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莉莉娅他们在帽子屋中消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但他们并不是特例，可以看到帽子屋中有相当一部分的新生停留在这——虽然他们绝大多数都围在造型奇特的“蘑菇圆桌”上。
看起来更高级，并且显而易见更贵的座位只有零星几个人。这让莱昂莫尔顿心中十分满意。他微抬着下巴坐着，看起来就像位小国王。
“小国王”这个形容来自于常常有惊人之语的阿维尔。他善于用一些奇怪有时候又精准的形容来达到嘲笑或者调侃的目的。
譬如，他当时是这么说的：“莱昂，快收一收你快要抬到天上去的下巴，虽然我一向很认可你的绅士修养，但是在某些时候，你那可怕的幼稚就会显露出来。”
莱昂会生气简直是必然的。那双深潭一样的蓝色眼眸冷漠地盯着阿维尔。
除了阿维尔和莉莉娅，其他人都看起来有点紧张。
“某些时候是指的什么时候啊？”明亮而认真的发问，来自于莉莉娅。
这毋庸置疑。只有她才能在这样的场合问出这种听起来奇怪而不合时宜的问题。
莱昂的怒气积攒到一半就被打断，他愤怒地看向莉莉娅，而后者回给他一个无辜而纯真的表情。
莱昂的怒气就这么后继无力了。
看着莱昂的神情，阿维尔哈哈大笑。他甚至笑出了眼泪，过了好久，他揩了一把眼角晶亮的泪花，喘着气说：“小公主，我发觉你有时候真是莫尔顿少爷的克星。”
莉莉娅眨着眼睛，执着地说：“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什么时候会让莱昂先生展露出可怕的幼稚？”
老天爷，你甚至还敢详细地把这个问题复述一遍！
阿维尔又想笑。而这次显然不止他一个。
温克森的腮一鼓一鼓的，可他愣是没敢发出任何声音，这让他看起来像个憋气的青蛙。
连一向谨慎的珍妮特都勾了勾唇，可当她意识到自己做出这个表情时，就飞快地看了莱昂一眼，注意到他没有看自己，才飞快地将嘴角的弧度压下来。
而唯一没笑的大概就是莉莉娅和莱昂。莉莉娅是完全不能明白笑点，莱昂是——他作为被调侃的当事人当然笑不出来。
看着还在执着等待他回答的莉莉娅，阿维尔在心中惊叹：我的小公主，这要不是你，换成其他人已经被莱昂用魔杖撕成了八瓣！我最多只是调侃，却绝对没胆子将莫尔顿少爷的幼稚摊开在明面上说，你还偏偏抓着这个不放，我要真说了，先死的是我，下一个就是你！
可人类——或者说人类小巫师总是有永恒的作死精神，阿维尔知道莱昂会生气，可作为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损友，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个让他破功的机会呢？
只见他笑嘻嘻地说：“什么时候会展露出可怕的幼稚——这个问题问得好——”
在莱昂死亡射线般的目光中，他淡然开口：“这种现象通常都发生在一个比较单一的场景中，比如，莫尔顿少爷发现他在金钱上拥有绝对的统治力的时候，他就会丢掉他挂在嘴边的修养，露出一种……”
“阿维尔。”
莱昂平淡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带起伏，但只看其他人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威慑力。
温克森努力将他小山一样的身体塞到沙发最角落。而珍妮特，她、她迟疑地掏出了魔杖——学校刚刚发放的那种统一制式魔杖。
阿维尔呲出一口白牙，贱兮兮地说：“哦哦，不对，不是这个表情，而是睥睨的，形象点说就是，莫尔顿少爷坐在全场最贵的沙发上，感觉他已经统治了整个帽子屋——像个傲慢的小国王。”
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这片卡座已经陷入了可怕的安静。
莱昂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当然，也没有怒气，他只是平淡地拿出了自己的魔杖——
当然不可能是学校发的那种。它整个魔杖看起来就很贵。玉质一般乌黑发亮的杖身，玄奥繁密的魔纹，以及，像水晶一般耀眼的魔力原玉。
这引起了莉莉娅的注意，她的视线连连在那根黑色魔杖上看了好几眼，最终停在那颗水晶般的原玉上。
那颗原玉给她十分温暖的感觉，她歪着脑袋打量了半天，甚至想上手实际感受一下触感，但最终出于礼貌和教养，她忍住了。
只听她惊奇地问：“莱昂先生，你的魔杖好暖和！”
这一声就像一下子给冷凝的气氛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他，包括拿着魔杖的莱昂。
莉莉娅依然用她那种柔软的嗓音说：“你的魔杖很棒，它很温暖，就像你的人一样。莱昂先生，我能摸摸它吗？当然，作为交换，我也可以给你摸我的魔杖，它也有一颗很棒的原玉……”
气氛由冷凝变得古怪。
阿维尔单手抵唇，咳了一声（其实他是想笑），说：“小公主，你的话题是不是跳转得太快，你还记得你刚才在问什么吗？”
莉莉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记得啊，我也听清了你的解答，你说莱昂先生坐在帽子屋的神情里像个统治的小国王——”
当莉莉娅复述出这个形容时，莱昂的神情已经有些不好了。
“可我并不赞同这个观点——”
蓝色眼眸又微微一滞。
只见小莉莉娅正儿八经地说：“他并不像个国王，我爸爸才不会露出像他这种威严的表情，我爸爸很慈爱，很友善。他是个仁慈的国王。国王都是仁慈的。”
“并不仁慈的小国王”莱昂狐疑地打量莉莉娅，想确定她这话有没有玩笑的成分。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可老天爷可以作证，莉莉娅压根就不会开玩笑。她通常情况下都缺乏东大陆这边贵族的幽默精神。
莉莉娅直视莱昂的眼睛，想了想又补充道：
“而且，莱昂先生，你并不幼稚，阿维尔先生说错了。我们坐的确实是全场最贵的座位，而据我所知，莫尔顿家族也确实是全大陆最有钱的巫师家族，所以，你在金钱上持有骄傲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她甚至还伸出小手，在莱昂骨感分明的大手上拍了拍——那只手拿着魔杖。莉莉娅可惜地看了一眼，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还是忍住了没有上手。
“所以——”
就像前面那么多话只是为了引出最后一句似的，莉莉娅可爱地笑了笑，清脆地说：“莱昂先生，现在可以让我摸摸你的魔杖了吗？”
莱昂脸上的怒意已经完全消失了，他复杂地看了莉莉娅一眼，在她晶亮的目光中，忍不住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然后，他将那根看起来就华贵的魔杖——递了过去。
朝着莉莉娅的方向。
阿维尔发现，从这一遭过后，莫尔顿少爷对莉莉娅的态度可以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当然以前他对莉莉娅也足够耐心，但现在——用莉莉娅的形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慈爱”。
人类唯一正经的公主官方认定“国王都是仁慈的”。于是莫尔顿少爷真的从一开始那个“不仁慈的小国王”变成了“仁慈的小国王”。
他们已经开始准备要去参加下午的新生典礼——在帽子屋等待这么长时间也就是因为这个。
在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他们经过一个蘑菇造型的摊位（所以说，矮人是真的觉得这种蘑菇可爱是吗？）
这家矮人是专卖饮品的，他们五颜六色的泡泡水在学校广受好评，因此这个摊位前围着许多人。
莉莉娅好奇的目光在那些泛着诡异颜色以及气泡的饮料上路过，莱昂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注视，然后，他温和的声音响起。
“莉莉娅，想喝泡泡水吗？”
矮人努努察觉到商机，立马呦呵起来，他是这家蘑菇饮品屋店主的儿子，今年刚继承了家业。
矮人努努甚至察觉到能不能做成这单生意的决定因素在莉莉娅身上，因此他格外热情地对莉莉娅说：“这位漂亮的小巫师，要来杯泡泡水吗？各种颜色各种口味的泡泡水，可以加牛奶、冰沙、果干、冰激凌……”
小莉莉娅的眼睛亮了亮，可她没有立即点头，而是询问了一下自己的同伴：“珍妮特，你想喝吗？”
珍妮特感觉到那道熟悉的冰冷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那其中的意味……她连忙点头，“我想，我想喝！”
莉莉娅这才看向莱昂，清脆道：“我想喝。”
莱昂矜持地颔首，将菜单递给她，说：“想喝什么口味的？”
矮人努努指着面前一排饮料说：“红色的是荔枝、粉色的是草莓、金色的是芒果、绿色的是薄荷或者苹果……我们这里还有入门版泡泡水、加强版泡泡水可供您选择，当然，如果您习惯了以上口味，我们这里还有强劲版泡泡水，给您提供最顶级的感官刺激……”
他热情的推销却并没有打动莉莉娅，只见穿着宫廷裙装的小姑娘扒着柜台。她脆亮地说：“绿色！我要绿色的入门版泡泡水！”
莉莉娅最喜欢绿色！
莱昂皱着眉说：“莉莉娅，你确定不要再加一些其他东西吗？牛奶、新鲜的果粒？价格的问题不用担心，它们并不贵。”
莉莉娅却扭过头来认真地说：“可是，我连最基础版本的泡泡水都没喝过啊。”
那一瞬间，莫尔顿少爷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怜爱。
可怜的孩子。
最后，他给所有人包括自己买了一杯各种加料的泡泡水。而给莉莉娅，买了一杯最便宜的、泛着诡异绿光的、入门版气泡水。
只要三枚金币。
那几乎是他买过的最便宜的东西——
仁慈的小国王莱昂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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