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火车在轨道上行驶发出规律的噪音，伴随着平板里电影的外放声和孩子的哭声，就像是那些荒诞派电影里的背景音，而盛泽沙贝色的lp夹克和里面搭配的圆领针织衫又可以这样的场景平添了几分违和感——有种和他身处在两个世界的感觉。
盛泽把她颊边的几缕碎发别到耳后，拇指若有若无的在她半张的柔唇上拂过，低声道：“醒了？”
虞梦这个喧闹又逼仄的空间里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吐出四个字：“你怎么了？”
盛泽收回手压着嗓音笑看着她，说不出来的味道：“不想我来？”
虞梦立刻道：“我怕你不习惯。”
“你想让我走？”盛泽问道。
虞梦小脸一热，因为太激动说话都有点结巴：“没，没有啊，你要想跟着我，我也没意见。”
盛泽点头，随之拉起她的手：“拿起你的东西，跟我走。”
虞梦不明所以地起包包跟着他穿过好几个车厢，最后到达了商务座的车厢。
“帮你升舱了。”他轻飘飘地说，看了她一眼。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虞梦还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个信息——怎么不用我给你买的车票？
正说着，列车上的乘务员经过，还特意停下来给盛泽打了个招呼：“御锦楼的饭送到了。”
著名的五星级餐厅。
这节车厢只有他们两个人，盛泽选择了其中一个位置坐下，说道：“吃吧，吃完就到了。”
……
三个小时之后下了高铁，盛泽又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辆宾利，载着她回到小镇，快要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虞梦急急地开口：“就在这儿停下吧。”
盛泽侧头，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目光有点莫测。
虞梦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神，但是有点心虚，说话中气不足：“也不能这么快就见父母吧？”
盛泽没有多说，按照她的话停了下来。
“你回去吗？”下车后，虞梦俯身在车窗外对他说。
盛泽语气有点凉：“这么想我回去？”
“不是，”虞梦扭扭捏捏，“就是觉得你家里人应该也挺想见到你的。”
盛泽虽然不太高兴，但也舍不得向她发脾气，只道：“暂时不回去。”
虞梦：“那你去哪里？”
语气带着不自觉的关注。
盛泽：“酒店。”
镇上没有合适的酒店，他应该会去市里。
虞梦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要是我有时间就去看你。”
盛泽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给我发信息。”
见他脸色好了，虞梦也高兴了，走进小区时脚步都是轻快的。
“小梦”，没走几步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转身一看是一年没见过面的母亲陈香，她手里拎着菜，应该是刚买菜回来，先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望向不远处，“刚刚送你回来的是谁？”
虞梦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稳住，“我用打车软件叫的一辆车。”
母亲对此并没有任何怀疑，皱起眉头，“真费钱，打什么车？随便坐一辆长途巴士不就行了。”
虞梦笑了笑没有反驳，在母亲的嘴里永远是省钱为先。
母女两人虽然有血脉之间的关系，但因为虞梦不是从小父母亲养大的，并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吃个饭都挺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你爷爷奶奶被大伯接去c市玩了。”陈香没话找话。
虞梦点点头：“我知道。”
“怎么你最近给我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
虞梦咽下嘴里的饭：“我每个月都打一次啊。”
只是没有多少话可以说。
陈香扯起一丝笑：“明天小张家的孩子过十岁办宴席，你和我一起去。”
“不去。”虞梦想也不想，“小张又不是我们家的亲戚，他只是你的朋友，有必要去吗？坐长途巴士又不能走高架，一坐就两个小时，难受。”
陈香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你就当是陪我，好吗？”
虞梦没了吃饭的心情：“我真不想去。”
陈香叹了口气，语气中的失望藏不住：“别人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可你跟我从来都不亲。”
这话她在电话里提过好几次，虞梦听得耳朵都出了茧子，忍不住反驳：“那是因为别的妈妈从小就带着女儿玩啊，我记得小时候过年买鞭炮是我自己一个人，开学报名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陪同，我还是一个人，甚至有一年过年你们都没有回来。”
陈香连忙解释：“那是因为妈妈忙……”
“嗯。”虞梦点点头，“我理解，你忙着跟你的朋友打麻将嘛。”
陈香哑口无言。
陈香是一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乡下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还很年轻，大概有些措手不及，生完孩子之后又吃不了养孩子的苦，于是把孩子丢给家里的老人，和丈夫一起去外省打工，那个时候乡下少有人能出外省，陈香见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也就有了点自己的娱乐，无意识地忽视孩子，因为粗心也很少考虑到小孩子的感受。
这些虞梦都可以想到。
但是她童年所经受的多次孤独和无助都是不可逆的，曾经，不知道多少次，虞梦在心里想，为什么我是独生女，父母健在，但依然那么孤独，依然只能得到那么一点点爱呢？
虞梦小学是在村里读书，初中才到镇上，村里和她一样的留守儿童有好几个，但每一个都不像她这样不亲近父母。
因为那些孩子的父母都会在回来的时候想尽办法弥补孩子，孩子独占他们所有的宠爱。
但虞梦的家庭不一样，父母爷奶都是粗心的，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们，小时候生活艰苦，爷爷奶奶要照顾好几个孙子，自然就忙不过来。
但是她的性格已经形成，很难再和母亲亲近起来。
这顿饭不欢而散。
晚上躺在床上，虞梦忽然很想被盛泽抱着，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给他发了信息。
【睡了吗】
那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回复。
虞梦看看时间，晚上十一点。
应该是睡了吧？
百无聊赖打开他的朋友圈，本来以为会是像往常一样的学术分享，或者画作分享，这次却是一张黑夜的照片。
虞梦忽然有点难受，起身穿好衣服，悄悄出了门。
……
盛泽被他父亲训斥了。
这孩子从小就不走他规划好的路，也不听他的话。
让他在首都读高中直接保送x大他不听，偏偏回到爷爷奶奶那里读，考上x大也不去，非要上s大，现在放寒假了也不回去，父亲硬是开了个视频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从小到大盛泽对父亲的训斥都不怎么在乎，但这次有点不一样的是，父亲像发现了他的恋情，话里话外都对虞梦指手画脚，挑三拣四，他一个不高兴，“啪”的一声把视频关了，扔在床上。
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他却一点也不想看，谁知道会不会是那个不可理喻的人发来的信息。
……
可能是人在深夜胡思乱想的时候，就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
虞梦看到那张黑夜的照片时，突然有种直觉。
盛泽不高兴，甚至情绪低落。
打了好几个电话盛泽也没有接。
她来不及沉溺于自己的阴郁情绪，想也不想就打了辆车过来了。
镇上没有24小时的车站，但是她加了一个24小时拼车群，很容易找到车。
盛泽所在的酒店也很容易找。
市里的五星级酒店只有那一家，而且他提前发了信息。
等车开到半路，虞梦的一腔热血才微微有些冷却，突然觉得自己还像高中时那样冲动，但与那时候的心情不同的是，这次虞梦的心情，有一部分是很想见到他。
想见到与平时一样安好的他。
到了酒店，虞梦又打了盛泽的电话，她想要是他再不接，她只好去敲他的房门
……
深夜响起的电话铃声格外刺耳。
盛泽其实没有睡着，但他本人偏爱安静，特别是晚上被电话铃声吵，实在不能忍。
铃声越来越高亢，盛泽胸口顿时积蓄了一团火，他开了灯，闭着眼睛接了电话：“你好？”
说着礼貌的话，声音却有点哑，语气很不好。
那边顿了一下，在他烦躁地准备挂电话时，听筒里响起轻轻柔柔的声音：“盛泽，我在酒店大堂。”
盛泽本以为虞梦说有机会就来看他是隔个几天，没想到直接会在当晚过来。
……
虞梦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
她不是那种高情商的人，也不太会调节自己的心理，从小不是住在爷爷奶奶家就是住在姨妈家，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比同龄人更加自卑，更加孤僻，每次遇到委屈的事情都会一个人生闷气，也就越来越孤僻。
她很能明白，一个人生着气，没有办法排解，也没有人陪他的感觉是多么难受。
所以只要一想到盛泽不高兴，一个人住在酒店，没有人在他身边，哪怕是一个猜测，虞梦就连自己都不高兴也顾不上了。
vip电梯打开，盛泽从电梯里出来。
他穿着一套单薄的灰色休闲套装，一副大半夜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的样子。他走到虞梦面前，铁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牵着她重新走到电梯口。
虞梦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心头被一种甜蜜又酸涩的滋味围绕。
盛泽订得总统套房，里面却有好几间房，虞梦扫视一周，一时间分不清他住的是哪一间。
见她迷茫的样子，盛泽指了个方向：“那间，洗完早点睡吧。”
虞梦迅速清洗了一下，出来时看到盛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游戏。
他的娱乐就是画画，几乎不玩游戏，虞梦的猜测落实了几分。
她走过去，蹲下身的同时覆上他的手背：“盛泽，你还好吗？”
盛泽停下东西，反手捏了捏她的手：“去睡吧。”
虞梦感觉他要熬夜，没有听他的话：“一起去，熬夜对身体不好。”
他看了她一眼，继续玩游戏。
虞梦拿出手机，笑道：“你玩的什么游戏，我跟你一起玩？”
盛泽蹙眉，脸色不愉，语气生硬：“你又不喜欢，玩它干什么？”
虞梦收起了手机，撑着脑袋盯着他看。
盛泽被她看得玩也不是不玩也不是，又催促道：“去睡吧。”
虞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磨磨蹭蹭起身往主卧走。
她一走，盛泽手上的动作变快，手机屏幕上一片刀光剑影，这一局以极快的速度结束，但他的眉头还是皱着，正要再来一局，还没走远的人突然折回来，他刚抬头，她已经跪到他跟前，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盛泽，你怎么不高兴了？”
“我没有。”
虞梦静静地看着他。
他别开眼。
虞梦又道，拉着他起来：“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盛泽不想起身，却也随她：“大半夜的去哪里？”
“很多地方可以去啊，比如酒店后面的喷泉……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虞梦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柜里给他拿衣服，盛泽无奈，伸手想从她手里抢衣服，拿着衣服的虞梦却刚好转过身，嘴唇无意识的微张，食指不知怎么就伸进了她的嘴里。
衣服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虞梦愣了一下却没有把他的手指拿出来，反而张嘴含住了。湿热的口腔内壁令他手指一弯。
粉红的唇瓣带着水润的光泽，她挑起眼睛，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盛泽被她看得眸色渐深。
他猛地抽回手，手里的手机一扔，拉着她进了主卧。
一番运动。
虞梦精疲力尽趴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的：“盛泽，现在你好些了吗？”
盛泽抚摸着她脸上的红晕，想着这人可真傻：“嗯。”
又傻又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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