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井然篇05-聒聒争
许言打了夏鸽没几天后，夏鸽是姜禾男朋友的事情就人尽皆知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里，终于也有了姜禾的身影。
每个人都给这四个人脑补出了一场大戏，“夏鸽骚扰井然，许言去找姜禾理论让她管好自己男朋友。姜禾不承认，许言亲自打了夏鸽为井然出气。”
也有另一种说法，“许言喜欢姜禾，夏鸽背叛姜禾，许言为姜禾出头。”佐证是大二秋的外出写生时，许言和井然在一起之前，有人撞见过许言向姜禾表白。但没有人站出来承认是谁撞见的，两个当事人都从公众视野消失良久，给不出什么说法。但这种齐齐消失，又让不少人坚信许言和姜禾之间，确实有一腿。
每个人都有一张选票，赌许言打架是为了井然还是姜禾。
终于，散伙饭那天，一切有了答案。
那天井然先见到的是姜禾，是在饭店门口，她正撞见有人送姜禾过来，那人并不是许言，没认错的话，竟然是夏鸽。两个人还是亲密依旧，夏鸽走的时候，还抱了抱姜禾。
姜禾许言，姜禾夏鸽，井然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三个人的关系。
许言到得有些晚，人基本上已经到齐了，只井然旁边和门口还有两个空位，大家还不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分手了，自然把许言往井然身边让，许言摆手，直接坐到了门口。
众人交换眼色：“你看，我就说许言和井然之间不对劲。”
井然看得很清楚，许言一进来，就在人群里面搜索姜禾，两个人四目相对了一下，许言嘴角勾出了个不易察觉的笑。
井然突然想到门口看到的夏鸽和姜禾的拥抱。许言啊许言，你知不知道，你心爱的姜禾，现在还和夏鸽不清不白呢？
她无数次警告自己，她和许言已经分手了，两不相干了。
但两不相干不代表两不相欠，许言欠她太多。
她没办法把目光从许言和姜禾身上收回来，两个人之间所有的细节都被她死死地看在眼里。
姜禾喝酒太猛，许言隔空一个眼神，姜禾被抓现行地放下了杯子。
姜禾要吃的菜被转走，她眼巴巴看着时，许言悄悄伸手稳住转盘把那盘菜又转了回来。
大家提起往日事迹笑起来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在人群里找对方的眼睛。
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不止她看在眼里，越来越多的人在这座爱你不爱她的天平上，向着姜禾靠拢。于是大家对井然愈加得热情友好起来。
井然想，这大概叫做同情，因为不被爱而获得的同情。
心底有什么她一直压抑着的东西被点燃了，噼里啪啦地响起爆鸣声，她一杯接着一杯地把酒倒进肚子里，妄图把这种情绪浇灭，但她忘了酒是助燃剂。
她酒量本来就不好，几杯下肚后，现出了些失控的前兆。坐她旁边的女同学显然看了出来，不停地拦她的酒，劝她吃菜。井然死攥着酒杯，脸上竟然是笑着的。她的眼前已经有些恍惚，只姜禾那张脸，分外清晰分明。
越来越多的人看出来了，有人渴望做着和事佬：“许言，你再不管，井然可要喝多啦。”说完自己捧场地笑了笑。
只他一人的笑回荡在包厢里，显得分外尴尬。
大家使着眼色把他压了下去，妈的你没看出来许言和井然分手了吗。
众人等着男主角的反应，还没等朝许言的方向看过去，他的手机铃声适时响了。许言看了眼屏幕，似乎是个非接不可的电话，出包厢前，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井然，嘴张了张，只说了句：“你们少喝点。”
这个特意加的“们”字，保持距离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井然心里像是被剜了把刀子，她想，我真不该喜欢上这样一个糟糕的人。
短暂的插曲过去，包厢里恢复如常，井然不由自主地去看向姜禾，她在跟身边的人聊天，眼神若有若无地看着门口。
啪，包厢门猛地被打开，井然和姜禾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并不是许言。
一阵哄笑声里一帮人走了进来。
“快进去呀，害什么羞呀你”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
隔壁美术系的毕业聚餐有意无意地选在了同一个地方，为首的是美术系的小代，井然同他打过交道，倒是有些认识，他正被身后几个哥们簇拥着，举着酒杯就进来了，身子摇摇晃晃的，酒倒是洒了一多半在身上。
井然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只觉得吵闹。
小代勉强立定之后，整个包厢安静下来等他发言，当事人却吞吐起来，憋了半晌，终于开口：“那什么，今天这不毕业了吗，我过来祝各位前途光明！”
他一张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害羞。
身后哥们笑搡了他一把：“什么光明不光明的，快说正事，还是不是男人了。”
包厢内轰然笑作一团：“敢情小代这惦记着我们系的姑娘呢。”
和小代交熟的，已经端着酒杯过去勾住了小代的脖子，笑说：“你这可不够意思呀，和你认识这么久，连我都不知道是谁。这杯酒必须罚。”
小代倒是干脆地将酒一饮而尽，似乎是终于壮了胆。转身朝包厢角落看过去。
“那谁！姜禾！”
听到这个名字井然才回了回神，下意识去看了眼角落里的姜禾，她正在桌子底下偷偷发短信，也是被吓了一跳，看着一帮人推着小代走到跟前，才有点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小代一双眼想看又不敢看姜禾，只好倒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
“姜禾，祝你一切都好。”
简单几个字倒是情真意切，姜禾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
“谢谢你！也祝你一切顺利。”
大家继续起着哄。
“抱一个吧。”
“对啊，快抱一个抱一个。”
身后的人把小代又往姜禾推了一把，姜禾有点尴尬地虚抱了他一下。
小代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大概人还是需要一个仪式感来帮自己画上句号。
井然却觉得有些同情他，为什么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欢姜禾，姜禾那么糟糕，她终日旷课，天天醉酒，和杜嘉风暧昧不清，男朋友是个同性恋，还喝醉了酒勾引许言……
她愣神想着这许多，再去看身边人还在继续笑着喝着，没能毕业的同学骂骂挂课的老师，毕业的同学骂骂毕业就装修的学校，再怀念一下食堂哪个窗口的饭菜，似乎小代的表白将毕业季的人间戏剧推向了高潮，此时气氛显得更加快乐融洽起来。
可这快乐融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井然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欢姜禾？为什么？为什么许言喜欢姜禾？
啪，是玻璃杯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冷冽清脆。整个包厢倏地安静了下来，随着这声看过去，井然的手是个悬空半握的姿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手滑了。”酒喝太多了，嗓子原来会有些干哑。
大家多少被她吓到，但不免期待起事情的走向。知情的人纷纷向姜禾看了过去，只美术系几个人不清楚状况，以为她只是醉酒，叫着服务员来打扫。
“姜禾。”井然把眼睛望去她那边，她正收拾背包，听到井然叫她吃了一惊。
井然冷笑一声继续开口：“你脚踏两只船的功夫不错嘛。”
原来自己也会有这一面，尖酸，刻薄。
包厢里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一声。
姜禾倒是淡定，将背包扣好，才缓缓开口：“井然，你醉了。”
“是，我酒量不好，当然比不得你，喝醉酒爬上别人床的手段，我还是学不来的。”
井然不喜欢自己的这一面，但她收不住了。
姜禾皱眉，倒也没恼，声音冷淡：“你把话说清楚点。”
“我说错了吗？你之前爬上杜教授的床，现在又趁着喝醉，让许言带你回家……”声调越升越高，连自己都觉得刺耳。
“井然你不要说了！”
熟悉的声音，许言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他把自己的刻薄都看见了么。距离上次见他才没多久，他怎么完全变了一个人。
“凭什么？许言，你凭什么不让我说？！”
原来喝醉了酒是这样的，会发疯，会控制不住。井然抹了一把脸，她怎么哭了呢。
“我哪里比不上她，我和你在一起两年，都被狗吃了吗？”
“我们已经分手了……”许言无奈道。
井然的大脑突然一片片的空白，是因为醉酒吗？分手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吗？是了，我们分手了，然后我去了台湾。
她止不住地颤抖着，像是一个冷极的人，找寻不到任何的温暖。
“我在台湾的半年真的好难过，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来找我？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主动联系我？你们是不是那时候在一起的？”
身边又有人在拉她，要她冷静一点，她甩开了旁人的手臂，积压已久的情绪倾盆倒出。
“你那天不是把夏鸽打了吗？你知不知道，刚刚就是夏鸽送她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她在骗你呀许言！”
为什么呢，为什么没人帮帮她呢，为什么他们都在劝她不要讲话呢，为什么没人看穿姜禾的可憎呢。
许言已经走到了姜禾身边，两人似乎要离开，姜禾旁边的小代虚拉了一下，又收回了手。
井然突然想起什么，又高声对姜禾道：“你不知道夏鸽是个同性恋吧，那天我撞见了，许言，对不对，我们一起撞见了”
姜禾终于开口打断她，声音不高但吓人：“你闭嘴！”
井然怒极，随手将手里什么东西扔了出去，白色的液体在空中留下一道抛物线，指向了姜禾的方向。许言侧身挡住了大半。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她这样可怜？
凭什么许言对姜禾这样好？
井然再不受控制，将眼前所有能抓到的东西混乱地向两人扔了过去，她似乎在尖叫，要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用这样的方式宣泄出来。
可任她恼怒，许言和姜禾都没再开口。两人走到门口想要离开，井然挣扎着想要穿过人群去拉住他们，也许是想拉住许言，可被旁边的女同学抱住了，“井然你冷静些。”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连别人都在向着他们呢？
凭什么没有人站在她这边帮她呢？
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啊，明明，她才是受了最多伤害的那个人啊。
门口的姜禾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她，眼神有些悲哀，“对不起……”
原来她只值得一句对不起。
姜禾走了，后面跟着许言。有个男同学拉了许言一把，似乎想要他留下，被他推开了，他只想快点跟上姜禾。
包厢门啪地合上，将井然四年的青春拦腰折断。
她狼狈地痛哭起来，天旋地转，视线模糊，包厢里人群渐渐散去。
好像是她赶走了所有的人，一个人慢慢等神识恢复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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