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下归心 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朝中定论上

“蛀虫！蠹虫！贪官污吏，应当剥皮填草！朕有愧于祖宗，有愧于百姓，有愧于江山社稷啊！”养心殿内，崇祯如同疯癫一般，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扔到了地上，将房间内的桌椅板凳全部踢翻，就像是着魔一般，一会哭一会笑，内阁的官员跪在养心殿之外，包括太监宫女也是乌泱泱跪了一大片。宫门外还有文武百官数百人，也是一片片的跪下，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瑟瑟发抖。房间内只有王承恩一人伺候，可此时的王承恩根本就劝不住崇祯，他知道崇祯为什么如此愤怒，换做是他，恐怕现在已经大开杀戒了，可是崇祯平日里操劳国事早就是龙体欠安，王承恩只怕他一时怒急攻心，背过气去。

        “陛下，陛下，阁员们都在门外，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文武百官和天下黎民着想，保重龙体，保重龙体啊。”王承恩带着哭腔，扑通一声跪在崇祯的面前，声泪俱下劝说道。崇祯仿佛是被点醒了什么一般，突然停顿，然后用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王承恩，“你刚才说什么，真要为文武百官着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崇祯放纵狂笑起来，旋即收住笑容道:“朕为了他们着想，可是他们为朕着想了吗？哪个人不是在挖朕的墙角，武官在干什么，拥兵自重，不听调遣，左良玉是这般，贺人龙也是这般，还有那个刘毅，他是要做第二个安禄山吗？”王承恩闻言大惊，“陛下，陛下，这话，这话。”

        “怎么，你要劝朕，这话说不得是不是，朕的江山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说得说不得的，他们要都是忠臣，为什么不听朕的号令，为什么坐拥大军却不能为朕解决烦忧，反而为朕增添烦恼，一个个都该杀。你以为朕怕了刘毅是吗，朕告诉你，朕一点都不怕，如果刘毅要起兵造反，就让他来好了，朕就把脖子伸出来，看看他的刀敢不敢往下砍，朕不过是为了百姓免遭苦难，才一直容忍他，刘毅坐拥强军，若是他起兵叛乱，破坏力比建虏和闯贼还要大，大明已经是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了。”崇祯说完又自顾自抹起眼泪来，随即又顿了顿道:“朕的文臣们可是很忠心啊，很好很好，周延儒这个老不死的混账，纠结了这么多人，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王承恩，你说这怎么办，武将不忠，这些整天之乎者也的文臣比武将还要下作，数千万石粮食，无数的金银，怪不得我大明每年连辽饷都发不出来，每年连将士们的饷银也凑不出来，朕天天粗茶布衣，你看看，你看看，朕的龙袍，朕的龙袍就是破了，也是周皇后亲手缝补，大明朝开国两百余年，你可曾见过过得这么惨的皇帝，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朕亲力亲为，这些人却要跟朕对着干。杀，狠狠地杀，效仿太祖爷，诛九族，不，应该是效仿成祖，诛十族，诛十族！把这些人全部杀光，看他们还敢不敢囤积居奇，看他们还敢不敢贪墨金银粮食。”

        崇祯如同是得了癔症一般，在房间里手舞足蹈，旋即又好像是在寻找什么，半晌，他终于找到了，原来是再找方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天子剑，他抄起宝剑就像殿外走去，王承恩肝胆俱裂，生怕皇帝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立刻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道:“陛下，陛下，使不得啊，陛下！”呼啦一下，崇祯拉开了养心殿的门，一眼就望见了温体仁为首的内阁官员们跪在殿外的台阶上，身后还跟着一大堆太监宫女。见崇祯开了门，温体仁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瞄见了崇祯手上的宝剑，温体仁大惊，“陛下，您这是？”

        “说，你是忠臣还是奸臣！”崇祯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温体仁的面前，然后吼道。温体仁全身一震，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嘴唇蠕动了好半晌，才挤出来一句，“微臣，微臣当然是忠臣，不似那周延儒，此等老贼，辜负圣上厚爱，曾经的首辅竟然是国之巨蠹，该杀！”崇祯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国之巨蠹，是该杀，是该杀。”他又将剑尖对准了大臣们，问道:“你们呢，你们是奸臣还是忠臣！”薛国观等几位阁员立即拼命磕头道:“臣等皆是忠臣，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及。”崇祯喃喃道:“你们都是忠臣，你们都是忠臣，朕不信，朕不信，那些在朕面前说话的哪个不标榜自己是忠臣，可是最后他们做出了什么事情呢？周延儒，堂堂内阁首辅，竟然带头挖朕的墙角，魏国公徐弘基，镇守太监韩赞周，还有江南复社那一帮人，那可是东林党的台柱子啊，张溥、马世奇，朕虽然没见过，可这些人都号称是大学问家，这些人不是搞学问的吗，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财力，为什么比朕的国库还要充裕，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

        崇祯大叫三声，手中的宝剑作势就要往下砍，温体仁一把拉过了身边的薛国观，防止崇祯真的在失心疯的状态下砍伤了内阁大员，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大明开国两百多年，还没有过皇帝直接砍大臣的事情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今天早上崇祯接到的急报，这是由南京六部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的急报，一般来说八百里加急都是紧急军情，崇祯火急火燎的让王承恩赶紧拆封，看看南直隶出了什么大事，这时的崇祯刚刚起床准备上早朝，其实他一晚上也睡不了几个时辰，就像今天，实际上满打满算也就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又要起来上早朝了，可是即便他如此勤勉，国事还是日渐败坏，听到南直隶传来的消息，用大惊失色来形容崇祯的表情也不为过，南直隶一向安定，难道是刘毅造反了？如果不是这件事，崇祯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值得南京六部一起用八百里加急发文。崇祯急的嘴上都起了两个燎泡，等到王承恩把信件拆开一看，崇祯差点没背过去，这哪里是什么刘毅起兵了，这分明是比刘毅起兵还要恶劣的事情，周延儒联合了一帮勋贵士绅还有太监，竟然做空了南直隶的粮食，囤积居奇，弄得民不聊生，想要在里面大赚一笔。崇祯望着南京六部递上来的数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根本就是天文数字，崇祯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也难怪崇祯怒急攻心，崇祯自己在宫里省吃俭用，一年才省下来几个钱，他们倒好，动不动就是数千万两银子和数千万石粮食。

        这才有了崇祯发狂的一幕，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和朝廷的目光都在被闯贼于湖北的战争所吸引，可是南直隶这时候有人竟然干出这种事情，这是挖国家的墙角，一旦把南直隶和周边省份的百姓给逼反了，他们甚至有可能跟闯军沆瀣一气，那大明的半壁江山，不，大半壁江山就没了，大明税收最重要的来源也没了，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当，就要当成亡国之君了。崇祯如何能不气愤，若是别人干出这种事情还则罢了，可偏偏是周延儒带的头，要知道，周延儒可是在内阁当了数年的首辅啊，当时可是崇祯最信任的大臣，这让崇祯怎么跟天下百姓交代，周延儒这个自己提拔上来的首辅，竟然是坑害黎民百姓，坑害大明朝最狠的人，崇祯感情上一时间接受不了，才有了失心疯的举动。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正当崇祯的宝剑要落下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声娇喝，原来是方才温体仁等人跪在殿外听见崇祯皇帝在里面发狂，知道今天这事情若是不请相当分量的人过来是摆不平了，温体仁一思索，便唤来身边的小黄门，让他立刻去坤宁宫请皇后前来，皇后和崇祯算是伉俪情深，也是崇祯皇帝的贤内助，从国家的角度来看，周皇后是国母，可是从家庭的角度来看，周皇后是崇祯的结发妻子，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内阁大臣劝不住，王承恩这些家奴也劝不住，只有请皇后前来，才能有转机。果然，周皇后在几个小宫女的带领下刚来到养心殿，就看见崇祯挥舞宝剑，竟然对准了内阁的大臣们，皇后一声大喝想要阻止崇祯。崇祯听见自己妻子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周皇后冲上去一把抱住崇祯，夺下他手中的宝剑:“是妾身做得不对，陛下若是真的要惩罚，就惩罚妾身吧。妾身从明天开始吃斋念佛，再削减用度，请圣上保重龙体，不要再为难温阁老和大臣们了。”周皇后声泪俱下，匍匐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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