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翌日,午时刚过。
徐云蓁和孟闻秋用过午膳,坐在厅堂里闲谈。
“怎么不喝药?”
孟闻秋摇头:“苦得很,我这身子已经好了。”
那熬了几个小时的中药,比黄连还要苦,孟闻秋喝下去一碗,就要吃下好些蜜饯果子。
今早她喝过之后,便嘱咐小桃别再端来了。
徐云蓁拿她没办法,只道:“过会儿张益再来给你把脉,若他说不用再吃药,那我也不多嘴。”
话音刚落,说曹操曹操到,春迎领着张益从院子往屋里走。
张益今日带了个小药童,手里拎着药箱,倒是不像昨日那样急切。
他刚踏进门槛,徐云蓁便道:“可用过膳了?”
张益未着官服,穿了一身松绿色的圆领袍子,倒是有几分贵公子的意思了。
孟闻秋手里捏着一串珠子在把玩,见到他点了点头。
张益给二人行了半礼,道:“下官已经吃过了。”
孟闻秋暂且不论,徐云蓁算是朝廷命妇,所以张益此举挑不出错来,只是未免多了一层隔阂。
徐云蓁让春迎给他递茶,道:“你自小也我看着长大的,这么客套做什么?”
张益嫡亲的姐姐张婉和徐云蓁是闺中好友,幼时他还老跟在两个姐姐身后要糖吃,待到了六七岁,便鲜少进后院了。
张益一顿,想了想唤了一句“云蓁姐姐”。
徐云蓁喜笑颜开,道:“你先给闻秋瞧瞧,她方才还不愿意喝药,说苦得很。”
药童从药箱里拿了崭新的绢帕,香兰接了过去放在孟闻秋腕间,张益伸出手道:“冒犯了。”
望闻问切必不可少,孟闻秋一直殷切的盯着他,想听他从嘴里说出不用吃药这话。
张益却被这目光看得有些紧张,隔着一层绢帕,他静静感受着孟闻秋脉搏的跳动。
满屋子的眼神都聚集在他们身上,过了好半晌,张益才收了手道:“昨日一早我扎的那两针想来颇有成效。”
孟闻秋揉了揉腕子,美目流盼,赞了一句:“张医丞的医术实在高明。”
张益没接话,似是有些局促。
香兰端水来给他净手,他的脊背这才松了一些。
张益坐下后,徐云蓁侧头朝他道:“我爹近来身子不大好,你在太医署也劝劝他,不要总是深更半夜还在看古书。”
“姐姐的话,我会放在心上。”
徐云蓁又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向来顽固,也不指望你能劝动。”
张益微不可闻地点点头:“这两日在皇庄,倒是睡得早些。”
“说起来,好几位妃嫔身子骨不好,也都染了风寒,幸好太医署来了大半,若不然更要忙得焦头烂额。”
徐云蓁倒不意外,后宫之人哪个不是千金小姐出身,娇生惯养也是情理之中。
张益伸手摸了摸袖口,低声道:“新梁来了一位和亲公主,听说也病倒了。”
孟闻秋本来还游离出神,听到这话瞬间直起了腰板:“病了?”
“是,到华鸣寺的时候就已经病倒了,本来也要派遣我去瞧瞧的,只是我先应了要来云燕殿。”
新梁使臣抵达也不过是半个时辰前的事,所以这事还没透出一点风声。
徐云蓁问道:“病得严重么?”
“他们随行的大夫说是公主水土不服,旁的也没细说。”张益也是才知道新梁来了个和亲公主,见徐云蓁和孟闻秋都不太意外的模样,心下了然。
只怕是这些勋贵早就收到了消息。
孟闻秋琢磨半晌,问:“别人呢?据我所知,新梁来的人可不少,怎么偏偏就公主一人病倒了?”
张益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就连他自己也没往这方面想,他犹疑片刻答道:“公主千金之躯,兴许更加孱弱。”
孟闻秋却不这样想,来的是江逸亭的嫡亲妹妹,她在新梁什么地位是众所皆知的事,早年间兴许真是温室里的花朵,现在么可说不好了。
徐云蓁也对此疑虑甚多:“我爹去了么?”
“没有,徐医令派了两位医丞去。”张益又道,“按理说,公主和亲一早就该知会,难道是我在太医署消息闭塞?”
孟闻秋揪着一缕发丝在手里把玩,随口道:“偷偷来的,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样说也不对,她有点想知道江逸亭在耍什么把戏。
张益听此便道:“礼部尚书李大人已经将人安置好了,方统领也派了好些禁军把守,他们就算是有什么想法,应该也难以实施。”
孟闻秋默不作声摇摇头,她总觉得江逸亭和皇上达成了某种协议,是要对付太后,对付方珩舟的。
张益见她们脸色不大好,便道:“待两位医丞回来,我便问问公主的情况。”
徐云蓁浅呷了一口茶:“你万事小心。”
张益又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走前还特意嘱咐孟闻秋,这两日莫要贪凉。
徐云蓁说要去见见张婉,也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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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闻秋枯坐了半晌,忽然拉住香兰的衣袖道:“给我梳妆。”
她又转头朝小桃吩咐:“你去打听打听方珩舟在哪里。”
半个时辰后,孟闻秋到了未平殿外,从一顶不起眼的灰色小轿下来。
未平殿是方珩舟在皇庄下榻的宫殿,离着云燕殿有些距离。
门口守着两个太监,见到来人不免讶异,急匆匆上前来行礼:“见过孟小姐。”
香兰便出声道:“我家小姐有事来寻方统领,还请公公带路。”
太监有些左右为难,怎么今日小姐们都往未平殿跑?这孟家小姐性子又这样怪异,两头都得罪不起。
孟闻秋见他支支吾吾,便问:“方统领不在殿内?”
“在……在的。”
“你们做不得主,那便先去通报一声,我在这里候着。”孟闻秋不为难小太监,毕竟她也没有提前知会。
小桃却十分不满:“我家小姐身娇体弱,若是站久了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么?”
两个小太监吓得软了腿,其中一个赶紧低声道:“罗家小姐刚进去不久。”
罗幼音?
孟闻秋微不可闻地颦着眉头,她看了一眼大门,便要转身离去,那门却突然被打开。
罗幼音带着两个女婢,眼底有些微红,看见孟闻秋的身影瞬间停下脚步。
这算是那日宴席后第一次见面。
两人隔门对望,孟闻秋朝她点点头,还未抬脚便被罗幼音叫住了。
她一如既往地语气冰冷:“你来做什么?”
孟闻秋没答话,她径直走近了,道:“若没有急事,不如同我喝杯茶?”
明明是请求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
罗幼音住在长秋殿,她带着孟闻秋回来的时候,罗夫人还有些诧异。
待两人坐定后,孟闻秋才仔细看了看罗幼音,她头发果然短了一截,还少了一些,看来要绞头发去当姑子,一点儿也不假。
罗幼音将众人都屏退了,神色到底缓和了些:“我要入宫了,你应该知道。”
孟闻秋以为她是找自己算账的,便道:“你信传言?”
罗幼音却摇摇头:“这事是皇后一手操办的。”
“兴许还有别的法子。”
“要么进宫,要么出家……还有最后一条路,嫁人。”罗幼音说着顿了顿,“我方才问方珩舟愿不愿意娶我。”
她看了一眼孟闻秋,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孟闻秋却不为所动,只心底道了一句“民风开放”,便垂着眼眸认真听着,罗幼音继续道:“他说,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他把我出宫之后的念头都给掐死了。”
罗幼音似是咬牙切齿,眼眶又红了起来,孟闻秋接话道:“皇后要给你赐婚,实在遗憾,可你和方珩舟的事,也与我无关。”
罗幼音冷哼一声:“你们倒是相配,都一样的铁石心肠。”
她单刀直入道:“我说过来日方长,今后虽常住宫中,可总有机会的。”
罗幼音这话像是在挑衅,可孟闻秋并不买账,一个男人罢了,又不和她争。
孟闻秋神色淡然,捏起白瓷盘中的银卷酥吃起来,罗幼音没有得到回应,觉得气势都矮了一截,她忽然开口:“没了我,冯家还得找个世家女,我娘说这两日,好些夫人都传了信笺回长安。”
孟闻秋喝了一口茶,摇头:“应该没这么快,太后不会允许他们乱来的。”
她话头一转:“更何况最近使臣入城,新梁还带了个和亲公主。”
这事罗幼音也听说了,她疑惑道:“新梁这是何意?难道也是送来做质子的?”
皇后的出身本就受人诟病,可皇上也不是嫡出,所以大多不会将此事摆到明面上谈论。
想来皇后没那么大度,让一个正儿八经出身的公主入后宫。
孟闻秋却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江逸亭为了讨好皇上所以让自己妹妹入宫?他和新梁皇帝私下又有什么交易?
原书里的江逸亭两头通吃,先让皇上和太后内斗,让又让皇上和新梁皇帝交手,总之他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一个小小的质子,在背后翻云覆雨,竟没有一人把他揪出来。,也多半是有些狂妄自大了。
江逸亭强势的母家在新梁被打压,他自己也没有半点权势,这样一个人,便是宫里的小太监也会对他嗤之以鼻。
罗幼音忽然开口:“明日太后和皇上设宴款待使臣,朝中百官都会到场,不知道新梁会不会提起公主。”
各国将锦进贡的物件都一一呈上来,也许是马匹也许是珍珠,皇上再以大国的姿态,赏赐不少宝贝,兴许比他们上贡的东西还要宝贵。
“这病来得蹊跷,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孟闻秋总觉得心底发慌,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这一切都在朝书中所写的方向走,她却只是半知半解。
罗幼音看她一眼道:“我爹已经写好了奏折,明日便会呈到皇上案几上,弹劾国舅爷教子无方,只是这次,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
孟闻秋一愣:“没带上我爹吧?”
“没有。”罗幼音眼神怪异,“上回我爹因为你二哥当众伤人,这才……”
她说不下去,孟行章伤的人是冯詹易。
孟闻秋明白她的意思:“我二哥喝多了容易闹事,不过还是有分寸的,不会随意伤人。”
罗幼音有几分羞赧,揪着帕子不语。
孟闻秋见此便起身,随口问道:“你入宫可都打点好了?”
罗幼音见她要走,便急忙道:“太后娘娘会照拂我的。”
“今后若是在宫中不顺当,你大可传信给我。”孟闻秋说完又摇头,“以你的身份,应该没人敢欺负你。”
罗幼音却没接话,目送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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