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的温度

当宋钰再打开卫生间的门的时候，一下就看到了等待在门口的江时野。

        一瞬间，宋钰觉得他看到了以前家里养过的一只小黄狗，还是很黏人的那种。

        “你等在这里干什么？”宋钰有些不解。

        江时野挠了挠头，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格外认真，“来扶你。”

        他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宋钰，只觉得自己的品位果然很对，白色老头衫在宋钰身上也是一样的清俊好看，比平日里那一直正经的样子要多了一些随意散漫的味道在里头。

        宋钰心底刚压下的悸动又隐隐浮现，胸口划过一丝暖意，语气是难得的温柔，“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娇贵到那个程度。”

        江时野默不作声地将宋钰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肩上，带着他往房间走去。

        刚才但凡他在浴室里面再多待一会儿，他或许就藏不住自己的心意了。

        从宋钰第一天回来开始，他就想和他再亲近些，于是步步试探，得寸进尺。

        可是现在，江时野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满足于此了。

        想着宋钰现在的情况，江时野再想和他睡一张床显然有些不合适，若是晚上不小心碰到了宋钰的伤口之类的，怕是要不好。

        于是江时野难得地主动开口说道：“那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宋钰也没拦着，只是拉开了床头柜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钥匙，他拉过江时野的手，将钥匙放在他的掌心，“明天早上要是再一大早来，我可不会给你下来开门了。”

        江时野先是有些错愕，随后心中满上一股喜悦，嘴角不受控的上扬，他握紧了手中的钥匙，只觉得这钥匙好像有温度似的，有些烫手。

        宋钰转身过去想将抽屉关好，却瞥见了里面那条项链，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江时野的反应，只见对方心虚似的转过了头。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江时野不再多留，出门前顺手替宋钰将窗帘给拉上了。

        待听到楼下江时野关门的声音后，宋钰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小条缝，侧头看着江时野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中的思绪有些复杂。

        他躺回床上去，还是熟悉的姿势，一样地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所以白天江时野问他的那个问题，在他回答之后，江时野说了我也是。

        也是，也是什么？

        也是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还是他也是那样的性取向？

        忽然想到年少时的江时野把那条项链送给自己的时候，江母正巧走进房间给他们送了盘水果进来。

        江母瞧着自己儿子微红的脸庞和拿在宋钰手心的项链，笑着道：“我这个当妈的都收不到这小子的礼物，还得是小宋哥哥。”

        画面一转，他似乎又看到了在自己离开的那个夏天，在上车前其实宋钰有回头看，他的私心很想再见见江时野，可当转过头，只看到江时野窗口微微晃动的窗帘。

        他知道江时野就在窗帘后面。

        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想，他应该会和江时野解释清楚，应该不会不告而别。

        可是当年，在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之后，自己的心境已经变了，虽说在闻晗第一时间察觉到后就带着他找了医生，可多少已经有些晚了，在此期间宋钰一度有离开人世的念头。

        没有人知道他在那段几近崩溃的日子里是怎么熬过去的，父亲去世，母亲重伤昏迷，可能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成为植物人。

        总听人说，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是一生中最好的夏天，可是于他而且，他的世界在那个夏天崩裂。

        彼时江时野刚上高一，那时又正巧去参加了学校的集训，若是让他知道了，除了徒增烦恼外并不能有任何的作用。

        这种痛苦只要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了，那样明媚的少年，不应该被他的负面情绪所影响。

        回想起回过来和江时野的相处，他对自己的态度，宋钰忽然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江时野对他并不是纯友谊。

        思之即此，江时野一切反常或者说有些奇怪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一个翻身，宋钰瞧见了另一个枕头上的几根白发，他的眸光微微闪动，想来这是江时野住在他家那天才留下的。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另外半边床好像也有了温度似的。

        宋钰正胡思乱想的起劲儿，手机屏幕却不合时宜的亮了起来。

        sy：晚安。

        江时野发完短信半晌，都没等到宋钰的回复，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为此他还故意将手机设置成静音，等了一会儿再看，似乎这样就能等来宋钰的消息一般，可过了半晌当他拿起手机时却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心中不禁涌现一丝失落。

        “难不成睡着了？”江时野自言自语道，关上手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蹬着腿，只觉得十分无趣。

        “叮——”

        手机消息提示响起，江时野一个翻身拿过手机，对着宋钰回过来的晚安二字傻笑。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除了江时野总是打着照顾的名义赖在他家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宋钰是被自己家楼下闹哄哄的声音给吵醒了。

        他睡眼蒙眬地起身，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往下一看，以闻晗为首，后面还陆陆续续跟了三四个从未见过的生人。

        宋钰有些奇怪，打开手机才发现了闻晗的两个未接电话，宋钰有些无语，总觉得这个场面有些似曾相识，不过上次的未接电话是江时野的。

        宋钰踮着脚先去洗漱了一下，随后拿着手机到了楼下，走进玄关的时候，只听见几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随着门被推开，宋钰也看清了这些人都是谁，闻晗带着郑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女子，宋钰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出现在斗殴现场的妇女了，想必就是她。

        这位女子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沧桑，手里还拎着一盒燕窝，还是个比较好的品牌。

        “闻叔，郑警官，早。”宋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随后又和后面那位不知道如何称呼的阿姨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女子虽然脸上妆容精致，也遮住了眼下的乌青，但眼底的憔悴还是清晰可见，朝宋钰勉强地笑了笑，

        郑童一听宋钰的称呼，眼底尽是笑意，嘴角咧开，道：“算不上，我还是不是正式警官呢。”

        宋钰淡淡一笑，领着他们进了屋，跟在最后的那位女子有些局促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郑童也走了上来，挽住了她的手，“陈女士，不用紧张，进来坐吧。”

        几人刚在沙发上坐下，宋钰想起身去为他们倒杯茶，却发现闻晗正从厨房端了几杯水往客厅走来。

        他看着宋钰，一只手颇为得意地拍了拍胸脯，“自说自话帮当了回主人，不介意吧？”

        宋钰看着杯托里的水杯微微晃动，只害怕下一秒就摔了一地，他走上前去拿过水杯，放在众人面人。

        陈瑶拿过水杯，目光触及宋钰不便的腿脚，不知怎的鼻子一酸，声音也有些哽咽，“很感谢你救了我们家囡囡”

        宋钰有些错愕，想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沉默了半晌，才干巴巴地道：“家训如此。”

        他一向不太能应对这种场面，求救似的看向闻晗，却听到门口传来了江时野的声音，“这一大早的你们这里开什么座谈会呢？”

        话音刚落，四双眼睛齐齐看向来人。

        江时野的声音戛然而止，在看清客厅内的四人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大领口老头衫，默默地将外套往里拢了拢。

        他僵硬地走到了宋钰身边，然后坐下，只见陈瑶一直盯着他看，觉着有些奇怪。

        谁知对方忽然就痛哭流涕了起来，泣不成声，郑童看着心疼，抽了几张纸给她递过去，闻晗则叹息着摇了摇头。

        江时野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就缩在宋钰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等陈瑶终于缓过来了些，她才慢慢开口道：“真的很谢谢你们，我那天看了监控，多亏了你们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帮了我女儿，否则她现在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只是连累你们了”

        江时野这才知道对方是谁，他难得地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看向了宋钰。

        “这不是连累。”宋钰声音冷冽，陈瑶一怔，抬眼看着他。

        宋钰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这是我们的选择，不管是谁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所以阿姨您不用愧疚。”

        “而且见义勇为的也不止我们几个，我相信碰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倾向于伸出援手的。”他补充道。

        宋钰当然知道陈瑶现在的心情，一边要承受女儿遭遇了不幸的巨大痛苦，一边又对被牵连进来的无辜路人愧疚，光是身为一个母亲，她所经受的不幸就够多了。

        “如果说一定要怪谁，那只能怪那些法外狂徒，在这件事上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错。”

        听着这意料之外的回答，陈瑶垂下眸子，低声道：“谢谢。”

        说罢，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宋钰的脚踝上，语气中尽是长辈的关心之意，“以后还能走吗？”

        “咳咳”正在喝水的江时野忽然听到这话，猛地呛的咳了起来，眼神中还有些震惊，怎么一晚上就到了这么严重的程度吗？

        闻晗则是疑惑，当时在医院脚不是好好的吗？

        几人的眼神同时落在宋钰的脚踝处，宋钰有些尴尬，将腿往里收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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