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二十章
可任凭魏武怎么替自己辩护,那官吏都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不耐烦地瞪了他几眼。
官兵拉拽着魏武出了酒楼,他的头和双手都被枷锁束缚,一路上引来不少百姓的驻足观望。
平头百姓见过太子真容的自然不多,因此光看他的衣着,只当这人是犯了事的富家子弟。
魏武心里怒骂李柄,这人拿着他的玉牌跑哪去了,不然他也不会陷入这番尴尬的境地,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评头论足。
百姓不认识太子,但不代表这大街上没有其他人。
这时,街上恰巧开过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三皇子一系的杨御史,见状,赶紧下车询问情况。
魏武看见杨御史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没想到他堂堂的太子殿下竟落得这番凄惨的境地,而且这杨御史一项与他不对付,若是颠倒黑白告到父皇跟前,这事恐怕难以收尾了。
那带兵捉拿歹人的官吏瞥见来人官袍的颜色,就知道这铁定是个大官,赶忙笑脸迎上去,见他自称是杨御史,便将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遍。
就在这时,李柄突然出现,见太子殿下这般境地,急忙跑上前去,大声喊到:“太子殿下,你怎么成这样了,是哪个不长眼的小人竟然敢给您上铐!”
不喊不要紧,李柄这一嗓子喊出去,围观驻足的百姓就越来越多了。
“这是太子殿下?不会吧,太子殿下一贯是好名声,怎么会因为犯事被抓起来,这人肯定是冒充的。”
“你别说,这人长的倒是有几分像太子,我从前在一个大人府上当差,远远地瞧过太子一面。”
一传十,十传百,太子犯事被官府缉拿的事情在大邺闹得沸沸扬扬。
而且后来有人探清了虚实,太子殿下还不是犯了一般的过错,他杀人了!
他杀的是谁呢,有人说是大燕来的和亲公主,也有人说是青楼里相好的女子,总之,众说纷纭。
再后来,杨御史就此弹劾太子,似乎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件事在朝堂上愈演愈烈。
西凉皇看着那一封封弹劾太子的折子,心里窝着一团火。
“让太子给我滚过来!”西凉皇冷着脸,将那些折子一把挥在了地上。
魏武瑟缩着走进大殿,大气不敢出,他知道父皇为了保下他被那些大臣好生嗟磨。
“看看你做的好事!”西凉皇怒斥,随后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不是儿臣,儿臣没有杀人,儿臣是被冤枉的。”魏武有些委屈,他自己都搞不理清发生了什么。
“你是冤枉的?现下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何况那酒楼还起了大火,燕国公主尸体面目全非,死无对证,当日之事又有杨御史亲见,你如何自证轻白,还有你叫西凉如何同燕国交代!”
“儿臣……”魏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父皇,儿臣该怎么办?”
西凉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宝贝儿子,不免有些头疼。
虽然这个儿子在一众皇子里并不是最出色的,但这是他的长子,还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因此,凡事他都会偏向魏武。
为了替魏武的储君之位铺路,这些年,西凉皇里里外外花的心血可不少,所以太子在民间才会有那么多的好名声,而且他怕自己驾崩后,魏武应付不了狼子野心的陈国人,因此特意促成西凉和燕国的结盟。
他年纪大了,身子愈来愈差,太子有正统的名头,又有他留下的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只要不犯什么大过错,这储君之位自然是顺理成章。
可眼下……
“公主,打探清楚了,当夜掳走你的是三皇子的人。”十七拱手向小榻上的女子说道。
那女子瞧着有些虚弱,面色苍白,嘴唇也有些泛紫。
十七见状,起身去小几上倒了一杯热茶,随后连带着怀里的油纸包一起递了过去。
“三皇子?”宋姝月接过热茶,喝了一口,觉得一股暖流自下而上升腾起来,四肢也逐渐回暖。
“三皇子给公主下了假死药,妄图嫁祸太子,公主假死昏迷的这几日,太子一直被朝臣状告……”
那日,酒楼内,那官吏留下几个官兵保护现场,随后便押着魏武离开了。
之后,三皇子的人趁机迷晕了留下的官兵,用一具女尸替换假死的宋姝月,之后放火烧屋,试图来个偷龙转凤。
之后,十七从那些人的手下截下了宋姝月,带着她来到了客栈。
假死药的药效有些重,宋姝月足足昏睡了两三天,现下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打开油纸包,拿起一块糕点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余光瞥见里面的荷叶酥,登时一愣。
随后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十七,却没有发问,只是接着他的话回到:“咱们自然得帮太子一把,太子这个草包当然比那坏心眼的三皇子好应付。”
她对上十七的视线,微微一笑,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那视线温柔至极,却又含着若有若无的哀愁,他莫不是在担心自己?
确实,此次凶险至极,那三皇子若是想用她的死来嫁祸太子,那一开始八成就是打着置她于死地的意图,至于后来为什么改主意,她也不知晓了。
她一个异国公主差点成了西凉皇储之争的牺牲品,这西凉皇宫当真是刀山火海。
“公主,你想念大燕吗?”十七突然发问。
他鲜少说这些与她吩咐无关的话,因此宋姝月觉得有些新奇,认真地思索了一番,道:“想,但是我早已经回不去了。”
这小半年以来,她经历了许多事情,成长了许多,也看明白了许多。
父皇也许并不是那么不舍得她,就她在西凉了解的情况看,西凉皇极为看重此次结盟,即使没有她这个和亲公主,止战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且父皇一早便将她的画像交与西凉使臣,后来却又放心让别人代替她去西凉和亲,这证明他根本不担心西凉会因为这件事同燕国翻脸。
想到这里,她不免觉得有些心寒。
也许,她的父皇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那般视她如珍宝。
就眼下西凉的局势看,当初太傅带走她,不愿她来西凉和亲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比如这一次,她的性命就在那三皇子的一念之差了。
几日后,燕国公主活生生地回到了皇宫里,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而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燕国公主指控当日意图谋害她的不是太子,而是三皇子。
当下,朝野又陷入一片唇枪舌战。
三皇子自然是死不承认,但是燕国公主拿出了证据,三皇子身上贴身佩戴的玉佩,指控三皇子意图染指太子妃,嫁祸太子。
而且那在众皇子中一向沉默寡言的二皇子也出面作证,说自己曾亲耳听见三皇子与下属的谈话,魏槐虽被划定为太子一党,但好歹也是个皇子,说话也是有些份量的。
三皇子的母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此次,背后仍像是有人推波助澜一般,场面愈发闹得不可收拾,再加上西凉皇有意为之,最后这场纷争以三皇子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作为结局。
三皇子的母家自然也受了牵连,势头不如从前,因此,太子一党自然是春风满面。
三皇子一党失势,没了这最大的威胁,太子这储君之位在所有人眼里看来就是十拿九稳了。
鉴于燕国公主替他洗清了冤屈,魏武这段时日可算是把宋姝月当成神女一样供起来了,隔三差五地往紫宸殿送各种珠宝首饰。
时间过得很快,眼下已经是来年的开春了,离大婚不足一月。
这日,魏武约宋姝月于宫中花园一叙。
宋姝月闲来无事,便应下了,这草包人傻钱多,应付应付还能打发打发时间,因此她并未听十七的劝告。
“月月。”魏武一见到来人,两眼放光,随后伸出手便想去握她的,但被宋姝月灵巧地躲开了。
“太子殿下,你我还并未成亲,如此称呼于礼数不合,还是唤我的封号长乐吧。”宋姝月朝他行了礼,缓缓道。
“好吧……长乐。”魏武砸吧了一下嘴,左不过还有一月便要成亲了,他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公主,过几日,孤在东宫摆宴,听闻公主善舞……”话未说完,魏武看向了来人,突然问道,“二弟,你怎么来了?”
宋姝月身子一僵,真是冤家路窄,每每她出门,总能时不时遇见那个人。
突然,她“哎哟”了一声,装作脚抽筋了,魏武见状,急忙伸出手来搀扶。
宋姝月见状作势倚在他的怀里,随后余光似有似无地去瞥那人的脸色。
果然,面色阴沉得吓人,想想还真是痛快,到底是谁入戏太深还不可知。
总归那个人不可能是她,她向来爱恨分明,若是有人负了她,她必然头也不回地离绝了他,说不准,还要回头踩上几脚,方解她心头之恨。
“好疼呀,也许是抽筋了。”宋姝月扯着嗓子说,瞧起来有几分做作,随后念着魏武方才的话,接着说:“太子殿下方才说什么来着?”
魏武见她发问,以为她来了兴趣,面上一喜,便赶忙说:“过几日,孤在东宫摆宴,公主可否赏脸?”
“嗯。”宋姝月点了点头,随后又玩味似地装作不经意看向了魏槐。
“那公主可否赏脸跳一支舞?”魏槐紧接着问。
宋姝月又点了点头,只顾着欣赏魏槐的脸色,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此时,魏槐的面上早已经暗沉得能滴出水来了,最后强压住心头的躁意,拱手道:“皇兄,皇弟还要去拜见父皇,就不打扰你们了。”
魏武给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这二弟果真是识眼色,而且对他忠心耿耿。
之前在他被诬陷危难之际,不怕被牵连亲自帮他作证,真是他的好弟弟啊,待他以后登上皇位定不会亏待他。
魏槐走后,宋姝月的心里畅快无比,随后才有闲心思考自己方才答应了什么,瞬间呆住了。
但她方才已经答应了,眼下就不好再反悔,心里莫名有些后悔今日没有听从十七的劝告,执意要来见这草包太子,惹出这些没来由的事端来。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宋姝月并没有告诉十七这件事。
几日后,自己一个人带着春韭去东宫赴宴,说起来还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宴席上,觥筹交错,人声鼎沸,魏武坐在上首向大家引杯致意,春光满面。
宋姝月特意在路上耽搁了好些时间,坐在御花园的小亭子里赏够了月色才不慌不忙地来赴宴。
她用衣袖虚掩着面,偷偷摸摸地坐在了宴席的最末,试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很快,她的希望落了空,她一踏进宴厅,便有人通知了魏武。
“长乐公主来了,快到孤身边来坐,孤特意给你留了个位置。”魏武在上首挥着手热络地说。
宋姝月脸皮一抽,浑身僵硬,最后被迫在众人的注视中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太子可是说了,长乐公主今夜特意准备了一支舞,我等可是有眼福了,听闻长乐公主幼时便一舞动燕京呢。”底下突然有人说了一句,随即便有更多的人附和。
“长乐,你说呢?”魏武两指捏着酒杯,眯着眼睛看向了宋姝月。
宋姝月苦笑一声,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席下唯有一人默默地喝着酒,神情淡淡,仿佛这些喧哗热闹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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