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十三章
“燕燕,你信我,我没有骗你,也永远不可能会骗你。”黎砚池低头注视着她躲闪的眸子,语气柔和但坚定。
“不可能……松淮哥哥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会骗我……”宋姝月一把推开了他,随后跑到了隔间,“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之间的气氛略微有些怪异。
起初宋姝月一直追问黎砚池何时将她送回去或者质问他将她带到这里居心何在,后来见黎砚池没有正面回应的意思,就赌气将自己整日关在屋内,不肯再理会他。
其实黎砚池早已经亲口说出他的“居心”,只是宋姝月不肯相信,一直在下意识否定与回避罢了。
而黎砚池每日将吃食搁置在屋门口后,见她半晌没有回应,也就未曾主动出言。
“黎郎君,这几日都没瞧见你家小娘子了,是不是病了?”
王大婶怀里抱着一个木篮子,里面有一块白布覆在上方,仔细瞧瞧,能发现底下冒着丝丝热气。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头发分成左右两半,在头顶各扎成一个结,模样瞧着像两只小羊角,他紧紧跟在王大婶身后,一只手拽着她的衣角,一只手抱着一本书,看起来乖巧可爱。
自从那一日王大婶发现这小两口不会做饭,便每日热心地拿自家吃食过来,而黎砚池推辞不过,见王大婶家中有一个稚儿,便提出教他读书识字。
其实,浅水村并不是黎砚池最初的安排去向,而是不得已才到此处,因此前几日他们才会如此狼狈。
那日,他将宋姝月从红枫寺中带出,路上碰上了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刺客,那些刺客下手狠厉,而且武功招数似乎不是出自燕国。
彼夜,双方陷入混战,由于势均力敌,场面僵持不下,最后他的手下们趁着空隙趁机掩护马车离开,但不曾想,路上碰上了另一股难缠的势力,顾及着昏睡的宋姝月,黎砚池权衡再三,只能弃马车隐藏起来。
路上,他碰上了一个热心的赶着牛车的汉子,那汉子以为他和宋姝月是哪个大户人家私奔出来的苦命鸳鸯,又从黎砚池的口中得知他们现下无处可去,就提议让他们跟着自己去小村子里落脚。
原来的路线已经暴露,与下属又失去了联系,黎砚池不得已改换计划,跟着那热心的汉子辗转来了浅水村,而此时他们居住的屋子则是那位汉子腾给他们的,而面前这位王大婶则恰巧是那汉子的屋里人。
浅水村地处深山,远离人烟,进山的路隐蔽难寻,只有熟悉地形地势的村民才能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出入的山中小道,而村内景色宜人,民风淳朴,宛若桃花源一般。
黎砚池伸手接过篮子,朝王大婶点头道谢,回头往屋内的方向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王大婶一瞧这模样,心下了然,这小两口一准是闹别扭了,随后瞥了一眼小屋的方向,眼珠子转了转。
“栓子,跟着黎先生好好学,咱村里来个识字的先生可不容易啊。”王大婶叮嘱了儿子几句,随后便离开了。
屋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随后便是一声清脆的碗碟与地面接触的声响。
宋姝月抬了抬眼皮,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随后透过窗子往庭院中看去。
院中的木椅上端坐着一个垂髫小儿,手里握着一本发黄的《论语》,而黎砚池则是负着手立在他的身前,领着他读。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意思是学习之后要不断温习……”
宋姝月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
她记得第一次同太傅见面,是在她九岁那年。
那天,父皇笑眯眯地把她叫到跟前,说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她最爱吃的荷叶酥。
那时,她坐在父皇的膝上,嫩白的手指抓着荷叶酥,像小松鼠啃坚果一般正吃得津津有味,父皇突然告知给她单独请了一个太傅,叮嘱她以后要听太傅的话,否则就再也不让她吃荷叶酥了。
她一听,自然是荷叶酥最要紧,完全没有在意父皇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连忙点头答应。
父皇说给她请的太傅博学多识,见多识广,一开始,她以为铁定是个五六十岁的老顽固,谁能想到,是她在花树底下瞧见的仙女哥哥。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了。
那天,宋姝月刚从御花园薅了一大把鲜花,准备给承平宫老槐树上,那被风刮跑小窝的小鸟们做个漂亮的小窝。
她兴致勃勃地跑回承平宫,走到那老槐树下时,突然一阵微风袭来,轻柔无骨的白絮被风吹起,宛若漫天的雪花飘舞,她不知不觉中停住了脚步。
槐树下有一人,白色衣袂随着微风翩跹飘动,发丝微微扬起,仙风道骨,遗世而独立,等他转过身来时,那张出尘的面孔宛如月下仙人映入了她的眼帘,宋姝月瞧痴了,连手里的花什么时候落在地上她都不知晓,后来更是一语惊人地喊了句:“你是话本里的仙女吗……不对,你是男仙人,莫不是要唤一句仙女哥哥……”
黎砚池没有多作理会,他接下这太傅一职本就是不情不愿的,五公主自幼受宠,被娇惯得无法无天,顽劣之名在皇宫里也是出了名的。
而他年少成名,师从当代大儒,自幼熟读经书,君子六艺,品性德行皆为世家子弟楷模。
若说出去,他只比小公主大七岁,在年龄上,按理来说是不够格当皇子公主的太傅,但燕帝如此安排,当时的他也是猜出了几分。
无非不是忌惮黎家的兵权,想将他这个不喜舞刀弄枪,醉心诗书的世子握在掌心,而这最好的办法无不就是联姻。
而燕帝时年最宠爱的就是五公主了,虽然她的年纪尚小,但仍旧不妨碍燕帝心里打的算盘。
黎砚池本就不想被拉入这些弯弯绕绕的利益场里,但奈何婉拒无果,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差事。
他虽心中有怨气,但还是分得清青红皂白的,每日一丝不苟地教学,起初宋姝月还是一副一本正经,专心听讲的乖巧模样,每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看起来求知若渴,但后来不知为何就开始和黎砚池对着干,时常想尽各种办法逃课。
“先生,您方才说的那句栓子没听明白……”
突然,宋姝月的思绪被拉回现今,视线落在黎砚池的侧脸上,她晃了晃脑袋,定了定心神,但很快记忆又被拉拽了回去,她看着院中稚儿仰起的小脸,猛地想起很多年以前她也是这般仰望他的。
那个时候,她压根不敢相信仙女哥哥竟然是她的太傅,她还以为父皇给她请的太傅会是什么七老八十的老古板,就跟太子哥哥的一样,谁曾想竟是一个漂亮的,长得像画上人的仙女。
虽然打从一开始仙女哥哥就一板一眼,有些无趣,像个不解风情的冰山美人。
但宋姝月就是喜欢听他讲课,喜欢听他讲那些诗句里的故事,甚至不肯唤他太傅,只肯叫他仙女哥哥,可是后来……
后来发生什么了呢,似乎时隔多年,她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时她生了好大一场闷气,称病不去上课足足有月余,甚至还想求着父皇换一个太傅给她,可是父皇没有理会她的软磨硬泡,并未同意,甚至拐弯抹角地替黎砚池说了一大通好话。
她没法,只得继续听他讲课,不过之后她便只恭恭敬敬地唤太傅了,那句“仙女哥哥”的称呼竟是被她尘封在了脑海里,今天也只是因缘巧合偶然想起罢了。
“我竟是将这些忘了,没成想,从前我竟是这般……”宋姝月捏了捏眉心,只觉得有些头疼,从前的她为何对着一张冰块脸也觉得开心呢。
但现如今,这张冰块脸早已经开始融化了,甚至对她起了不一样的心思,宋姝月却是恍然未觉,或者压根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第二日一大早,院中就传来一阵响动。
宋姝月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口干,便下意识地唤了几声“春韭,冬荪……”
无人应答后,她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皇宫了,于是便自行下了床,趿拉着鞋子挪到小几旁。
屋外人声嘈杂,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声音甚至是小孩子的嬉笑声。
宋姝月放下手中的茶杯,随后拾掇了一番走到院中,只见院中有六七个年岁尚小的幼童嬉笑玩闹着,中间有个胡子花白的长者正握着黎砚池的手亲切地攀谈着。
“小娘子出来了。”院中那些妇人瞧见宋姝月,便如同上次那般围了过来。
“咱们村总算来了个会识字的夫子了……”
众人絮絮叨叨,宋姝月这才明白,这些孩子是来求学的,她瞥了眼弯下腰与那些小孩子攀谈的黎砚池,从前的那些个回忆竟也涌了上来。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呢,为何从那之后她和太傅便有了芥蒂,分明之前她还巴不得天天瞧见“仙女哥哥”,甚至想求父皇将仙女哥哥赐给她当驸马……
突然,她的思绪被打断了,黎砚池唇角带笑,大步朝她走来,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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