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下归心 一千五百六十章 重整旗鼓下

卢象观的表情有些复杂，确实，为今之计，想要重建天雄军恐怕难于登天。天雄军本来就是朝廷打造的北地第一强军，其实卢家兄弟都知道，朝廷当初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组建这支部队，一方面自然是为了北地和辽东的安全，朝廷也需要一支能征善战的兵马。另一方面也算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皇帝也是希望北方能有一支跟青弋军媲美的军队，万一青弋军不听号令，还可以有天雄军来镇住刘毅。可是现在天雄军全军覆没，并且朝廷也知晓了天雄军跟青弋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这一次朝廷刚开始对卢象升和天雄军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天雄军应该是已经失去了圣上的信任，这时候就算是卢象观回去恐怕也讨不了好，最起码朝廷不会给天雄军重建的经费，没有经费卢象观如何募兵，更重要的是他的兵员从哪里来，要说最支持天雄军的恐怕就是河北人士，但是天雄军全军覆没，卢氏一族已经很对不起河北父老了，他卢象观又有何面目再去募兵？

        孙传庭仿佛是看穿了卢象观的心思，“卢将军，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刘大人当时既然能全力支持天雄军，就说明他是一个胸怀韬略之人，你去找他，应当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要觉得拉不下脸，要想想你做这件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将个人脸面置之度外才能成大事，这样卢公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别说是卢象观，就算是孙传庭现在也想见见刘毅，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孙传庭这边也是捉襟见肘，重建陕西新军谈何容易，当时流贼弱势，陕西大局掌控在洪承畴手里的时候，陕西新军才稍微攒了一些家底，这一仗就全部打光了，现在陕西已经成了一片白地，陕西新军要想重建，实属登天难事。卢象观对孙传庭抱拳道:“多谢孙大人提醒，末将明白了。”孙传庭拍了拍卢象观的肩膀道:“世事多艰难，我辈更要奋发图强。”尤世威同样起身道:“巡抚大人，你就从我军中挑选五千步军归到你麾下吧，也算是某家为陕西尽一点力，不过某家要提醒巡抚大人一点，即使按照大人所说，流贼将来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可是陕西毕竟是闯贼老巢，相信他会安排不少留守兵力，西安府也是重镇，闯贼焉能轻易放弃，要想打通通道，难！若是事不可为，孙大人不要恋战，当退军回来。”

        孙传庭看了一眼尤世威，他这话分明是两层意思，一方面自然是担心孙传庭的安危，毕竟流贼复起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如蝗虫一般遮天蔽日的大军，别说是作战，就是一人一泡尿都能把数千官兵给淹没了。孙传庭要是陷入流贼的重重包围，光凭五千步兵肯定打不赢。另一方面尤世威自然是担心自己的五千兵马，说是给他五千人，任凭调遣，但是说白了，这些都是榆林镇的边军，孙传庭要是不当回事浪费掉了，尤世威该有多心疼。孙传庭拱手道:“请大帅放心，在下不打无把握之仗，这次定当小心为上，步步为营。”

        “哈哈哈，来，举杯共饮！”庆阳府府城内，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正在进行，庆阳府的府衙已经被装点一新，里面传来了阵阵丝竹之声，只不过虽然府衙里面的场面如此热闹，可是外面的景象却有些凄凉，城中心是一队队来回巡逻的士兵，而靠近城墙的各个地方围坐着一片片衣衫褴褛的饥兵，他们眼神空洞，只是呆呆坐在那里，连交谈的人都不太多。而出了庆阳府府城，那更是臭气熏天，城外是一座座破烂不堪的帐篷，原来的白色帐篷早就变成了黑色，帐篷内帐篷外全都是面黄肌瘦的流民，有的流民小孩子在各个帐篷间穿梭，无一例外的，这些孩子的肚子都鼓得老高，这是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才会有的腹胀表现，而他们的外表更是头大身子小，眼球突出，只不过从有些不谙世事的眼神中才能看出这是一个个孩子。

        此刻庆阳府早就已经被流贼占领，自从清兵入关之后，等于是给李自成解了围，当日的米脂攻城战以卢象升带领天雄军撤退而结束，李自成死里逃生，先是在米脂蛰伏，暗暗恢复力量，紧接着清军入关，他们很有默契的没有劫掠闯军所在的米脂地区，而是在陕西其他地方攻掠，等到清兵出关之后，陕西的官兵几乎全面溃散，成了真空地带。没有了天雄军的阻拦，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闯军仿佛开闸泄洪的洪水一般奔腾千里，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占领了除西安府以外的陕西各地，触角重新伸向了陕甘宁晋。因为延安府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李自成特地将大本营暂定在庆阳府，今日，牛金星前来禀报，说是对闯军兵马进行了清点，他们已经恢复到了三十五万人的力量，其中老营兵一万，正兵青壮三万，剩下饥兵三十余万。虽然这支闯军的战斗力跟以前的老闯军不能比，但是从规模上看，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自成听到这个消息后喜不自胜，立刻在庆阳府召开庆功宴，宴请麾下军将，顺便和大家商讨一下下一步的动向，李自成起起落落这么多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以前虽然也有强盛的时候，可是朝廷始终有兵马盯着他，并且还有援兵源源不断入陕清剿，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陕西以及周边各布政使司兵力枯竭，勉强能守住主要城池就不错了，剩下的县城一律空虚，甚至上点规模的府城都无兵可守。还有边军也是一样，清军入关最大的好处就是重创了边军，李自成可是听说了，山西的侯家这次吃了大亏，主力骑兵全部被清军歼灭，即便是威胁自己大后方的尤世威也跟清兵交战了一番，损失不小。现在边军能龟缩在防区内，舔舐伤口，恢复体力就不错了，哪还有能力管闯军的事情。如此说来，闯军大有可为，李自成如何能不高兴。

        今天，破天荒的，一向不怎么饮酒的李自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座下牛金星、刘宗敏、高一功等人皆是起身庆贺，最近他算是喜事连连，除了在陕西收编不少人马之外，就连前次作战被打散的贺一龙、罗汝才等人也是循迹重新来投效，李自成很爽快的接纳了他们，并且原谅了前次他们全军覆没的过错，也是，当时罗汝才和贺一龙的人马被天雄军打的大败，李自成完全可以用败军之将的名义斩了他们，可是后来，李自成自己也被天雄军打的一败涂地，这要是治了罗汝才等人的罪，众人肯定不服，况且现在军队扩大，正是用人之际，虽然这些人跟自己并不完全是一条心，但是先将这些棋子利用起来才是正道，以后再慢慢收拾他们不迟。不仅仅是罗汝才和贺一龙，就连原先的左金王、老回回等人也重新来投效，说白了，就等于李自成重新出山之后将整个陕甘宁的大小势力一股脑再次收编了，要不然他们的兵力也不能膨胀的这么快。

        刘宗敏附和道:“全是闯王英明，要不是闯王指挥得当，咱们哪能重新站住脚，要我说，我们应该先敬闯王一杯。”众人纷纷出言附和，现在的李自成威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众人不知道李自成施了什么魔法，反正连关外的蛮人都配合闯军作战，要不然天雄军怎么就顺利的被灭了呢。一时间众人纷纷举杯，李自成也是来者不拒，“既然诸位兄弟抬举，咱们就痛饮此杯，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时至今日，闯军再次扩大，咱们上下应该拧成一股绳，所有人应该都是一条心，今日饮酒的都是兄弟，若是有反心，可不要怪我李自成翻脸不认人。”若是以往，李自成断然不会说这番话，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李自成如今势力庞大，其他各股势力加起来还不足李自成一个零头，他当然有绝对的话语权，饥兵也是兵，不能因为战斗力低下就忽略他们，罗汝才等人的兵马加起来不过数万人，其中还有大部分的饥兵，真正的主力部队加起来一万都不到。李自成光是老兵就一万人了，他们如何能抗衡，寄人篱下，只能承认李自成的绝对领导地位。

        众人一仰脖子，将碗中的米酒一饮而尽，亲兵们陆续上菜，都是烤羊腿、杀猪汤之类的硬菜，闯军也没那个条件搞些精细小菜，反而是这种类似草原的吃饭更能体现闯军将领的豪迈之气，有道是大碗喝酒、大快吃肉，众人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不亦乐乎。一阵阵狂笑之声从府衙的门缝里往外传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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