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第二日，上午十点。

艳阳高照。

夺日城的闹市区，依稀可以看到一个背着木剑的男孩走在街道之上。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中满是新奇，仿佛不管看到什么都格外的有兴趣。

独自走在街道。

每天这个时候，他都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情。

而他最喜欢做的，就是沿着街道，看着一路上的车水马龙，看着那曾经从不曾见过的热闹的景象。

他叫林蒙。

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孩子。

爹爹告诉他，他是被他捡来的，是爹爹从战场和寒冬中带回来的孤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只相处了几天。

但是在醒过来看到爹爹的那一眼，他却感觉到格外的亲切和崇敬。

就仿佛在曾经无数的岁月里，他都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就仿佛。

本就该如此。

所以在爹爹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做出了回复。

“我愿意。”

走在街道上，感兴趣地望着周围的繁华。

而就在这个时候，广场上的一个人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似乎是一个云游诗人，穿着大大的紫色长袍，手里拿着竖琴，闭着眼睛，手指轻抚着琴弦。

悠扬的琴音格外的悦耳而哀伤。

他不懂音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那个琴音时，却意外地感觉到无比的熟悉。

他怔怔地向着那个云游诗人走去，在那哀恸的琴音中不知所措，却又失魂落魄。

终于。

他还是忍不住张开嘴，怔怔问道：

“你好……请问，这是什么曲子……”

那个云游诗人停了下来，抬起头，露出了绿色的笑眼，柔和道：

“这是一个一千年前的曲子，知道这首曲子的人已经不多了，它叫《紫罗兰帝国的挽歌》，相传是紫罗兰帝国灭亡时，由帝国最后活下来的那些士兵们所创，孩子，你很喜欢这首曲子吗？”

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林蒙怔怔地站在那里，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恍惚地低头，道：“我不喜欢，它太伤心了。”

那个云游诗人柔和道：“为什么你会感觉到伤心呢？那个帝国的灭亡，在很多人的眼里，反而是一件很振奋人心的事情。”

林蒙盘膝坐在地上，低头道：“放屁。”

那个云游诗人轻柔道：“你知道紫罗兰帝国的历史？”

林蒙低声道：“我不知道，但我不认为哪一个国家的灭亡会振奋人心。”

那个云游诗人柔和的语调缓缓萦绕，他轻轻道：“是的，你说的很对，特别是对于那些经历过的人来说，他们并不认为那个帝国已经灭亡。”

林蒙突然有些恍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里不断地冲击着。

紫罗兰帝国……紫罗兰……

明明他没有任何的印象，可是为什么，他会心痛呢。

很疼。

就像是针扎了一样的疼。

“你愿意听我讲述一下那个帝国的历史吗？这个时代的孩子，已经很少有人对过去的事，感兴趣了。”

林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点的头，他恍惚地坐在那里，听着那个云游诗人的讲述。

从帝国的建立与征战。

从无尽的荣光，到抗神的奋战。

在帝国最辉煌的时期而快速地陨落，他的声音就像是某种魔力一样，仿佛一下子将他拖入了一千年前的那个纷乱的战场。

怒吼声，剑刃入肉声，爆炸声，痛哭声，满天的雷鸣和不屈的呐喊。

甚至一直到最后。

他仿佛是亲身经历了那个战场一般，仿佛是真的经历过灭亡的那段悲惨岁月。

“紫罗兰帝国也就是从那场战争之后就逐渐走向了灭亡，那是一段反抗与压迫的历史，他们向神想要个结果，但最终却被无情镇压，什么也没有留下。”

“很多人说那个时代，是最愚蠢的一个时代，因为他们不懂得变通，不懂得享乐，也不懂的安分守己，所以他们死了。”

林蒙恍惚地听着。

他低下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双手竟是已经湿润。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流淌而下，打湿了自己的双手。

无神地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云游诗人递给了他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铭刻着紫罗兰花的纹章，紫色的花瓣绽放着，仿佛浸染了血和火。

“这是紫罗兰帝国曾经的标志，它象征着永恒的忠诚与追寻，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留给你吧。”

他接过那个纹章。

怔怔地。

仿佛那个纹章重千斤，仿佛他接过时都沉重地让她难以喘息。

而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

那个云游诗人却是已经消失了。

只有那淡淡的挽歌，才证明过他曾经来过。

这一日。

他失眠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原因，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今天是他第一次没有遵从爹爹留下来的训练任务。

独自捧着那个纹章，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沉默着，甚至任由大学落满全身。

一直到傍晚。

一直到深夜。

直到凌晨时分，他才恍惚地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他梦到了王的陨落，他梦到了无数的战士成片成片地倒下，他梦到了那诸神所带来的如死一般的绝望。

不能死，不想死，不该死！

他梦到众人在弥留前，空洞地唱着那最后的挽歌。

他梦到有一个人背着王的尸体，一步步地在荒漠独自前行。

那是死亡，是破灭，是孤独。

梦境的最后，他仿佛一个人被独自留下，任凭他怎么追逐大喊，却没有一个人回头。

只是仿佛有人在对他喊，又仿佛是他自己的心里的绝唱。

向东！

向东！

“向东！”

他猛然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满目的颤抖，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全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飞快地推开大门，一把握住自己的木剑，冲出院子，冲出街道，一个人拼命地冲出城墙。

他喘息着，却仿佛感受不到深夜的寒冷，也感受不到脚下的刺痛。

那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

向东吧。

向东去追寻吧。

那里有那朵紫罗兰最后的余火，它的花瓣已经凋零，但在灰烬中它还会生出新的枝叶。

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不断地奔跑，不断地前进，咬着牙，任由汗水结冰，但握着剑与纹章的那双手，却是死死地不肯松开。

无尽的大雪，冰封了满目的荒原。

只有一个少年在那冰雪中拼命地追寻。

仿佛跑过了整个岁月。

穿过了整个冰原。

终于在日出的朝阳即将升起，在第一缕曙光从那座高高的要塞划过的那一刻。

那个在寒夜中跋涉了整整一个晚上少年终于抬起了头。

高高的城墙之上，那面巨大的紫罗兰花的纹章映照在东日的曙光中，迎风飞扬。

一瞬间。

满目的泪光。

“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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