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市一中离程家所在的别墅区说远不算远,说近不算近,开车在路况好的情况下大抵是二十多分钟,如果遇到不严重的堵车,或许半个小时、四十分钟。
出租车司机停在道边:“小姑娘,到地方了,前头我进不去,劳烦您走几步吧。”他态度挺好,毕竟眼前这片别墅一栋少说也得一个亿起步,住在这儿的非富即贵。
俗话说,看人下菜碟,虽说人家车费依旧是照给,但司机的姿态不禁放低。
打表器上显示:8800元。
是个吉利数。
邬苏掏出钱,将唯一一张红票子递过去,说出憋了一路的话:“谢谢,不用找了。”
其实不止一路,上辈子也是,她多想比照着不缺钱的人那样说句“拿着,不用找了”,可她一直没机会,为了攒钱买个自己的窝,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哪有闲钱撒呢。
司机接过钱,笑着道了句,“诶,该是我谢谢您啊。”
……
程家别墅所在的位置在楼王旁边,也算是黄金地带了,当初买的时候五亿多,现在应该是翻了两三倍不止,这个小说里有提到过。
邬苏穿过大门,踏着花园中的羊肠小路进入别墅内。
现在是七点一刻,程家人正围着餐桌吃饭。
她血缘关系的父亲程安国坐主位,母亲李彩华坐在他旁边,两侧分别是程旭和程芮,前者是血缘上的亲弟弟,后者是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饭菜,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有说有笑的,远远看去就是温馨美满的三好家庭,反观她邬苏呢,裤脚有泥点子,头发让雨洇的湿漉漉,孤零零地站在远处看着他们,格格不入。
邬苏勾了勾嘴角,她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跺着脚,脚步震天响地走到桌前,拉开椅子,正好坐在程安国对面。
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
最先说话的是程芮,张嘴就是担心的要死、愧疚不已的语气:“姐姐,对不起啊,我以为是你先打车回来或者是跟新同学出去玩了,和司机在学校门口等你好久都没等到,我们就先回来了。”
邬苏心说姐们你够会说话的啊,一句话里八个坑。
不跟妹妹一起坐家里的车回来,非得打车,这是特立独行;高三的学生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还是补课期间,放学了不回家,就知道跟同学玩,这是不务正业,不思进取。
邬苏朝她嗤笑一声:“你这脑子转的挺快啊,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就不想着姐姐我是奋发向上,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难题了呢?在学校门口等我?等了多久?怎么不进去找找我呢?”
说着,她苦笑一声:“原来我这从农村回来,回到自己家的姐姐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不堪的印象。”她降低声音,似自言自语,但又能让全家人都听见,“怎么不想想我的好呢?”
假千金程芮时常“刚捅了你一刀”完事儿接着就一副“姐姐我担心你”的白莲婊样子,原主嘴笨,不会说,也不敢说。
她待在这栋几亿豪宅里随便一套家具就几十万、地板砖干净的能立马躺下睡觉让她无处下脚的地方,每日活得战战兢兢,总是努力想融入那四口之家,可无论多好的成绩,多优秀的表现,程芮一句“姐姐,我……”就能立刻让她千辛万苦获得的成果飞灰湮灭。
邬苏觉得,原主可能是很多话憋在心里憋久了,某天一下子爆发,但爆发也嘴瓢,所以瞬间黑化,不断急躁地给程芮送人头。
通过三天观察,程芮以为便宜姐姐就是闷葫芦一个,土里土气,还自卑,所以事实究竟如何还不是靠着她一张嘴随便说,谁想对方居然还嘴了,在听到“回到自己家”的字眼时,程芮面上差点破功。
什么叫回到自己家?
是在提醒她什么?
自从听说邬苏的存在,再到她来到程家,程芮目前还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是个冒牌货、假千金的事实。
被邬苏气得乱了心绪,一时不知道怎样应对,下意识的,她立马发动修炼了十几年的技能之白莲落泪。
“姐姐……我,我不是有意的。”这句话说完,后边的自然就接上,“我知道自己本不属于这个家,可是,可是我就是舍不得爸爸妈妈还有弟弟,我实在是放不下他们……”
邬苏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怎么跟身患绝症立马就要死了交代临终遗言似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啥,程芮边上的李彩华就先替她叫了不平:“邬苏你是怎么说话的呢!芮芮不过关心你一句,你就十句八句的往外冒,真是没教养,农村来的就是”
话未说完,她亲密地搂过自己的心肝宝贝小芮芮,低声徐徐说:“芮芮,别跟她计较,咱们不放在心上哈,乖,妈妈爸爸还有弟弟也都舍不得你呢,不要胡思乱想,你就是我的亲闺女,不管谁说了什么也都别在意。”
最后这句话意有所指。
李彩华自诩满腹诗书文采,是接受过良好教养的名门淑女,平时最注重自己的涵养仪态,说话温声细语,即便发怒骂人时也不带一个脏字,语气永远温温柔柔的,可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感到无比的恶心。
邬苏差点哕了。
李彩华是个豪门贵妇,时常和太太们聚在一起喝茶打牌聊天,明面上都是关系颇好的姐妹,实际上话语间的拉踩攀比嘲讽绝对不少,邬苏就不信她听不出两个高中女生话语之间的官司和深意。
她只是偏心,心都偏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将邬苏说出的话偷换概念,说白成黑,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偏心盖个遮羞布。
但没关系,她邬苏别的或许不行,就一点,脸皮其厚无比,当场就给她遮羞布扯掉,“妈,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最后一句,我听不懂,您给好好说说呗?农村来的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李彩华算老几,管得着她嘛!
“还有,您指的教养是什么?像是程芮那样假惺惺的胡说八道吗?抱歉了,她那样我真学不来。我农村的养父养母从小到大只教育我,为人要真诚实在,切记不能说谎骗人。”
“再者,您要是想以长辈的身份对我说教,就请先瞅瞅您那心爱的小芮芮身上十几年穿的是什么,吃的又是什么,这一切的享受本该是我的,不是吗?那为什么换人了呢?听当初的来家里沟通的秘书解释说,是当年在医院抱错了孩子,那难道是我的错吗?刚生下来一天的婴儿知道个什么!”
对李彩华发出直击灵魂的三问后,邬苏直接替她回答,“归根结底,就是你的错!你认错了自己的孩子,造成了两个家庭的悲剧!”
其实,当初抱错孩子是个意外,这事对于两家人来说都是无妄之灾。但对付李彩华这种心本身就歪了的极品,跟她讲道理也没用,用魔法打败魔法才是最高效的方式。
你能说黑成白?没关系,我来个歪曲事实不就成了。
这番话硬生生的往李彩华心窝子里怼,怼得她生疼,她的手都开始颤抖,也搂不住程芮了。
因为,她现在自顾不暇。
邬苏曾想过,为什么会有母亲嫌弃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即便是一时认错了,等到真正找回来,血浓于水,也该是加倍宠爱,竭尽全力补偿,偏偏她李彩华就是不走寻常路。
亲生的弃之如履,偏把一个假货捧在手心里。
她嫌弃原主没涵养、畏畏缩缩、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股小家子气,根本让人无法面对。
邬苏想,李彩华是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的失误——她弄丢了自己的亲女儿,这事搁在哪个母亲心里都是无法言说的剜心之痛。
坚毅之人能勇于承担,而她,她是个懦夫。
无法面对,不敢面对,所以逃避。
懦弱之人在错误的逃避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她从不敢回头。
许是从来没有人就这件事指责过李彩华,十七年多,快十八年了,黏住伤口的胶布被人狠狠的扯下,这人还是自己的亲闺女,她一时无法接受,缓不过劲儿来。
李彩华咬着牙,僵着脸,指了指邬苏,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芮见状,发觉大事不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指责邬苏:“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会是妈妈的错!她也不想的啊!”说着说着,她倒是先哭起来了。
瞅着母女俩在这儿演,邬苏实在是懒得跟她俩废话了,托着下巴,笑嘻嘻地说:“真的吗?我不信!”
李彩华:“……”
程芮:“……”
程旭今年八岁,上小学二年级,作为从小被教育“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太子爷”,对“母后”李彩华、“公主姐姐”程芮很是爱护,当他看这俩人都受了委屈后,赶忙站起来发威:“邬苏你个小贱人!在我程家还敢放肆!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说完他就冲过来,看模样像是要吃人似的。
邬苏不慌不忙地抄起旁边桌子上的摆件,颠了颠重量,痞里痞气地说道:“来,有种你过来,看看是我手里的玉如意硬,还是你那没发育完全的脑壳硬。”她还在桌子上磕了两下。
程旭听到“duangduang”两声脆响,脚下的步子渐渐慢了,最后停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
上个月逛街,中午坐在餐厅里吃饭,透过玻璃,他看见马路边有两个大婶儿唾沫横飞地骂架,互相骂了得有二十多分钟,一副恨不得捅死对方的模样,简直比电视剧还精彩,他就多看了两眼。妈妈却满脸嫌弃的样子,说那是没文化、粗鲁至极,让他以后遇着那样的事就躲远些,粗俗的人脾气不好,打人可疼了。
程旭虚虚地盯着那柄玉如意,又将视线移到邬苏脸上——妈妈说这也是个没教养又粗鲁的人,真的会动手,而且打人可疼了。
小孩子在危险来临时的第六感很强,他不敢往上冲了。
邬苏又坐回椅子上:“没事少看点电视剧,多读读abcdefg,我是小贱人,咱俩一爹妈生的,那你是什么东西?小小年纪张口就是要扒/人/皮,你是变态吗?罪犯预备役啊,爸,你看,是不是要给他关少管所教育教育?”
邬苏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程家能上的都上了,目前来看,全是战五渣,只剩程安国脸色铁青,跟个长了毛的绿僵尸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邬苏决定将他拉入战局,人多热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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