁睁看着毛绒团子咪呜一声翻了个身,这次不光是爪子,尾巴都快要甩他脸上了。

        摄政王点了点郁安的脑袋,对小家伙的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行为评价道:“胆大妄为。”

        一开始老老实实呆在他的狸安苑,如今都敢爬上他的床榻了。

        有本事睡本王脸上,有本事钻本王梦里去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毛团子哼哼唧唧抱住了楚衡伸过来的指头,嗅到熟悉的气味后眼也不睁,熟练地蹭上楚衡的手指。

        楚衡又伸出手戳他,毛团子不乐意了,起身摇摇晃晃走了两步,而后直接往楚衡手上一倒,楚衡的手和大半截小手臂便被他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

        试着抽了抽手,小家伙挺重,不用点力还抽不出来。

        楚衡没再动,听着小猫均匀的呼吸声,合上眼沉沉睡去。

        卯时不到,皇宫派来的大太监薛公公便敲响了摄政王府的大门。

        楚衡没起,穿着中衣半躺在床上,听门外跪着的人说道:“皇上昨晚路过御花园时不慎失足落水,到现在还睡着。太后娘娘怕王爷您惦记,特意派奴才来禀报一声。”

        怀里的猫耳朵抖了抖,整个身子团成一个球,他把脑袋藏进肚子里,前爪便顺势盖在耳朵上。一副被打搅了好梦的模样。

        安抚性的拍了拍郁安后背,楚衡问门外的薛公公:“本王可是太医?”

        “自然不是。”

        “那皇上落水了,不去找太医,找本王作甚?”

        薛公公心里发憷,慌忙解释道:“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受了风寒需要静养。太后娘娘说,圣上龙体抱恙,这几日便有劳摄政王为大宁操劳费心代为上朝。”

        幼主势弱,本来就跟个摆在龙椅上的吉祥物差多少,朝臣们的奏折几乎都是楚衡批准才行。

        过去虽然没什么权力,但皇帝该有的体面还在。

        现在早朝都不去了,这和把江山拱手送人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病倒容易,但这病几时能好,能不能好可不见得是小皇帝说了算的。

        楚衡听了薛公公的话,眼帘微动,没有说话。

        皇上无子嗣也无兄弟,他要是病情一直无法好转甚至驾崩了,拥立新主改朝换代简直是水到渠成。

        摄政王以前虽然权倾朝野把持朝政,只差穿上龙袍登基,但那也只能说是辅佐君王,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硬生生往身上砸,那是稍微有点野心的权臣都拒绝不了的诱惑。

        楚衡一边给怀里的猫顺毛,一边思索着,小皇帝是觉得做皇帝没意思了还是怎么着,就这么急着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换做是他,养在外头的私兵被俘了大半,支持自己的老臣接二连三被停职调查,大概也会觉得这皇帝当的没滋没味。

        巧了,楚衡也觉得当皇帝不如当权臣。

        早朝想不去就不去,想几时去就几时去,皇宫想进就进想走就走,还不会被人催着选后。

        在家躺着撸猫不好吗?为什么要坐上龙椅上过那种一举一动被人盯着瞧的日子?

        楚衡反思自己是否近些日子对小皇帝太过苛刻,导致小皇帝有了罢工想法的时候,门外的薛公公坐不住了:“王爷,时辰差不多了,今日的早朝?”

        “不去。本王领多少皇家俸禄,便干多少活。”楚衡随手把毛绒团子抱起,懒懒躺入软榻,随口说道,“不过皇上身体不适,本王作为臣子痛心疾首,等皇上醒了自会去瞧瞧。”

        “可是太后——”

        薛公公还想再说什么,郁安忍不住了。

        太监身上甜腻的脂粉夹杂着怪味,还有说话时掐着嗓子的公鸭嗓。

        郁安睡得正香时惨遭经历鼻子和耳朵的双重折磨。

        猫猫的脾气说来就来,跳到门口对着那个小太监就是一通怒吼。

        “喵呜喵呜!”

        给爷死啊!

        别人不知道,看过小说的郁安早在小太监说起皇上落水时就想起了这段剧情。

        皇帝压根没病,不过是吃了掩人耳目的药。

        明面上装作生病,背地里溜出宫联络旧部,顺道和女主谈了场你侬我侬谈的恋爱。

        瞒天过海谈恋爱的小手段罢辽。

        郁安穿越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到现在连男女主的面都没见过。

        他对男女主都没有偏见,甚至愿意为他们的绝美爱情拍掌叫好。

        但这不是那什么薛公公天没亮就来扰人清梦,还折磨他的鼻子和耳朵的理由。

        说一声也就罢了,没完没了几个意思?

        难不成等着楚衡管早饭?

        郁安越想越气,整只猫都散发着美梦被吵醒的怒气。

        楚衡也没想到郁安会突然跳出来,愣怔片刻后站起身,抱起炸毛的郁安,而后居高临下地看向薛公公。

        “没看到安安不喜欢你吗?还不滚?!”

        皇帝再年幼势弱也是大宁名正言顺的君王,薛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但他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忿,只能磕头告罪后夹着尾巴离开。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又如何,在摄政王府还不是说让你滚就只能滚?

        大宁摄政王喜怒不定,上一秒能对你笑,下一秒就能拧断你的脖子。

        他根本不讲王法不讲道理,真惹怒了摄政王,他今天就算是被抬着出去,势单力薄的皇上都没办法替他讨个公道。

        家世,样貌,权力。这些世人向往的东西,摄政王样样不缺,让人连讨好他都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不过那只小白猫——

        薛公公眼里划过什么,而后隐没。

        宫里头早就传开了,摄政王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得了一只白猫,同吃同睡宝贝得很。

        以前他对此嗤之以鼻,多少如花美人倒在摄政王面前都没见他多给一个眼神,怎么可能对只猫那样上心。

        如今看来,居然是真的。

        那只猫是从摄政王寝宫出来的,而且摄政王抱起他时的动作熟练得像是练习过千百次。

        想到就因为郁安喵喵叫了几声,楚衡才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丢脸,薛公公又不禁怀恨在心。

        “呸,玩物而已,看摄政王能宠爱你到几时,早晚有你落到杂家手里的时候。”

        薛公公虽然走了,郁安却也失去了继续睡觉的念想。

        外头楚衡正在和王管家说话,郁安一边盯着床边的流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他们的对话。

        “好端端的,皇上怎么突然病了?”这是楚衡的声音。

        “回王爷话,宫里头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因为太后的侄女温家三姑娘。”回话的是王管家。

        见楚衡没说话,王管家便继续说了下去,“温家姑娘前些日子入宫为太后熬夜抄写经文险些熬坏眼睛,从佛堂回去的时候路经御花园,一时没仔细差点落水。多亏皇上路过,及时英雄救美。结果温家姑娘只是受了惊,皇上自个儿却掉进了荷花池里。”

        太后喜好礼佛,亲侄女便熬瞎了眼也要帮她抄写经文以示孝道。

        明明眼睛都熬得不舒服了,温姑娘还偏要大半夜走人迹罕至的小道。

        皇帝也是,身边没个人吗?非得自己去救人,半点没有身为帝王万金之躯的自觉。

        王管家都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皇宫的水土养出来的人啊,不是傻子就是戏精。

        但这话王爷能说,他一个管家是万万不敢说的,只能默默憋心里。

        也不知道王爷是如何看待这场闹剧的,打不打算趁机让皇上病一辈子。

        风寒虽然不算什么大病,但因风寒而死的人也不是没有先例。

        王管家忍不住偷偷侧目,他家王爷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皇上确实病了?”楚衡像是没看到王管家的神色,不疾不徐的继续问道。

        王管家收起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正色道:“宫里的刘太医号过脉,说脉象浮紧,确是受了严重的风寒。闵太医医术高明,又是我们的人,这么多年从未出过错。”

        这些年小皇帝没少明里暗里的瞎折腾,到底是意外还是阴谋他对此不置可否。

        “是真是假,进宫瞧瞧就知道了。”楚衡一锤定音。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竖起耳朵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郁安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王管家口中医术高明的闵太医,连皇帝是真病假病都看不出来,郁安可不觉得他能治好楚衡身上的蛊毒。

        还是得先试试女主的金手指灵泉水能不能解毒。

        男女主快要见面了,他也得抓紧时间见到女主才行。

        是时候找个时间“离家出走”,把楚衡引到女主新开的小饭馆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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