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刷得洁白的墙，银白的床柱，白色的床单与被套，透明的胶管，各种银亮的器械，还有那一群穿着白衣的人。
这是墨纸五岁以前的全部世界，一方不大的空间，全是跟白有关，对了，还有一团在脑海里小小的白光。
那时墨纸还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m-206，“m”——墨，“206”——第二期实验第6号试验品。
大概是那时还太小，不知生死。面对那群穿着白色外套的人给自己指的路，墨纸就这么走了过去。
那是唯一一条他可以选择但生死未卜的路，路的尽头有一颗他们描绘的墨纸所渴望的糖果。在生与死地无数次挣扎后，墨纸坚持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怪兽”们叫得最欢，除了一位老爷爷。
得到“糖果”后，墨纸很迷惑，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糖果。
他只知道，糖是甜的，得到期望的糖果是一件值得快乐甚至幸福的事，可是他不知道这颗糖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只是那些人都拿这颗糖“诱惑”他。
大概就是他想要的。
但是拿到后没有高兴，也没有悲伤。
大概是自己想要的吧。
成功后，墨纸终于离开那个“小小的世界”，被允许在其他区域活动。刚开始一切的活动都很吃力，并且一股不可抑制的缺失感一直笼罩着墨纸。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自己的身体，适应这个世界，适应头脑中多出来的部分，花尽所有的力气将头脑中的事物与这个世界适配。
适配的结果不好不坏，只是当墨纸开口说第一句话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年，墨纸七岁。
他模模糊糊记得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同一个男孩说的。
男孩被家长带到科学院做某项测试，等待测试结果的途中同墨纸玩了起来。
他似乎抱怨了很多事情，但那时墨纸自己都还没理清脑海中的东西，更别说去记住别人的事。
不过他就记得男孩很好，很照顾他，把他当作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弟弟一般关照，那种感觉很奇妙。
墨纸记得自己当时还在脑海里搜寻了很多东西来匹配这种情况，但信息太杂乱，反而找不出合适的行为来对应。
即使墨纸的回应很冷淡，男孩依旧一直带着他玩，耐心地同他讲应该怎么做。不过男孩说的墨纸一点都没有入脑，后面他索性就不想了，机械地模仿男孩。
结果出来后，有人来叫男孩：“小砚，走了。”
墨纸的脑海里像触发了什么程序般回放起最开始男孩说的话——“你好，我叫小砚，我们一起玩吧。”
原来这就是一起玩，“小砚”应该就是名字。
“小，砚。”墨纸试着叫了一声，这个时候应该回话，但是我没有名字。
“嗯？我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找你玩。”男孩挥挥手，就跑了过去。
“啊……”墨纸觉得自己应该是想说什么的，但出口的只是无意义的音调，他有些费解自己想说什么。
那天之后，老爷爷带他去了一个房间，不同于以前，不是刷得洁白的墙、银白的床柱、白色的床单与被套，没有透明的胶管、各种银亮的器械。
墙上似乎有一层纸，淡蓝色的，床单被罩是恬静的橙色，有一张木桌、一把胶椅，一个书架，都是很安静的颜色。
老爷爷带他坐到椅子上，上面有一张白纸一支钢笔，很古旧的东西。
墨纸没太听到老爷爷在说什么，却自己拿起笔把印象中的那个名字描了出来，笔画是对的，但写得歪歪扭扭。
纸与笔触碰的感觉真神奇，尤其是当那个名字出现在纸上时，墨纸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我，想要，一个，名，字。”
老爷爷很欣喜，激动得语无伦次，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也意识到对于墨纸来说，太多的话并没有意义。
“我叫爱伦·科斯达，爱伦是我的名，科斯达是我的姓。”
“姓，名。”
“对。”老爷爷给墨纸讲了什么是姓名，尽管他知道墨纸的脑海里一定有姓名的解释，甚至更全面，但还是想将自己的理解告诉墨纸，“……‘姓’是你和家族的纽带，‘名’是长辈对你的期望，‘姓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最独特的印记。”
“姓名的话，你可以随那位大人姓——‘墨’，喜欢这？”爱伦指了指纸笔。
“嗯。”墨纸点点头。
“那就叫墨纸，喜欢吗？”
“墨，纸。喜欢。”
后来，男孩是否还出现过墨纸并不记得，他每天大部分的时间仍是在院子里闲暇地散步，消化脑海中的东西，日常的抽血、检查，甚至是实验、测试。
不久后那些人又给他看了一颗糖果，墨纸终于体会到那种雀跃的心情——他，想要。
积极地配合，尽全力地坚持，似乎还有一个模糊地陪着他的影子，就为了能去看外面的世界。
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中最先知道的名字——“小砚”，渐渐被埋葬在记忆深处，蒙了尘，掩了盖。
离开科学院的时候，墨纸12岁，第一次见到了自己法律上的父亲与哥哥。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上锁’后，记忆受到干扰，有部分缺失与错乱。”
“明白了。”男人简单地应了一句，然后牵起墨纸的手，说到，“走吧，回家。”
那些模糊的记忆中，墨纸还记得的就是父亲说“回家”两个字的时候很温暖，是回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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