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一统山河 两千零四十四章 围攻上

二月二十八日一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京城民众措手不及，前面的积雪好不容易化干净，全京师的人都准备迎来几个晴天，没想到竟然又来了一场大雪，虽然这场大雪很短促，但是却让人非常难受，因为大雪结束之后紧随其后的就是大雨，还真是邪了门了，京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这种连续的雨雪天气，以往不是说没有雨雪，但是下一段时间总会放晴，可是这一次，从过年开始一直到现在，一两个月时间几乎就没见过太阳，阴雨天气本身人的情绪就比较低落，有的人更是联系到了大明的命运上，觉得是不是老天爷在暗示什么，风雨飘摇的天气正像风雨飘摇的大明一样，让人看不到未来。
早晨，缩在城门楼和角楼、墙根各处的守城兵丁一觉醒来，就发现了城外雨雾绵绵，能见度很差，但是在雨雾的后面好像有无数的黑影在闪动。如果按照李国桢的要求，守城兵马应该是两班倒，白班和晚班交替守城，时刻保持有士兵在城头巡逻执勤，可是时间久了，将士们也实在是疲惫了，加上上面答应的军饷迟迟发不下来，将士们的军心士气更是低落，在士兵们当中还流传着流贼如何如何规模庞大，战斗力如何如何厉害的传言，搞得更是人心惶惶。雨雪交加，很多士兵都不愿意大晚上站在城头受冻，干脆找个地方猫着，美美睡上一觉，早上起来再去城头执勤就是，反正这种鬼天气，估计流贼也不会急着攻城，道路泥泞，很多火炮器械在这样的道路条件下行动都很不方便。再说了，城头那么多士兵，少自己一个也没啥关系，在这种思想的驱使下，大家都觉得少自己一个没啥事，结果呼拉一下少了一大片人，就连执勤的军官也不知道摸到哪里去偷偷饮酒御寒了。
众人大清早一上城，就发现了远处的异样，其实这些天，京师虽然已经封锁，可是城内还是流言四起，有说流贼还有三日便能到达的，有说流贼还在数百里之外的，有的说流贼细作已经混入城内的，反正各种说法莫衷一是，重要的是这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弄的军心民心皆是不稳，守城副总兵邱茂华听到这些传言也是勃然大怒，立刻命令自己的亲兵家丁在城内分组行动，只要是传播这些流言的，不用审问，一律抓捕，结果家丁们在城内大规模出动，数天时间就把京师的几个监狱给填满了，后来因为监狱房间不够用，要将这些被抓的人关到锦衣卫大狱去，结果锦衣卫诏狱那边不接受这些小虾米，还闹出了守城兵马跟锦衣卫大打出手的事情来。放在以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锦衣卫向来是皇帝亲军，凶神恶煞出了名的，这些兵丁有几个脑袋敢跟锦衣卫硬碰硬，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眼看着流贼就要杀过来了，锦衣卫算个屁，京师唯一能依赖的就是这些守城士兵，现在他们最大，锦衣卫敢不给他们面子，不是找打是什么，打完了还没处说理，兵部这时候可是嗓门最大的部门。
城内的乱象更是被百姓们看在眼里，干脆就发展成了百姓大部分都躲在家中闭门不出，不出门就不会有事，出门就会有被抓走的风险，这些大头兵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一个说书先生说些不当言论，他们不仅将说书先生抓走，听书的也一并带走，很多人莫名其妙，就站在街上听个书就被安上了妖言惑众通敌卖国的罪名。这样一来，别看京师百万以上的人口，城内却愈发冷清，大家仿佛都在等待着最终命运的降临。
城头的守军发现了城外的异样之后，立刻放下吊篮，让一些士兵出城查看情况，因为李国桢下令封城的缘故，城门早就已经封死，城内的士兵若是想出去，就必须放下吊篮，将人运出去，而在外城墙根处，设立了一些马厩，里面有数十匹战马，供出城的骑兵查探之用。吊篮放下士兵之后，五六个塘马飞快跑到马厩那里，牵出几匹战马，翻身上马一抽马鞭就急速奔驰了过去。崇祯元年的时候，京师就经历过建虏入关的大战，现在不过才十几年的光景，所以城内很多人对那段经历还是记忆犹新，不过当时建虏是从北边入关，所以打的是德胜门，但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流贼是从南边过来，所以正对着流贼大军的其实是永定门和左安门、右安门。哨探骑兵出发之后，一名在永定门值守总旗官负手对身边几个年轻士兵道：“你们看到了吗，左安门那边那个山坡。”年轻士兵们打起手帘，眺望了一下，是看见了一个山坡，那总旗道：“那就是当年辽国公带领青弋军和建虏拼杀的地方，你们是没见过那个场面，真让人难忘啊。”这总旗官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当年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兵，就在左安门上守城，他还记得当时是孙阁老指挥，就连崇祯帝也亲自登城助威，他们在城上喊的嗓子都哑了，真是一段热血的经历啊。
可是现在的情况跟当时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十几年前，大明各地的勤王军在城外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他们跟建虏混战成一团，城内的士兵一个个跃跃欲试，将领们带头请战，战意高昂。可才过了十几年的时间，形势就完全反过来了，今天流贼百万大军即将到来，京师城外一个勤王军的影子都没有，也许他们是出发了，然后半途被阻拦了，但是这总旗官知道，大明朝廷现在能控制的地盘非常有限，就是发出勤王诏令，又有多少部队能收到，能发出回应呢？再加上各地的卫所兵军心涣散，他们真的会出发来勤王吗？如果京师没有外援的话，能守住多久？这些年军队里很多军官都知道，特别是在京营，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朝廷猜忌辽国公，基本上青弋军和朝廷处于即将翻脸的状态了，再也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来援助京师，那么京师里的守军又该怎么办呢？他不敢接着想下去，只能强迫自己放空思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朝廷还在，自己还是京营的军官，就有责任护卫京师。正当总旗官感慨的时候，忽然身边一个士兵叫道：“总旗快看，有人回来了！”
总旗官立刻定睛看过去，只见雨雾之中确实出现了两三个骑兵的身影，可是他记得方才分明出去了五六个骑兵，怎么只回来了一半？年轻士兵的惊呼吸引来不少目光，很多士兵都趴在垛口处，想看个究竟，一个拿着千里镜的千总走上前去，展开千里镜看了一眼，脸色唰的一下变的苍白，总旗官看出了他的表情不对，走上前道：“大人，怎么？”那千总颤抖着将千里镜递过去，“你自己看。”总旗官抬起千里镜看了一眼，就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定在那里，透过镜头，他分明看见回来的三个骑兵有两个趴在马背上，身上还插着箭支，就连战马的屁股上也插着几支箭，最前面的一个骑兵正在策马狂奔，一边打马还一边不住的回头看，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一样。果然，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总旗官一愣神，马队？雨雾之中，一支数百人的马队闪现，跟在几个骑兵后面猛追。“那是？”总旗官道。千总颤抖着回应道：“流贼的骑兵！”
“流贼！流贼到了！”那打头的塘马刚跑过护城河上的吊桥，喊出这么一句，身后就发出了一片弓弦嗡嗡的鸣响，噗嗤噗嗤，箭支插入人体的声音发出，他的背后瞬间中了数十箭，被射的跟刺猬一般，随即栽落马下。两个伤重的塘马也被流贼的骑兵淹没，可想而知，没回来的几个哨探骑兵应该已经全部被干掉了，流贼骑兵出现在这个位置上，证明主力部队不远了。“打！给老子打！”千总大喊着，让身边的几个炮手开炮，轰轰轰，数门火炮发出怒吼，弹丸带着怪叫砸入了流贼骑兵的队伍中，一下子带飞了几个人头，人和马的残肢被抛上天空，虽然明军这边损失了几个哨探骑兵，但是几颗炮弹至少也杀伤了十几个老营骑兵。老营骑兵看见了护城河，又遭到了城头远程火炮的打击，他们看得清楚，城外没有官兵驻扎，说明京师的战斗没有野战环节，上来就是攻城战。为首的军官抬起右手，示意全军停止前进，随即他们拨马回转，渐渐消失在雨雾之中。总旗身边的几个年轻士兵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虽然战斗并没有正式打响，可是巨大的压力和大战在即的恐惧，让他们的背后冷汗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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