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疑心
海修志内房内,魏子拱手问道,“主子,是否需将此事报告桑清和?”
海修志一手扶着自己的额角,一手朝着下方的魏子摆手。他刚被吓坏的神色还未平复,侧身斜靠在床榻上,声音似是从嗓子中挤出来一般的说道:“还嫌丢的人不够吗?此事明显是报复。我们现在毫无线索,就算是告诉了桑清和又有何用?”
不仅如此,他一想到如果要报告桑清和,就得事无巨细,那自己被吓尿裤子的事情就会在桑林门中传的沸沸洋洋,不仅对自己有损,恐怕也会损了瀚海门的颜面。
“是,主子。那安子该如何处理?他死的也太吓人了。”魏子说着,声音略带沙哑,竟是要哭起来。
海修志恼怒,抬手便将面前的桌子一掌拍碎,骂道,“哭有什么用。哭就能抓到凶手吗?”
魏子见状,畏畏缩缩的回道:“是,主子。小的知道错了。”
海修志稳了稳怒火,开口对魏子吩咐道,“去,拿些银子给门口围观的人,要他们分了银子便闭口。再收拾一下安子的尸身,安排人送回瀚海门父亲那里。告诉父亲,安子身上的伤蹊跷,要父亲安排去查。”
魏子:“是,主子。”
第二日上午,众人在“授经堂”习过仙法后,下午便是休沐日。各位弟子可自行安排行程。
魁念与飞星见时间尚早,便打算下山先去医馆将魁念左肩膀的绑带去掉,再去吃些好吃的。
东苑裴策凌房内,云旗得了信,仓皇来报,“二爷,沈公子同飞星下山去了。先去了医馆,现下正打算前往镇上的面馆呢。”
裴策凌起身穿衣,说道,“走。”
魁念今日下山,到是换了件衣服,不过这衣服还是从雷泽中拿来的,是一件灰色的窄袖窄身袍,腰部随意的系着个白色的束带,束发又缠带着个白色的发带。
自打出雷泽后,随着魁念修为的提升,他的身形和相貌越发的出挑。飞星担心会重演在墨斗门时自己飞身持棍救主的情景,便强烈要求魁念此次一定要带着帷帽下山。
魁念听话,就连在医馆拆除绷带时也带着帷帽。帮魁念拆除绷带的大夫,从帷帽中瞥见魁念面容,只觉得这人是真好看,又见其身上肌肤胜雪,更是觉得此人真会长,简直就是锦上添花,难怪要戴着个帷帽遮挡面容。
此刻,两人正闲步走在街上。这是两人自三月入桑林们后,第一次外出,飞星拉着魁念的胳膊,兴奋的大呼小叫,跑来跑去。“公子。你看这边,有卖糖葫芦的呢。”
魁念:“嗯。买一串吧。”
飞星:“公子,你看那边,有卖糖水的呢。”
魁念:“哈哈去吧。”
飞星:“公子,你看那个怎么样?”
魁念未抬头,缓声笑着说道,“想吃就买吧。”
飞星摆手,说道,“不是吃的。公子。你看那摊子上有好多束发的簪子。”说着便拉着魁念走到那摊子前面。
那摊主见好不容易来个人,忙笑脸相迎的说道,“公子来了,看看相中什么了?我这里的簪子最全了,就那桑林门中的仙人也常来我这里买呢。”
飞星信以为真,抬头看着那摊主,开口问道,“当真?”
那摊主见此人如此好骗,便笑盈盈的迎上来,说道,“自然是真的。公子手中这个玉簪便是前几日桑林门中的大弟子买过的。”
飞星见状,低语隔着帷帽在魁念耳边说道,“公子,他说的可是桑清和大师兄啊?”
魁念回道,“应该是。”
飞星拿着那玉簪,问道,“多少钱?”
那摊主伸出一只手,说道,“一两银子。”
飞星惊愕,自言自语道,“竟要一两银子,都够我们在膳食坊吃两天了,公子。”
魁念笑道,“是呢。快放下吧。”
那摊主眼见生意不成,便怂恿飞星,道,“戴上试试再说。”
飞星闻言,抬手将那玉簪戴着魁念头上,说道,“好看的公子,不如买了吧。”
魁念摇头,伸手摘下那枚玉簪,放回原处,又从摊位上拿起一个雕刻成白玉兰花样式的木簪,问道,“这个怎么卖?”
未等那摊主回话,只见一人闪进,伸手扶着魁念的手将那木簪放下。又拿着魁念手指着摊位上各式各样的玉簪,说道,“全包起来。”
那摊主闻言一怔,顿了片刻,恍然大悟的拍着自己的脑门,点头哈腰的说道,“好来。”说着,便开始快速将那些各式玉簪和木簪放在首饰盒中,心道,“今日好不容易碰到个欲讨人欢心的傻子,我可得抓点紧了。”
魁念抬眼,见着是裴策凌。抬头隔着帷帽,瞧着身旁的裴策凌,冷漠的开口说道,“二公子好阔气。手可以放开了吧。”
“一时情急,不好意思。”他说着,微微松手,将魁念的手放开了。
裴策凌接了那摊主递来的首饰盒子,云旗在后付了钱。
魁念转身,同飞星在前面走着。裴策凌同云旗在后面跟着。裴策凌转头朝云旗打了个口哨。
云旗上前,拉着飞星,转头朝后面走。边走边说,“飞星啊。我听说后面开了个甜品铺子,里面的蜜饯好吃得很。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哥哥带你去买。”
飞星由着云旗拽着,频频回头大喊着,“公子,公子。我……我……”
魁念转身看着飞星的背景,又看了一眼在旁得意的裴策凌,自言自语道,“幼稚。”
裴策凌见云旗与飞星走远,便上前揽着魁念的腰,推着他来到旁边一家叫做“一品海鲜饭庄”的地方。
两人进门,店内富丽堂皇,共有两楼,楼上设有迎春雅间,楼下大堂中心处有一方桌,方桌后面坐着个人,那人一手摇扇,一手拿醒木,正是个说书先生。
一楼大堂内热闹非凡,众人边吃饭饮酒,边听那说书先生畅谈。此时那说书先生说的正是《西厢记》中的书生张君瑞和相国小姐崔莺莺的爱情故事,那说书先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到那精彩之处时便起身开始比划起来,众人见状连连叫好,银子赏物抛随意的抛掷在说书先生脚下。说书先生低眼看着那些银两赏物,说的更加起劲了。
那店小二见裴策凌穿着华贵,腰间别着个美玉,便知道是个有钱的主,忙笑脸相迎,说道,“爷们,请进。小店今早刚从瀚海门运来的大闸蟹和虾子,正在厨房收拾呢。爷们要不尝尝鲜?”
裴策凌大手一挥,说道,“楼上来个迎春雅间,把你刚才说的什么大闸蟹和虾子等通通来一份送上来。”
“得来,爷。”店小二手一挥,朝楼上大喊,“楼上迎春雅间贵宾两位。”
“楼上迎春雅间贵宾两位。”二楼的店小二闻言,回道。
裴策凌抬手,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魁念抬脚走上楼梯。两人找了个僻静些的迎春雅间坐下。之所以叫做迎春雅间,是因为内里保密性极强。那迎春雅间同外面隔着一道屏风,外面的人无法透过屏风见到里面景象。就连店小二上菜时也许得通报,得了宾客的同意方能入内。
魁念摘了帷帽。
裴策凌盘腿坐在魁念对面,用手撑着膝盖说道,“阿念,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这个身形比我刚见到你时长高了不少。而且这面貌嘛,似乎更俊俏了些。”
魁念抬眼饮了一口茶水,回道,“裴二公子好仔细啊。”
裴策凌正欲开口,只听见楼下掌声轰动,都是银两掷地的声音。那说书先生,大谢道,“多谢各位爷们捧场。”
那说书先生谢完,只听大堂中有一人喊道,“再来一个,爷们都没听够呢。”
“对啊,再来一个。”
“换一个,别再讲那些个缠绵悱恻的爱情了,爷们在这听着都受不住啊。”
众人哄笑。
那说书先生眼疾手快,匆匆将那些赏赐的银两收了,又坐在小桌前面,拿起摇扇,用力敲了一下桌子上的醒木。大喝道,“好。那我敢问各位如今这中原,谁能担得起仙尊这一称号?”
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忽听人群中有一人喊道,“自然是那桑林门的门主咯。”
那说书先生回道,“不错。如今那桑林门广开‘授经堂’,邀请中原各仙门仙派弟子传承本门仙法剑术,当真配得上其所言的‘立人立己’啊。”那说书先生说着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后,低眼看着台下的众位宾客的申请。
只见众人正盯着那说书先生,说书先生心道“气氛调动的刚刚好。”便继续说道,“众人可知九十几年前,桑林门现门主大战魔族老魔尊之事?”
“不知”
“只是有所耳闻。”
“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二楼迎春雅间内,裴策凌俯身对魁念说道,“这些说书先生竟会杜撰,惯会用这些吊人胃口。阿念,我们许久未独处,不如……”
魁念抬手,嘘了一声。
裴策凌起身,绕过屏风,随手掷出一锭银子,朝那说书先生喊道,“大声些”
说书先生看着那一锭银子,说道,“爷们,您就请好儿吧”
那说书先生果然声音大了许多,声若洪钟的讲道,“九十几年前,现任桑林门门主的桑界,还只是桑林门家的二公子。这桑界年轻时长得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惹得多少桑林门下女弟子的喜爱,就连那魔族傀术宗宗主瑶姬也对其青睐有加啊。那桑界原本就是个正人君子,知晓瑶姬为魔族后,便与其断了联系。之后那瑶姬便求爱不得、因爱生恨,出了雷泽,跑到桑林门中叫嚣,要桑林门老门主交出桑界。那老门主自是不肯,便引得瑶姬魔性大发,誓要灭了桑林门。桑界之兄桑宇为护父而亡。不想此时,魔族老尊主竟同傀女圣姑姑赶来相助瑶姬,那桑林门老门主只得耗尽自身修为才将魔族老尊主及瑶姬重伤。魔族老尊主自知大势已去,便与桑林门老门主立誓,魔族新人尊主百年不得踏入中原,否则便会遭受十道天劫和地火之行。桑林门老门主殒命后,桑界便成了下一任门主。”那说书先生叹了一口,继续说道,“中原与雷泽近百年的相安无事,都是桑林门拿命换来的呀。”
众人直呼“原来如此。”
宾客中也有那好色之徒,调侃道,“人都是魔族傀术宗中人天生有媚骨,生的娇俏啊。”
“是啊,想来那瑶姬定是个美人。天下男人无不爱美人的,怎么那桑界竟能如此狠心呢。”
那说书先生摇摇头,说道,“自古仙魔异路啊。”
楼下大堂内还在议论纷纷,楼上魁念脸色阴沉。
魁念在雷泽时,常常去问圣姑姑那桑界是如何窃取浮玉的,只是圣姑姑每每听到桑界的名字便会勃然大怒,惹得魁念不敢轻易去问其中的缘由。不曾想却在此处听到桑界与瑶姬之间的事情。
魁念心想或许桑界窃取浮玉之事会与瑶姬先宗主有关。只是,对于说书先生提的瑶姬求爱不得、因爱生恨这些,魁念是断然不会相信的。这不过是桑林门粉饰天下的借口。
魁念的手在颤抖,勉强稳定了片刻后,拿起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心道,“这便是中原所知晓的真相,当真是讽刺,太讽刺。”
裴策凌抬眼看着魁念,说道,“阿念,伤虽好了,但饮酒也要适度才好”
魁念抬眼,自言自语道,“多管闲事。”
屏风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爷,您的餐来了。”
裴策凌:“进来。”
店小二端着蒸煮好的海鲜进门,跪地将餐食放在桌子上,又抬手替两人拿了两套餐具。店小二给魁念拿餐具时,眼神直勾勾看着,心道,“这爷长得可真……”
未等店小二想完,便觉得对面有冷光射来,便转头去看,只见对面那人正歪头恶狠狠的瞅着自己。
裴策凌抬手,冷漠的说道,“放下就赶紧出去吧。”
两人正用餐,裴策凌见魁念心绪似乎平稳了些,便问道,“阿念,海修志手下的安子死了你可知晓?”
魁念:“知道。”
“你……可知安子是怎么死的?”裴策凌一手扒开螃蟹的壳,试探的问道,
魁念:“不知。”
“哦。那死法简直是惨不忍睹。身上满是鞭笞过的痕迹,那未被鞭笞过的地方还被匕首一片一片的将肉削掉了。只是……”裴策凌抬眼望着魁念。
魁念回道,“只是什么?”
裴策凌:“只是这安子身上的鞭笞之痕,我似乎见过。”
魁念轻笑,说道,“竟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裴策凌微笑,说道,“是呢。所以啊,阿念日后定要小心一些。若是碰到那会使鞭子之人,定要大呼二哥哥,我好赶过去救你呢。”
魁念抬手,敬了裴策凌一杯,说道,“那就先行谢过裴二公子了。”
裴策凌:“好说好说。”
桑林门西苑,飞星正在房间内打瞌睡,见魁念回来,便迎了上去,抱怨道,“那云旗哥哥贯会骗我,骗我说去甜品铺子。谁曾想直接拉我去了一家小面馆。我们两人一人吃了一碗油泼面,他便带我回来了。现下我的肚子正饿的咕咕叫呢公子。”
魁念笑着摸飞星的头发,从后身拿出几个食盒来,送到飞星的面前。
飞星见状,脸上立马阴雨转晴,问道,“这是什么公子?”
魁念说道,“打包了一些海鲜回来。快起尝尝吧。”
两人坐在桌前,魁念将食盒中的海鲜拿出,坐在旁边。
飞星正拿着一只大闸蟹,见魁念心不在焉,便问道,“公子有心事吗?”
魁念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背包,九骨尸鞭藏在其中,说道,“裴策凌似乎对我起了疑心。”
飞星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问道,“公子,要杀了他吗?”
魁念闻言,大笑了几声,问道,“飞星你觉得此刻的我能杀的了他吗?”
飞星摇头,说道,“不能。”
魁念思索片刻说道,“他既起了疑心,却没有当中揭穿我,也没有直接来问我。所以,现下裴策凌应该对我们还造不成危险。”
飞星抬头,问道,“那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远离。”魁念起身,拿着浴盆,又说道,“飞星,今日下山出了好些汗,我去后面的涤清池洗一下。”
“好的,公子。”
此刻已近子时,众多弟子早已睡了,涤清池内并没有人来沐浴。
魁念选了个僻静之处,脱了衣服下了水,大概泡了两刻,便打算离去。
魁念还未走出涤清池,便听到后面来人,魁念并未多心,只当是哪位弟子也趁无人来此沐浴,便自顾的往前走。
忽然那人靠近魁念身后,一手揽着魁念的腰部,一手臂缚着魁念的前胸和手臂。魁念挣脱不得。那人忽着热气凑到魁念耳边,轻声说道,“阿念别怕,是你二哥哥。”说完,竟欲低头吻魁念的脖颈处。
魁念微侧身,回道,“裴二公子是打算霸王硬上弓嘛?”说着,抬脚狠狠的在裴策凌的脚背上跺去。
裴策凌吃了痛,松开魁念,连连退到池边,说道,“阿念好狠的心。”
魁念转身,缓缓来到裴策凌对面,将裴策凌堵在池边。裴策凌双手撑着池边,等着魁念下一步的动作。
只见魁念慢慢上前,在鼻尖靠近裴策凌鼻尖之时,侧头将嘴巴凑到裴策凌的左耳,慢声细语的说道,“裴二公子只当我是个美人,却不曾想这层美人皮下或许是血淋淋的恶魔。”
裴策凌伸手抚摸着魁念的锁骨处,说道,“我摸着,的确是个美人啊。”说着,他抬手将自己摸过魁念锁骨处的手指拿在鼻尖细细去嗅。只觉得是一股股淡淡的药香味侵入芯片,他暗自思忖道,“难道这就是世人常说的‘美人香’嘛。”
魁念又说道,“我劝裴二公子莫要插手,否则……”
裴策凌侧头,问道,“否则怎样?”他说着,也将嘴巴凑到魁念耳边继续说道,“否则便会鞭笞我嘛?”
魁念未语,转身穿衣回了寝房。
裴策凌回房,便给丁晟下了命令。那命令便是要日夜跟紧了魁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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