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二十章 兵退三百里中
在一片必胜的呼喊声中，上万天雄军将士攻上了半山腰，闯军已经全面崩溃，除了老营兵尚能在刘宗敏和田见秀的指挥下勉强列阵撤退之外，其余的饥兵也包括正兵都乱成了一锅粥，不过这些饥兵虽然混乱不堪，可是却带来了一个隐形的好处，那就是他们漫山遍野的撒丫子乱跑，反而影响了天雄军的追击，如果是在战斗的时候，天雄军的将士们可以对这些饥兵进行凶猛的打击，但是现在这些饥兵已经溃散，一旦那股精气神泻去，这些人就变得跟普通人一样，甚至有的人已经放下武器跪地求饶，对于这些曾经是平民百姓的人，天雄军的将士们下不去杀手，他们不可能跟建虏一样做出屠戮战俘的事情来，可是他们不能放任这些人不管，毕竟这些人放下武器是平民，拿起武器就又变成了闯军，现在的客观事实就是如果他们将这些饥民放走，那么在陕西大地已经一片荒凉的情况下，官兵一撤走，这些饥民就会发现他们也没有其他的活路了，只能继续拿起武器跟着闯军干，这也就是闯军总是剿灭壮大、剿灭壮大的原因，因为除非官兵能下死手将这些饥民全部杀死，否则只要官兵一松懈，这些人会重新成为闯军的一员，但是现在天雄军的兵力本来就不多，若是将这些饥民撂在这里不管，他们一定会四散逃亡，到时候天雄军想将他们聚集起来也不可能，那这些人很可能再次投奔闯军，所以天雄军没办法必须分出一定的兵力将这些人给看管起来，另外一点，因为袁承志早就带来了刘毅的计划的缘故，所以卢象升也想配合刘毅把这件事情做好，如果能将这些饥民给集中起来统一送到青弋军的船上，那么既给了这些人一条活路，同时也等于是给刘毅的移民计划做出了一些贡献，几个原因叠加之下，天雄军只能分出兵马看管俘虏，这就导致了追击败兵的官军人数变少，且因为饥兵的阻滞，他们的追击节奏也慢了下来。
而老营兵那边则不一样，在闯军老营兵的眼里，这些饥兵是随时可以抛弃的资源，并且他们本来的作用也就是战场上的挡箭牌，所以若是有饥兵给他们殿后，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要他们能逃出生天，哪管的上身后洪水滔天。老营兵在闯军当中那是武艺高强，不仅仅体现在进攻方面，在逃跑方面他们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只要是给他们一个逃跑的机会，这些人撒丫子跑路的本事比谁都高，这一点朝廷官兵早就深有体会，特别是杨鹤和洪承畴等人，闯军开溜的本事要远远超过他们战斗的本事，一个不注意他们就从官兵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追也追不上，然后又会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生根发芽，给官兵造成巨大的被动。所以官兵攻打闯军的最好办法就是进行合围，将流贼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这样才能毕其功于一役，可是偏偏流贼总是在人数上取得巨大优势，官兵人少，就算是想合围，也围不住这么多人，高迎祥和李自成都不止一次用过金蝉脱壳之计，让饥兵留下来迟滞官兵的行动，他们带着精锐的核心人马跑路。而今天，刘宗敏和田见秀等人显然打的也是这个算盘，马永忠已死，他们顾不上收敛马永忠的尸体，当务之急是快速带领部队脱离险境跟李自成汇合才是。
“刘将军！等等我！等等我！”刘宗敏策马在队伍的前方飞奔，身后跟着的是迈开大步奔跑的老营兵将士和部分正兵，他们为了提高自己撤退的速度，不惜将手中的兵器和身上的铠甲都解下抛弃，刘宗敏更是疯狂用马鞭抽打着战马，生怕晚了一步官兵就会追杀上来，这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刘宗敏更是头也不敢回。刘宗敏跑的越急，身后的声音就更加响亮。“刘将军，是我，我是李来亨啊！”刘宗敏一愣，李来亨？他不是领着饥兵跟官兵搅在一起了吗，这个混蛋脚底抹油溜得这么快，这都赶上自己了？刘宗敏没来由的一阵恼火，这些个废物，若是闯军的将领都是李来亨这样，闯军日后还能反败为胜吗？不过心中想是一回事，刘宗敏还是回过头来，只见身后全是七歪八扭丢盔弃甲的士兵，一骑黑马刺溜一下冲到了自己面前，不是李来亨还能是谁，李来亨大喊道：“将军，刘将军，饥兵全完了，末将只能跟着将军撤了。”刘宗敏的心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抓了一下一般，心头一紧，饥兵虽然在他们眼里不是人，可是对于闯军来说也是一种资源，特别是李自成这一次给了他八万饥兵，人数已经占到了闯军总兵力的三成，若是八万饥兵全军覆没这对闯军来说是极其惨重的损失，他这个前线指挥官难辞其咎，最重要的是，虽然他还没有清点老营兵和正兵的战损，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人能回去一半就算是谢天谢地，也就意味着，这一次闯军的总兵力损失绝对超过十万，这消息要是让李自成知道了，他刘宗敏估计要被活剐了，可是没办法，他现在必须硬着头皮将剩下的人马给带回去。
田见秀那边也是撒丫子狂奔，田见秀比刘宗敏还要狼狈的多，因为他的兵马对上的可是卢象升的督标营，也是最精锐的青弋军，光是对方连珠铳所爆发出的火力，他们就万万抵挡不住，更何况田见秀手上的兵马都是正兵和饥兵，一万老营兵被马永忠带下山也被杀得猪突狼奔，现在田见秀的队伍里什么兵种都有，大家已经没有区别，反正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只要跑到别人的前面去，他们就能活下来，报信的人早已经出发，相信李自成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如果按照李自成的作风，一定会带着大队人马出城接应，前面就是汾川水，只要他们能过了汾川水上的几座桥梁，李自成的军队就应该会出现了。
“卢将军，我想我们应该发信号了，停止追击，不能这样混乱的追下去，火铳阵的威力就在于阵型，一旦我们散开，对于战斗是非常不利的，何况李自成还没有出现，相信他们已经收到了前线的败报，若是他们孤注一掷要拼一下，我们必须要顶住，所以收拢阵型才是上策，不是说穷寇莫追，而是我们现在的兵力少，特别是骑兵缺失，没有条件进行进一步追击。”田见秀军团这一侧的战场上，袁承志对身边的卢象观说道。野猪峡战役的胜负已经盖棺定论，即便是袁承志没有清点，但是他也知道，闯军必定是受到了严重的损失，仅仅从战场局势就可以判断，闯军的老营兵恐怕要损失过半，这是他们这一仗最大的收获，消灭闯军的核心力量，想必李自成会痛不欲生。卢象观听见了袁承志的话，立刻给身边亲兵示意，啾的一颗信号弹打上了天空，孙传庭和卢象升都知道这颗信号弹所代表的意思，卢象升和孙传庭同时下令整队，两军士兵迅速停止追击，开始收拢阵型，驱赶俘虏，尽量将他们集中到一起。卢象升登上了山顶，看见了一顶有些破败的帐篷，里面还有一小堆篝火，上面尚煮着茶，卢象升知道，这一定就是刘宗敏的临时指挥所了，可惜了，让这个混蛋给溜了，否则斩了刘宗敏岂不是给闯军造成了巨大损失。
“哈哈，建斗！建斗！痛快，痛快啊！老子好久没有打过这样的漂亮仗了！”正在卢象升沉思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卢象升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正好看见了孙传庭的笑脸，此刻的孙传庭虽然是满身血污，但是精神状态非常良好，他将头上的钵胄盔摘下，夹在臂弯中间，迎上去对卢象升说道：“真他娘的痛快啊。”卢象升哈哈大笑道：“孙大人是个文官，怎可口出污言。哈哈哈哈。”孙传庭一愣，看着卢象升也是哈哈大笑起来，他大手一挥道：“什么他娘的污言秽语，这才是真正能反应我现在心境的话，没别的，杀贼杀的痛快，杀的舒坦，李自成这下是吃不了兜着走，咱们什么时候继续追击，我看就在延安府城下把李自成给灭了。”孙传庭眼见麾下取得如此大胜，虽然自己也损失了不少人马，可是对于取得的战果来说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孙传庭这些年心情也一直比较压抑，今天能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等于是扫清了他心中的阴霾，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离消灭李自成这个目标如此之近，而且这一天来的是如此之快，这都要归功于卢象升和他所率领的天雄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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