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突发寒症
星叶站在山带阁殿前隐蔽的小亭子里,默默的瞧着动静,远远见了熟悉的面孔向自己跑来。
“星叶哥哥”
小厮恭敬行了个礼。星叶默默点了点头,那小厮熟练的开始汇报道:
“昨夜公主未曾召侧驸马侍寝是侧驸马自己等在了公主房里,昨夜侧驸马就歇在公主房里,到现在还未起身。”
“你不是说侧驸马不愿侍寝吗,怎么会突然如此。莫不是你胡说来诓骗主子!”
小厮吓得连忙行礼:
“豆子不敢骗主子,是——是昨日,公主在侧驸马房里被满月阁的人请走了,之后侧驸马就进了公主殿内,一直不曾出来,其他的小的也不知道了,请主子明鉴。”
星叶问道:“我问你,你确定侧驸马昨夜侍寝了?”
豆子支吾道:
“魏瑄姐姐不让我们进殿伺候,只让我们呆在外院。只是——只是昨夜不止奴婢,其他人——其他人都听见声响,不会有错的。”
星叶气道:“简直是狐媚!”
说着给了豆子一锭钱:“你好好伺候着,有主子赏你的时候。”说完转身离开。
星叶进了寝殿,委屈道:“驸马,昨夜侧驸马狐媚勾引公主,公主许他留在寝殿,到这个时辰还未起身。”
赵卿云惊讶得望了星叶一眼:“他真的侍寝了?怎么会?”
星叶说道:“听说是满月阁那位从承欢殿请走了公主之后的事,侧驸马或许是担心恩宠?”
赵卿云问道:“昨日他可看清了,公主不在,是侧驸马自己进了正殿?”
星叶道:“不会有错”,顿了顿又说到:“驸马,会不会是李家有异动,我们要不要照大人的意思找个机会去公主房中打探看看?”
赵卿云沉默了一会:“如今三公主还没有动手的准备,去公主寝殿反倒引人怀疑。”
说完又望了望正殿的方向:
“你去到公主殿外请安就说按照公主的意思已经为满月阁的琏月公子选好了几个成亲入府的吉利日子,让公主好好挑一挑。”
星叶得令,走了几步赵卿云又说到:“既然公主还未起身,就要站在殿外大声通传。”
星叶一笑:“奴婢明白。”
睡梦中,金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在她腿上爬,可她实在困的睁不开眼睛。
她动了动腿,李瑾瑜看着她无意识的动作,听到翡翠碰在一起叮当得响,不自觉又想到了昨夜。
他起身跪在床上,握住金烈的腿轻轻摇晃,听着翡翠碰撞的清脆声。
金烈未穿寝衣,上身只穿了一件肚兜,还是昨夜在李瑾瑜反复逼问确认下,挑了一件她14岁尚未经人事时穿的粉白肚兜。
可这两年,金烈活的优渥,发育了不少,那肚兜只能堪堪的堆在胸前。
金烈被李瑾瑜闹得也稍稍清醒了过来,半睁着眼看李瑾瑜折腾,
“别闹了。”
李瑾瑜见金烈醒了过来,躺在她身侧看着她。两人正调笑说话,就听殿外小厮的声音传来:
“殿下,公主昨日吩咐要为满月阁的琏月公子挑一个入府成亲的好日子,现下已经拟好了请公主挑选。”
李瑾瑜一听脸色刷一下变了,坐起身狠狠地看着金烈:
“你要娶亲,这才多久你就要往府里添新人了!”
金烈躺着没动,说道:
“我一早答应过他等我成亲就娶他进府做公子。”
李瑾瑜气道:“那你何必瞒着我,昨夜我居然还给你侍寝!”
金烈撑着坐起身:“我没有瞒着你,你昨日没给我机会说啊。”
李瑾瑜站起身一边穿衣一边说道:
“真是我想瞎了心了,才会与你同房,呸!”
金烈看他如此也不免生气:
“昨日享受的是谁谁心里有数,我才是想瞎了心才许你作弄我!”
李瑾瑜一听气的把外袍一摔,直接走了出去:
“你要是有本事在我眼皮子底下把那野男人娶进来,我李瑾瑜跟你姓!”
金烈喊到:“你本来就该跟我的姓!”
金烈靠在床上,浑身酸痛的的厉害,魏瑄连忙走进来看到金烈脸色发白,急忙道:
“快去请汪公子!”
金烈说道:“不许去!”
喘了两口说道:“不用去请,我没事,替我更衣。”
这边李瑾瑜回到房中坐在凳子上,心里的怒火无法控制。
这才成亲没多久,就要立公子,还是满月阁的乐妓。
昨日他真的细细想过,相信了金烈的“真心”,如今看来他的真心也如寻常女子一般可以给很多人,可他却不愿与他人同享。
从那乐妓从他房里把金烈请走起,他心中就有气,他生平最讨厌他人惦念争强自己的东西,如今那乐妓还想入府。
李瑾瑜冷笑了下,传来易安,
“回府”
易安一愣没有明白过来,
“回将军府”,李瑾瑜冷冷说道,说着长腿就跨出了寝殿。
金烈接到禀报的时候,李瑾瑜已经坐上马车离开了。
金烈气的咳个不停,“备车去将军府。”
魏瑄一边给金烈拍背一边劝到:“公主,要不让侧驸马冷静一下。”
金烈摇头道:“不行,传出去对我们不利,快走!”
赵卿云那边收到了消息,叫来星叶,
“星叶,磨墨。”
提笔在裁好的宣纸上写道:
“入府生变,速去将军府。”
写完递给星叶:“估摸着时辰,等公主到了将军府,再送去满月阁。”
星叶得令离开,赵卿云坐在正殿的榻上,望着天空中的流云,喃喃道:
“风好大,连云都吹散了。”
眼中慢慢蓄了些泪水,他本不是争强好斗之人,只是身处其中,他不得不为自己争一争,他不想被遗忘,被冷落。
金烈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着:“姐姐,还有多久?这马车晃的我好难受。”
魏瑄拉着金烈的手,掀开帘子训斥道:“驾车稳些!”
她望着金烈有些苍白的脸,烈儿只有情绪十分激动时才会像小时候一样叫她姐姐。
到了将军府,门口的小厮连忙请安道:“殿下,将军和侧驸马已在正堂等着了。”
金烈冷笑一声:“料事如神啊。”
金烈努力稳住自己步伐走到正堂,却看到李将军坐在一侧的凳子上,李瑾瑜笔直跪在地上。
“跪坏了膝盖可怎么骑马。”
金烈心中一动,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会是这。
她没有表现出来,对着行礼的李将军点了点头走到主位上坐下。
李瑾瑜抬头看着她,却发现她脸色有些苍白。
金烈坐在主位上,支着头,一言不发。李将军见状跪在李瑾瑜前,说道:
“殿下,老臣是习武之人,就是个粗人,有些话老臣就直说了。”
她俯身一拜说道:“请公主为了名声考虑,不要娶一介乐妓入府,以免污了殿下清名。”
金烈没有动作只是平静的开口道:“本公主娶亲立公子并不乱纲常,何来污名之说。”
李将军说道:“可他毕竟是一个乐妓,怎配—”
“李将军慎言,先帝的珍妃本就是北旭府的琴师,李将军这话可是要质疑先皇的决定吗?”
金烈说是琴师,其实谁人不知,先帝的珍妃是有名的北旭府头牌,先帝微服私访被其吸引不顾劝阻将他带回宫中,从此娶乐妓为夫的不在少数,李图南拿这事压她也太无礼了些。
李将军拜倒:“臣不敢,只是——”
李将军回头看了一眼李瑾瑜,说道:“如今犬子刚刚入府不久,公主便急着立公子,这驳了犬子的脸面,驳了犬子的脸面便是驳了我李家的脸面。”
金烈睁开眼睛看向李图南,为了儿子她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李将军的儿子嫁入公主府便是公主府的人,李将军是不是言过了。”
李图南刚要开口,金烈打断道:“您先请出去歇着吧,有些话本公主要单独同侧驸马说。”
李图南望了望上座气势逼人的金烈,行了大礼退了出去。
“魏瑄,你也出去。不许叫人进来打扰。”
魏瑄担忧的看了看金烈,退出去关上了门。
李瑾瑜一直定定的跪着,仿佛与他无关一样。
金烈看着他沉默了一会说道:“起来吧。”
李瑾瑜不动,金烈平静说道:“不起来本公主便回去了,你爱跪多久就跪多久。”
李瑾瑜抬头看了看金烈的脸色,她身体为何如此不适?李瑾瑜没有再争,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
满月阁里,琏月正一脸幸福的看着金烈命人赶制出的喜服。
终于他这居于人下,卑躬屈膝的日子要结束了。他从没想到过有一日他能同这世间最普通的男子一般,嫁给一个对自己好的女人,嫁给自己心里日日念着的女子。
突然一个面生的小厮走进来递给他一张折起来的宣纸,他打开后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他打听过公主的两位驸马,正驸马为人和善,宽待下人,与公主一向琴瑟和鸣,恭敬有加。而侧驸马脾气暴虐,又恃宠而骄。这次恐怕是这位侧驸马不愿意让他入府了。
“阿绮,备车去一趟将军府。”
金烈看着李瑾瑜平静的说道:“你拿李家来压我?”
李瑾瑜抬头直直望着金烈,说道:“是”
金烈问道:“为什么?你与琏月从未相识,你为何如此痛恨他,就因为他是个乐妓吗?”
李瑾瑜笑了一声:“是”
金烈有些气恼:“你何必在意,此事与你何干?”
“还是说——”
金烈放下支着头的手,“你害怕有人与你争宠?”
李瑾瑜没有说话,金烈讽刺的笑了一声:“这倒奇了,我的宠爱我以为你绝不会在乎。”
金烈慢慢站起身,身子的不适让她眼前一黑,可她硬撑着站直,眼前慢慢恢复过来,
“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块让你失望的跳板罢了,连给我侍寝都让你觉得痛苦后悔甚至是恶心,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爱谁,我娶谁?”
李瑾瑜激动的站起身:“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金烈看着李瑾瑜无比认真:
“我问你一句,你告诉我个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爱我吗?罢了,不说爱,你真心的喜欢我吗?”
李瑾瑜看着站在上首的金烈,无法张口说出答案。
他爱她吗?
连他也不知道,他那样想阻止那个乐妓入府,是因为自己爱她还是只是自己的胜负欲。
他记恨那乐妓把公主从他身边请走,所以一怒之下急着和公主圆了房。
那是爱吗?
他看不清自己的内心,这20年来,自记事起,自己的心中从未有过在乎另一个女子的感情,他分辨不清那在乎是他因为一惯的征服占有还是因为爱。
金烈看着李瑾瑜默默不语的样子自嘲的笑了笑,她早该猜到,何必自讨苦吃。
魏瑄站在门口守着,远远看到琏月被拦在门外,她急忙上前行礼道:
“琏月公子,您这是?”
琏月还礼道:“此事因我而起,还请您帮忙通传一声。”
魏瑄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正堂门前问道:“公主,琏月公子求见。”
李瑾瑜和金烈对视着,彼此沉默,金烈面无表情说道:
“让他进来。”
琏月走进正堂,金烈和李瑾瑜依旧看着彼此。
琏月看着金烈的眼神,那是他第一次在金烈的眼睛里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
生为天家女子,金烈从小就学会了波澜不惊,隐藏自己的情绪。琏月跟着她那么久,可金烈一向笑不及眼底,即便是大怒大恸,眼神也如一池静水毫无波澜。
可现在公主的眼里有那么多的失望和痛苦,琏月心里猛然一抽,他有些恐惧的意识到,传言里所说五公主宠爱侧驸马,或许远远不仅如此。
公主好像找到了那个在意的人,一个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她从心底泛起波澜的人。
琏月努力平静着,“琏月见过公主,见过侧驸马。”
金烈坐回主位上,“你怎么来了?”
李瑾瑜转过身,两人彼此打量着,李瑾瑜开口冷冷道:
“比起为什么来,倒不如问问这消息是怎么从公主府传到满月阁去的,看来这公主府的人嘴巴和心不在一处呢。”
琏月冷静的说道:“琏月绝不会在公主身边安排眼线,是有人来给琏月报信。”
李瑾瑜说道:“看来是有人欲坐山观虎斗了。”
琏月行礼恭谨道:“侧驸马如虎般英勇,琏月却不敢以虎自居,琏月不过蝼蚁罢了,怎配和侧驸马相提并论。”
金烈撑着头,声音有些虚弱:
“这有什么要紧,我这府里有异心的人还少吗?不过是彼此算计罢了。”
李瑾瑜沉默着没有说话,琏月跪在地上望着上首的金烈,突然觉得她看上去那样疲惫,自己想拥她在怀,可她看上去那样遥远,自己还来不及握住就会如烟雾一般消散。
“琏月求公主不要给琏月公子之位,琏月愿以乐妓身份入府,服侍左右。”
“琏月”
金烈有些乏力。
李瑾瑜有些惊讶抬起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男子,他看上去文弱,可言语间却掷地有声。
“琏月自出生被父母遗弃,做了多年的奴婢,是满月阁收留了我,我此生不会为我的出身而羞愧。可琏月自知低微如蒲柳一般,从未奢望过什么,只想侍奉公主左右。琏月没有父母可以依靠,只有公主一人,琏月不求名分只求公主怜惜。”
金烈没有说话,半晌说道:
“你看,对你来说嗤之以鼻的已经是别人毕生所求。”
她闭上眼睛,许久没有吭声,她的脑袋里像是蚂蚁在爬一般,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浑身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寒气,像是万千银针在体内。
“琏月我许诺过你的,我不想反悔。”
金烈站起身向下走去,可她的腿痛的动不了,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她的意识很清醒,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摔在了地面上,可她睁不开眼睛。
她听到李瑾瑜在喊她的名字,后来变成了很多人,她渐渐没了意识。
李瑾瑜抱着金烈,她身上怎么会这么冷。
“快来人找郎中来!”
魏瑄冲了进来,她知道是公主的寒症发作了,只是很久没有如此严重了。
“不要去,我们回府。”
“你做什么?”李瑾瑜焦急的望着她。
魏瑄大声道:“公主不甚摔倒昏迷不醒,快回府!”
李瑾瑜虽然不明白但也意识到金烈的身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疾病,他没有阻拦而是抱着金烈上了马车。
琏月留在原地看着李瑾瑜抱着金烈离开,他呆呆站在原地,原来他早已被远远的隔开,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出事,却没资格插手。
他站在原地默默良久,回到了他的满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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