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零七章 峡谷恶战上

咔嚓咔嚓，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俗话说人数满万无边无沿，虽然孙传庭的兵马只有一万人出头，但是排成长龙进入峡谷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天已经有些微微亮，虽然整体依旧是昏暗，但若是目力好的人已经可以看见山谷下方明军的旗帜，刘宗敏身边的掌旗兵提醒道：“将军，官兵的旗帜上书天雄军和辽东巡抚卢几个大字。”刘宗敏握紧了拳头，这就是朝廷耗费巨资打造出来的辽东精锐，虽然刘宗敏还没有跟辽东军交过手，但是辽东军队的盛名早就在外，即便是一个最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辽东军的存在，原因无他，因为只要是地方官府，在征税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名目叫辽饷，地方官总是打着朝廷和皇上的旗号收取这一项费用，至于他们是不是按照朝廷的规定收，收上来的这些钱是不是真的用到辽饷里面去了，这就要打一个问号了，普通老百姓也没有这个能力去查证，但是有一点，有了这一项税收，大家就都知道朝廷是在用举国之力培养辽东的兵马了。

        所以要说刘宗敏心里不紧张那是假的，毕竟刘宗敏心里非常清楚，这支军队跟宣大军完全是不一样的队伍，并且刘宗敏作为一员大将，虽然以前在军中不显名声，但是他的战斗经验还是非常丰富的，从这些官兵的脚步声判断，这些人身上必定有重甲，脚步声沉闷且稳重，这一定是重甲步兵才能有的状态。刘宗敏心中更是有些忐忑，自打这支军队开始进入山谷，刘宗敏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他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事情，只觉得自己可能是第一次指挥如此大规模的战斗，心里紧张所致，不过自己手中有十几万人马，闯王到时候也会亲自来接应，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但这些敌军毕竟是朝廷精锐，跟这样的人交手还是要小心为上。战斗将从刘宗敏这里发起，他命令身边一名卫士递过来一支号箭，刘宗敏张弓搭箭直指天空，只要他这支鸣笛射出，那就是总攻开始的时候。

        谷道两边的山坡上，闯军士兵已经做好了准备，有的张弓搭箭瞄准了官兵，有的将火铳端起，将火折子从腰间抽出，随时准备点燃火铳上的火绳，这些火铳也都是缴获自卫所兵，虽然在刘毅和卢象升看来，这些卫所兵的火铳跟垃圾没有区别，但是闯军没有条件挑三拣四，只要是武器，只要能杀人，他们都要拿来用，还有的士兵举起了滚木礌石，只要官兵进入他们的防区，他们就会将这些大杀器给投掷下去。为了对付官兵，闯军还准备了草球、铁蒺藜等杀伤利器，草球就是用草编成的大型球体，上面淋上一些火油，等到官兵到了指定位置后，伏兵就点燃草球然后将草球顺着山坡推下去，可以说这是火攻的一种形式。另外铁蒺藜也用小型的投石车装载，等到官兵近了就用投石车投掷出去，漫天的铁蒺藜洒在地上，将会成为官兵前进或者撤退的巨大阻碍。有了这些兵器，将士们信心十足。

        “传令下去，变阵！”“是，大人。”数名传令兵朝着官军的各个方向跑去，中军进入山谷之后，孙传庭一下便从战马上跳了下来，这也是一个信号，但凡是骑马的士兵和将领见孙传庭下马，他们也纷纷从马上跳下，将身形隐藏在大部队当中，道理很简单，从伏击战的角度来看，这种地形下但凡是骑马的士兵那简直就是山上伏兵的活靶子弓箭火铳都会优先照顾骑兵，所以士兵们按照战前的布置全部下马，准备融入到各自所在的盾牌阵当中，孙传庭当然也不例外，虽然他是最高指挥官，但是在战场上他也是将士们中的一员，所以他也要将身形隐蔽在他的卫士们构成的盾牌阵当中，孙传庭看了看身边一个卫士手中的大盾，心道“计划能不能成功，就要看手中这一批盾牌的了。”这些盾牌都是天雄军帮忙改进的，抗击打能力早就经过了检验，卢象升是对孙传庭保证过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孙传庭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担心，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试试看了。

        “大人，后军已经全部进入山谷。”一名传令兵跑到孙传庭的身边道。孙传庭点点头道：“放号箭！”“是！”孙传庭身边的几名卫士纷纷蹲下，将身后的一个木箱子摆在地上，然后把木箱子的盖子打开，掏出了火折子伸入木箱子当中，这里面是南直隶新军特制的号箭，刘毅当然也让熊翼带了一批提供给卢象升，跟以往的号箭不同的是，这不是用人力发射的弓箭，而是用火药驱动的火箭，其原理就跟烟花一样，基本上可以理解为大号的特制烟花，一旦点燃之后，在火药的推动下，火箭会升到数百米的高空，然后爆炸，其亮光在十几里之外都能清楚的看见。孙传庭和卢象升约定用这个为号，一方面对于孙传庭的人马来说号箭的点亮就意味着全军进入防御状态，立刻就地列阵固守，另一方面这个号箭也是给卢象升传递了山谷中已经开始交战的讯号，卢象升见到这个信号就要立即加速前进，尽快实施反包围。同样，号箭还能起到扰乱敌军的目的，孙传庭相信，闯军此刻也在等待他们的号箭升起，可是没想到官兵抢先发射了号箭，这对很多士兵绝对是一种干扰，会严重打乱闯军的攻击节奏。“点火！”随着孙传庭一声令下，几根火折子将木箱子中的火箭同时点燃，嗖嗖嗖嗖，数支火箭同时腾空而起，后面拖着长长的红色的尾焰，孙传庭抬头望着火箭升空，然后在高空中发生剧烈爆炸，变成了红色的焰火。全军士兵在火箭爆炸后立刻按照约定好的步骤，以百户为单位收缩阵型，“吼！吼！吼！”一人高的步兵盾竖立在身前，大量装备了支架的小圆盾被像油纸伞一样撑起，插在地上防御这士兵们的头顶，他们向两边的石壁上靠去，这样保证自己的后背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一个个半圆形的盾牌阵在谷道上出现，只用了一瞬间的功夫，孙传庭的兵马便形成了上百个小半圆阵，就像是一个个铁乌龟一般趴在山道中。

        “大人你看，孙大人的讯号！”不用袁承志提醒，卢象升早就已经看到了孙传庭的讯号，毕竟在黑暗的天色中，红色的焰火是那么的显眼，卢象升回头对着士兵们吼道：“将士们，前方已经开打了，咱们立功围歼流贼的时候到了，天雄军急行军前进，兵分三路，包抄流贼！”“冲啊！”朝阳还没有升起，但是天雄军的战士们带着无与伦比的满腔斗志撒丫子奔跑了起来，强军本色在这一刻尽显，即便是急行军，阵型也没有丝毫的散乱，大家几乎是在同一频率抬腿迈步，直奔野猪峡战场。

        让我们将视线拉回闯军的队伍，当孙传庭的号箭升起，部队变阵的时候，闯军的士兵全是一脸懵，将领们知道这并不是他们号箭，刘宗敏跟他们的约定的信号是鸣笛，而现在分明是官兵发出了信号，将领们在脑子中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无声呐喊出来，官兵到底要干什么？而下面的士兵更是一片混乱，老营兵可能还好一些，他们时刻记着讯号是鸣笛，可是正兵营产生了骚动，本就已经紧张的士兵甚至有的将手中的箭支给放了出去，甚至还有人点燃了身边的草球，轰的一声，大火燃起，在昏暗中显得无比明亮，即便是傻子也知道山上有伏兵了，还有的人手忙脚乱将滚木礌石推下，有的人施放了手中的火铳，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如此突兀，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好不热闹。而负责封堵谷口的饥兵更是大乱，他们的将领虽然知道刘宗敏的信号是鸣笛，但是山谷内分明已经打了起来，他们一咬牙道：“全军冲上去封堵谷口！”八万饥兵分成十六个营，在各自营将的带领下乱糟糟的往谷口堆积，本来李自成也没指望这些人能杀伤多少敌人，只要能拖住官兵不让官兵冲出包围圈就行了。

        “乱了！全他娘的乱了！这些混蛋，为什么不等老子的讯号！”左翼山头，刘宗敏气的跳脚大骂，他万万没想到官兵竟然会抢先一步打出信号，其实在官兵发出讯号的时候，刘宗敏就已经射出了鸣笛，但是火箭显然比鸣笛的声音大亮度高，大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刘宗敏的信号，这一下子打乱了闯军的整体布置，整个伏击战变成了各自为战互不协调的战场，每支军队的攻击发起时间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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