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同人不同命啊
“误会误会,我真不是有意的!”宁洛萦吓得忘了该自称“臣”,当即将所剩无几的草木灰放回桌上,想借此与之撇清关系。
一来太和殿准没好事,不是被他拿刀指着咽喉,就是意外喷了他一脸灰,或许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八字不合,理应彼此保持距离。
说干就干,宁洛萦小心翼翼地后退数步,直到脊背抵在门上的那一刻,才总算有了安全感。
讲得通道理就讲,讲不通就溜,可进亦可退。
“你想去哪儿?”周聿行漠然抬眼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那张千年冰山脸又恢复了熟悉的面瘫样,看似阴沉冷漠。
可这副冷若冰霜的神情,配上他满脸擦不净的灰,怎么看都叫人觉得滑稽,好像一只高傲却灰头土脸的大公鸡。
宁洛萦站直了身子,默默地垂眸拱手,憋着笑答道:“臣、呃,臣想唤人进来替殿下擦脸。”
这随口瞎编的理由合情合理,她自己都险些信了。
油盐不进的周聿行淡淡一笑,冷声威胁:“不必多此一举,你最好站那别动。”
这位仁兄真的很难伺候,难怪古人总说“伴君如伴虎”,这些王侯将相的脑回路和常人大不相同,心意委实难以揣测。
两个人相顾无言之际,门外忽而传来小太监的声音:“景王殿下,长乐公主来了!”
冷不丁响起的说话声只与她隔着薄薄的门板,宁洛萦起先心里一惊,转念一想又止不住喜上眉梢。
长乐公主周清柔是广德帝膝下唯一的女儿,她与周聿行虽是一母所生,但到底是物以稀为贵,这姐弟俩的待遇可谓天壤之别。
姐姐周清柔早早地被过继给了皇后,是被帝后从小宠到大的掌上明珠;弟弟神经病、不是,周聿行却始终独居于太和殿,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深居简出近十载,直至今年才被陛下随意“分配”给了多年无子的徐贵妃当养子。
同人不同命啊,若非周聿行对她的态度实在过于恶劣,宁洛萦其实也会同情他的际遇。
可如今不同,她只想说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长乐公主既来了,周聿行总该没有不见的道理,届时她便可顺理成章地溜之大吉,堪称完美。
她正盘算着要如何忽悠赵监副代她来驱邪,就听得周聿行十分果断地开口:“不见。”
岂有此理,连亲姐姐都不见?性格孤僻也该有个底线,就算要折磨人也不能逮着她一只羊可劲儿薅羊毛吧?
不管了,豁出去了。抢在小太监回话前,宁洛萦壮着胆子高声道:“殿下说,快快请公主殿下进来!”
说罢,她只当看不见他愈发阴森的脸色和眼底寒意,在门应声而开的同时,揣着手状似老实本分地侧身走到一旁。
几道人影步入殿中,宁洛萦低垂着头,看不见来者的面容,只能瞥见他们的衣袍。除却两个太监,那位身着胭脂色齐胸襦裙的便该是长乐公主了。
救命恩人,来的正是时候。宁洛萦恭顺地低垂着眉眼,拱手行礼:“臣参见公主殿下。”
那三人脚步一顿,很快便有一嗓音温柔如水的女子笑道:“国师不必多礼,我素来不讲究礼数。”
宁洛萦面上毫无波澜,只道了声“是”便缓缓抬起头,心中却已是感慨万千:难怪长乐公主讨人喜欢,谁不喜欢温和柔顺的小姑娘呢?
相比之下,某些脾气古怪的人还得好好学学。
待她与周清柔两相对望时,生得明眸皓齿的公主冲她柔柔地莞尔一笑。
倒真是声如其人,宁洛萦只看上一眼便知对方是个温柔可亲的,和她那狗脾气的弟弟完全不同。
人与人的差距太大了。她真诚地回以一笑,周清柔也微微笑着对她点点头,却是半晌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就光顾着笑了。
越看越觉得她笑得古怪的宁洛萦:“……”
对不起,我现在收回前面的话还来得及吗?这姐弟俩好像都不太对劲啊。
“你们两个倒是会当差。”周聿行眼中泛着森然寒意,似笑非笑道,“究竟谁才是主子?”
两个小太监察觉到他言语中的不满情绪,连忙惊慌失措地跪下,茫然地低头答曰:“小的唯殿下之命是从,可、可是……”
国师不是说他吩咐他们请长乐公主进殿?总不见得是两个人同时耳背听错了吧?
一看他们俩这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宁洛萦就明白了,定是周聿行那句“不见”说得不够大声,外头的人只听见她惊喜交加地请公主进来,哪里会考虑旁的?
事实证明,人要笑着活,说话得大声。
“好了,好端端的吓唬他们做什么?”周清柔见势不对,转过头去打起了圆场,“哟……你的脸是怎么弄的?”
直至此时,她才看清自己弟弟那张仿佛涂满了碳灰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国师,这是新的驱邪方式吗?”
您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宁洛萦心虚地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满眼怒气,只好硬着头皮笑道:“臣今日本该将草木灰撒在阶前,用以驱邪避凶。方才臣一时不慎,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说罢,她一脸无辜地对周清柔眨巴着眼睛,紧抿着嘴唇慢悠悠地摇了摇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也算不得什么。”周清柔打量着他们两个迥然不同的神色,心下了然,转而对太监们吩咐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替殿下打盆水来?”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忙不迭地叩首应“是”,慌了慌张地躬身退出正殿,一刻都不敢逗留。
虽说周聿行对他姐姐不冷不热的,好歹并未出声驳斥,只阴戾地斜眼望着她们,冷冷道:“看来你对国师印象尚可。”
他这句话阴阳怪气的,似在质问周清柔缘何要替宁洛萦解围。
事实上,连国师本人都猜不透其缘由。原主与皇室中人并无瓜葛,更是从未见过长乐公主,只对她的温婉贤淑略有耳闻。
可周清柔见了她就笑得意味深长,倒像与她是旧相识一般。宁洛萦心下起疑,又想起周聿行对她的恶意同样是毫无缘由的,更觉得疑惑难解。
总不见得原主的记忆是残缺的吧?炮灰的日子已经够难过了,能不能给条活路?
她还在心里暗暗仰天长啸,周清柔已经抬手掩口,慢声细语地笑道:“昨日国师在东市为百姓仗义执言、惩治朱国公之子,这事儿京中都传开了,就你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坊间消息灵通倒也在常理中,然而长乐公主居于永安宫中,竟连她都已知晓此事,可见这事儿传得还挺快。
宁洛萦悻悻地无声轻叹,心道怪不得今早朝会上,每每与朱国公对视时,她总觉得对方一副想把她活剐了的模样。得亏是朱大郎理亏,否则今儿准没完。
“哦,国师竟是热心肠之人,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周聿行没好气地冷笑一声,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桌上那碟草木灰。
这反话说得水平极差,旁人一听便知他是存心嘲讽她。宁洛萦佯装听不懂,淡淡地开口道:“多谢殿下夸奖,臣也深有同感。”
我自是这天下第一热心肠的人,而你也正是这世间一等一孤陋寡闻又目光短浅之辈。
为了避免与之进行无意义的口水战,她抢在周聿行做出回应前拱手行礼,飞快地说道:“今日仪式已毕,臣先告退了。”
至于明日是哪个倒霉蛋替她来吃瘪看脸色,只能等明日一早抓阄来定了,横竖也没人会主动请缨,只能各凭本事与运气了。
眼见着宁洛萦说走就走,很快就溜得没影了,周聿行沉默片刻,沉声道:“你从不管闲事,今日竟会帮她?为何?”
“方才,我在门外听到句有趣的话。既是同乡,能帮则帮。”周清柔笑吟吟地将视线从殿外收回,见他满脸犹疑,自觉失言地摆了摆手,“更何况国师很有趣啊,听说她还在府上养鸡呢。”
无论外人如何称赞周清柔沉静贤德,周聿行都很清楚,自己的姐姐分明是个表里不一的。她不仅热衷于爬树掏鸟窝、射箭投壶、徒手掰西瓜,同样也钟爱斗鸡。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盛京城的斗鸡价水涨船高,许多人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早该把她奉为真财神爷了。
听到她提及养鸡,周聿行便又想起宁洛萦假惺惺送给他的那只公鸡,顿时黑了脸。
那只鸡别的本事没有,每夜刚至丑时就扯着嗓子“喔喔”叫。其叫声撕心裂肺,让本就睡不安稳的他雪上加霜,他几次怀疑她是不是故意送这样一只鸡来折磨他的。
“宁洛萦有不轨之心,绝非良善之人,她如何会静下心来养鸡?此事必有蹊跷。”周聿行一脸不屑地下了定论,想起前世之事,对她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另一头,心怀不轨的妖道宁洛萦正快步而走,她还得掐着点回府驯鸡。一日之计在于黄昏,若要在斗鸡大会上获胜,不努力怎么行?
正这么想着,她一抬眸就望见了不远处的树下有人静静地望着她。那人一身玉色长袍,头戴白玉小冠,远远地对她温润一笑,抬手示意她走过去。
这又是哪一位?这年头的陌生人都认得她,可她却偏偏是个脸盲,实属尴尬事。
宁洛萦走到他身旁,抬起头望向青年棱角分明的侧脸,一脸不确定地拱手拜道:“您、您找我何事?”
闻言,对方温和地笑了笑,递上自己的令牌,温声道:“小王久仰国师大名,今特备薄酒,不知国师可愿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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