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狐侠传（四）

第四回勾山贼潘李二人双丧命

        李小荷有个娘家表哥，名叫李忠，此人乃是抓街的出身，平日里横行乡里，凡见做小买卖的，这李忠必然前去勒索一番，少者百文，多者数两，若不从，则脸涂猪血搅闹人家的生意，因此街坊百姓都称其为李阎王。

        李小荷想起这个亲戚，差小红将他寻了来。不一日，李忠来在潘府，因是奶娘家亲戚，所以家下人等也不敢阻拦。

        李忠进屋一看，可着实吓了一跳，他慌道：“表妹，你这眼睛是如何瞎了的？”

        李小荷愤睁独目哭道：“表哥！还不是那狠心的秀才，不顾夫妻之义，背着我私立外宅，还瞒娶一个狐狸精。如今嫌我人老珠黄，这冤家竟生歹意，欲将我害了，他持鞭欧我，将这一只眼睛打瞎，你……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说罢，李小荷呜呜哭泣起来。李忠闻听，心道这可是个好买卖，潘涵泽背妻娶妾本就犯着王法，如今还殴打正室至她残废，以此为由，必然能与这潘家打起一场官司来，自己从中取利易如反掌。

        想到此处，李忠佯做愤恨：“表妹放心，咱们李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表哥这就去找潘涵泽理论！他若不知悔改，我就豁出这条命去，将潘家告在衙门……”

        话还没说完，李小荷已然不哭了，她狠狠道：“表哥，不必去找他理论，妹妹我有个办法，就是不知表哥你敢是不敢！”

        李忠闻听一愣：“哦？表妹计将安出啊？”

        李小荷屏退下人，只留贴身大丫鬟小红在侧：“表哥，听闻你在老家乃是抓街的出身，可识得什么强人么？”

        李忠不知何意，但还是老实说了：“强人自是认识些，表妹问这干甚？”

        李小荷嘿嘿冷笑道：“我在潘家这许多年，对家中财帛多有知晓，表哥，我想要你联系一股强人，庚夜前来将潘家上下尽数杀了，这潘家的浮财便都归你所有，到时候你与强人谈好分账，妹妹我一文不取，只要潘涵泽和那贱人的性命！你看如何？”

        “啊？”李忠闻听，心中欢喜，但也佩服李小荷心狠手辣，“妹妹此话当真么？”

        李小荷道：“自是当真，这潘家家资巨万，光是府中的浮财，少说也得百八十万两，更不用说那些珍玩字画了，你只要答应，妹妹我现在就给你百金以作定钱。”

        李忠心花怒放，这等杀人越货的勾当，可是极为痛快的：“既如此，表哥我一力承当便是！蔚县东南有一座千松山，山中有一寨，名叫卧虎寨，寨主江湖人称九尾蝎子，姓王，叫做王不三，此人与我乃是至交，他手下喽啰二、三百人，此事尽可办的。表妹，拿钱与我，我这就去搬请王大哥替你出气！”

        李小荷吩咐小红，取来黄金百两，尽数给了李忠，李忠欢天喜地收了，转身便走，临到屋门时突然停下，转身看了看小红，笑道：“表妹，这潘家就要家破人亡，表哥我现在尚未娶亲，我看你这贴身的丫鬟可是不错，不如给了哥哥我如何？”

        小红闻听脸色一红，对着李忠就是一阵媚眼。李小荷有求于他，也不敢推辞，只得答应了。李忠这才大笑出府，直奔了千松山去。

        这李忠办事还真是麻利，当晚就到了卧虎寨，将此事与王不三一说，王不三自是乐意的，有这一笔买卖做成，便是十年八年空吃也尽数够了，因此王不三大喜之下，留李忠在寨中饮酒作乐自不必提。

        一日之后，王不三率五十喽啰下山，分批乔装进了蔚县县城，静等天黑之后好动手行凶。

        且说潘家上下毫无知觉，这天晚上一切如常，潘涵泽和玖歌已然睡下，一众下人也皆安睡了。唯李小荷与小红尚在屋中说话，不外乎大骂老爷和狐狸精之语。

        王不三的武艺着实不错，手下这五十喽啰也皆是不弱，这班人早就暗中围住了潘府，只等二更一过，呼哨一声便由后山墙翻了进去。

        潘府还有巡夜守更的家丁，这一班人正打着气死风灯在院中转悠，忽觉背后有异动，待回头一看，只把这班人吓得瑟瑟发抖，手中哨棒都举不起来了。

        这一干强人皆手持钢刀，一个个凶神恶煞。王不三也不多言，冲身边喽啰使个眼神，那喽啰立刻操刀而出，罩定巡夜的家丁便砍，接着又有数人冲出，手起刀落，刹那间就将这一队家丁尽数杀了，鲜血淌了满院。

        王不三点点头道：“分头屠之！”

        一众喽啰仗刀散开，见门就进，见人便杀，不多时，终于有人警醒，一阵呼喊之下，潘家乱做一团。

        李小荷闻听外面大乱，心中大定，知道李忠已然搬请来强人。每有一人惨叫而亡，这李小荷便出了一分气，一旁的小红却吓得花容失色。

        强人渐渐杀进内宅，此时已有数十条性命遭害，剩下的人纷纷向内院跑去，皆衣衫不整，唯有厨房的大师傅各操菜刀断后，丫鬟老妈呼嚎急奔。

        此时王不三一挥手中钢刀，率先杀进了内宅，几个厨师虽然有利器在手，但怎能是他的对手？不及一招便被卸了兵器，然后又被一脚蹬出，咕噜噜一溜滚儿摔在内宅正房跟前。

        王不三狞笑几声正要上前结果他们性命，只听房中有人娇喝一声：“大胆！哪里来的蟊贼，竟敢庚夜之间杀人屠府么！”

        话音一落，只见玖歌身穿一袭素罗裙，手中擎着一柄宝剑，月光映在剑身上光华夺目，此时正站在台阶之上傲视群贼。

        王不三一对玖歌的眼神，心中便是一突，这双眼睛宛如亮点寒星，只把他看得汗毛倒竖。

        “你是何人？”王不三拿钢刀点指玖歌问道。

        玖歌冷笑一声道：“你还不配问，今日你伤我府中数十条性命，想走可是妄想了，各自留下人头便可。”

        此时潘涵泽也跑了出来，一看眼前景象，险些昏死过去，好在玖歌在侧，还能稍提些勇气。

        “娘……娘子……这些人皆手持利刃，你……你……你……”

        玖歌拿手指环点一圈道：“这班废物在我眼中，不过插标卖首尔，相公且看我的手段！”

        说罢，玖歌伸指一点宝剑，只见一道寒光咻然飞出，在王不三脖项之上一绕，接着红光迸现，一颗硕大的人头腾空而起，接着滚落在地，停在阶下。

        院中家丁和余下强人见了，皆目瞪口呆，楞柯柯傻在当场。连潘涵泽也是长大嘴半晌合不上。

        有家丁暗道：原来自家姨奶奶竟是个剑仙么！

        玖歌伸指连点，那道寒光盘旋飞舞，片刻之间，五十喽啰无一幸免，皆被斩首。一时间头颅乱滚，鲜血如河，尸身栽倒遍地。

        家丁也好，院奴也罢，丫鬟老妈个个打起冷颤，目光惊恐地看着玖歌，大气儿也不敢出上一口。

        潘涵泽哆哆嗦嗦颤颤巍巍道：“娘……娘子……这等祸事……咱们……咱们该如何是好……”

        话刚说完，潘涵泽本来吓得冷汗透了全身，此时夜风一过，一股寒意冲了心脉，三摘两晃噗通一声仰面栽倒，竟昏厥过去了。

        玖歌当即指挥家下人等收拾残局，随口一令无人敢不从，皆卖力上前。有道是人多好办事，不过两个时辰光景，这一院子的强人尸首被整整齐齐码在了院中。

        此时早有丫鬟来报李小荷，将刚才玖歌飞剑斩群贼之事一说，李小荷只吓得面如土色，一口气憋在咽喉处，上下不得，不过半盏茶时分，便四肢僵硬，毫无声息了，小红上前一看，原来主母竟被玖歌吓死了。

        那潘涵泽也没好到哪儿去，当夜晚稍稍转醒，就觉心如刀绞，一阵急喘过后，竟有弥留之意。

        玖歌守在潘涵泽身边，将此事来龙去脉一说，可是再想去救却也来不及了，正在这时，有下人来报，说奶已然身故，问大爷该如何处置。

        潘涵泽听完玖歌讲话，原来这祸事不是旁人，正是由李小荷所起，猛然闻听她身死，突然坐起身子恶狠狠道：“便宜这恶妇了，我便到了酆都，也要告她一状！！！好妹妹！！！为兄……去矣！！！”

        说罢，潘涵泽双腿一蹬，俩眼一闭，一缕阴魂飘飘荡荡地走了。

        玖歌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哥，那酆都岂是你这一介书生能去的？也罢，你我兄妹一场，又有这夫妻的名分，我便帮人帮到底，也陪你闯一闯那阎老五的地府！”

        说完，玖歌叫来下人吩咐道：“三日之后，我若没回来，便取家中浮财厚葬死去家丁，然后去官府报案，就道正室李小荷勾结山贼害死亲夫潘涵泽，若是衙门问起是谁斩杀的一干强人，你便道是玖歌所为，不必隐瞒！”

        家丁领命而去，玖歌收拾起宝剑，拢了拢鬓边长发，口中念动咒语，以足顿地三下，只见青光一闪，玖歌便没了踪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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