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幸存者（3）
随着超管魅蓝色的身体逐渐消失，车票出现在了众人的手心里。
那是极其普通的地铁车票，圆形塑料材质，重量比硬币略轻一些。
可想而知的是，每个人有且仅有一枚。
血流成河的地铁车厢里，有人终于开始攥着车票低声哭泣，也有试图求救，人群再度乱成了一锅粥。
“大哥哥……”
“爸爸妈妈没有接电话……报警电话也打不通……我好想回家……”
“大哥哥，我……会死吗？”
身边的小男孩攥着周旋的衣角，手中的电话不断传出忙音，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扑闪着。
周旋低头看着这个男孩。男孩没有哭，将车票藏进了小学校服胸前的口袋，超乎常人的镇定让周旋对这个孩子有某种微妙的预感。
“不会的。”
周旋将自己手机的屏幕锁上，手机中，他没能再找到《幸存者demo》。
但有一件事周旋能够确定。
“有人会死，但不会是你。”
——一只右手还挂在把手上。女人一半的身体抱着死去的孩童。
——裸露的电缆在血海中噼啪作响，火星不断发出危险的声响。
——人们崩溃着，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都紧紧保护着手中的车票，却又不愿做第一个尝试者。
周旋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所有。
失控的地铁，混乱的乘客，这一切原本都出现在游戏开头的cg动画之中。
而现在，真实的场景与记忆中模糊的画面彻底重叠。
周旋蹙了蹙眉。
之前那个01号车厢逃生的女孩，是杀光所有的人所以活下来么？这是通关的条件？
“妈的！你出来！还装？！”
人群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打断了周旋的思绪。
那是一个青年，鸭舌帽反扣在头上，身上戴着许多亮闪闪的金属饰品。
他正拽着什么人的头发，将对方从座椅旁的狭小空间中扯出来。
“别……大哥……别……”地上的女人哭喊着。
众人自发地为两人让出一条窄路。
如果是健康的社会里，应该会有人出手制止这种暴行。
但是现在，所有人只是向后退了一步。
“那个大姐姐……”周旋身旁的小男孩站了起来。
“嘘。”周旋的眉心紧紧地蹙起，看着那个两人的背影，对小男孩道。
“把眼睛闭上。别出声。”
看来情况比想的还要糟糕。周旋皱了皱眉。
重现于现实的不仅是场景。
还有那些曾经只存在于游戏里的，人。
“妈了x的！还想自己逃走？！把你的票拿出来！”
青年将女人的身体重重地摔到一旁，抬起腿朝着她的身上一脚。
“听到没有？！傻x！拿出来！”
女人哭了出来，向一旁求助着：“我没有想自己逃走……救救我……救救我……”
围观的人群只是脸色变了变，没有人想要承担风险。
“把你的车票拿出来！！别让我他妈的打死你！”
青年攥起女人的领口，她腰间的皮肤不雅地露了出来，青年再度抬起腿，又将是一脚。
“韩跃。”
突然，有人淡淡地开口。
青年愣了一下。
人群的最后，周旋狭起了双眸，淡然的目光冷冽地投向韩跃。
“你他m的谁啊？”
韩跃叛逆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这个皮肤白皙的帅哥。
“你认识我？”
被他钳制的女人趁机一把将他推开，凌乱着领口瑟缩到一边。
周旋没有回答，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是的，周旋当然认识他。
——天生的破坏家，人群中最不稳定的因子。
《幸存者demo》中的npc，韩跃。
周旋曾经目睹了韩跃为了更多的积分将同盟者杀死，在游戏中。
喂不熟的白眼狼，是周旋对于韩跃最简单直接的评价。
只是周旋没有想到韩跃的出场如此早，按理说，他应该在中后期才会正式亮相。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是，在原版游戏剧情中，韩跃活过了地铁车厢这一幕。
“我没有见过你小子，不管你是谁，不想惹麻烦就滚到一边去。”韩跃轻蔑地哼了一声，无意理睬周旋的打断，而后又转向那个女人道，“这个女人，是这一切的主使！妈了个x的！她肯定知道内幕！”
这时才有人将注意力彻底地转向墙角瑟缩的女人。
女人蓬着头发，将脸埋进臂弯中。
有人发出了恍然大悟般的惊呼。
女人身上穿的是s市地铁的制服，胸前的名牌上写着，
4号线站务员。陶婧。
这一瞬间，周旋明白了他先前感觉到的异样从何而来。
在原版的游戏中，最先死掉的炮灰，应该是地铁上的工作人员陶婧，而在现实中，那个眼镜男却代替了陶婧，被超管杀害。
“你是地铁的工作人员？你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
人群中有人大声地呵斥着。
“这是不是s市地铁搞的鬼？！你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快看哪，这里有个逃生阀！她想打开了逃生阀！她要自己逃跑！！”
周旋的眉心轻皱。
虽然自己刚刚出手制止了韩跃，但暴行并没有就此结束。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转向陶婧，群体暴力事件一触即发。
“不……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陶婧满脸泪痕。
韩跃的脸上挂起了满意的微笑。
“陶小姐，别急着狡辩啊，还有这个呢。”
韩跃摇了摇手中抢来的的对讲机，陶婧的脸上瞬间满是惊恐。
就连原本沉默的乘客们也愤怒了。
“天哪！你能联系到其他人，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有人能听到吗？！喂？！救救我们！”
“这个该死的女人！！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韩跃将对讲机向着陶婧一扔，人群顺势蜂拥而上，无数的质问将陶婧逼迫到墙角。
这不出乎周旋的意料，陶婧虽然先前逃过一劫，但按照游戏的设定，她必然会被剧情杀。
加上韩跃这个npc原本就很擅长“鼓动”，人们的情绪很容易受到他的影响，被他所诱导。
韩跃成功将注意力吸引到了陶婧身上，抽身向后一退，怡然自得地把玩着手中的车票。
“你早就知道对讲机和逃生阀都是没用的吧。”
韩跃的身后，周旋的声音缓缓传来。
“如果真的能引起什么变化，陶婧就不会留在这里成为被你利用的诱饵了。”
韩跃回过头，狡黠的眼神再度落在周旋的脸上，他顿了顿，似乎玩味了一番。
“看来你小子也不只是个绣花枕头。”
“正好我需要一个帮手。”韩跃睨着周旋冷静的侧脸，坏笑了一下，道。
“如果你能帮我杀了其他人，我就可以让你活下来。”
“我可不想因为这些人而升高我的[仇恨值]。”韩跃嘟囔道。
仇恨值，在这款游戏里，就是其他角色对你的敌意。
它可以通过大量的杀戮积累，也可以来自于其他人对你主观的讨厌。
过高的仇恨值，不仅会让自身更容易受到攻击，而且还有可能污染自身的精神力，最终坠落到迷失的边缘。
“你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你？”周旋的话更像是陈述句。
周旋浓密的眼睫动了动，在脸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随便你。不过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韩跃不紧不慢地催促道。
周旋望向陶婧，她努力地反抗着，却无济于事。
这是一款极其暴虐的游戏，任何轻举妄动都有可能葬送自己的生命。
“按住她的脚，别让她跑了。”韩跃甚至向人群中喊道，此时，他已经成为了众人的意志领导。
另一面，暴怒的人群不断地试图旋开逃生阀，逃生阀却已经被卡死，对讲机被调到了正确的频道，但里面传出的只是重复的危情警告。
“他妈的！逃生阀不行！根本出不去！”
“你到底知道多少！还有没有别的出口！快说！”
有人取下了皮带，其他人按住了陶婧的双腿，陶婧即将被勒死——如果她再不能说出那个她根本不知道的“主谋”的话。
“说不说！！！”有女人狠狠地掌掴着陶婧的脸。
“我真的……不知……”陶婧的眼睛翻着白。
周旋抬起眼，看向车厢上的数字时间。
滴答。
秒针一寸一寸地流失。
“你到底还在等什么？”韩跃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周旋。
白沫从陶婧的嘴角流了出来，她的眼球剧烈地暴起，胸膛起伏到极致。
皮带越勒越紧。人们的眼中同样因兴奋而充血。
“喂，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韩跃看着眼前的新人过分漂亮的侧脸。
“她就快要死了哦。你这种菜鸟新人，还没见过死人吧？”
“放开我！”
陶婧用最后的力气颤抖着。
透过密密的人墙，一道目光与陶婧短暂一触。
陶婧似乎能清晰感受到，周旋眼中所涵之意。
坚持住，陶婧。
坚持？坚持到什么时候？
“别害怕，快去吧！杀了这废物可有不少的积分啊！”韩跃蛊惑道，揽过周旋的肩。
“滚开。”
下一秒，周旋稍一侧身，以极快的速度，竟然稳稳地扣住了韩跃的手腕。
怎么可能？！
韩跃一怔。
“你……！”一句骂人还未出口。
秒钟又滴答走了一寸。
周旋并非保持沉默的帮凶，也不是害怕引火上身。
而是因为——
轰隆——！！！！
他需要以寡敌众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就是此刻。
巨响在人们的耳边瞬间炸裂，冲天的火光映在所有人眼中，一股热浪猛然扑来！
地铁撞车了！
暴虐的人群被浓烟猛呛。
突然，勒住陶婧的壮汉，手臂上传来极其难忍的剧痛，骨头清脆地嘎吱一响。
“啊啊啊啊！！！！”
陶婧脖颈上的皮带应声而落。
陶婧用力地喘气，大颗的泪珠从她眼角流出。
一把消防锤死死地钉在壮汉的小臂。
周旋修长分明的指节松开了锤柄。
“我的手！！！你在干什么！！！”壮汉怒嚎着。
“别乱动，你会死的。”
血飞溅在周旋白净的脸上。
他眸光冷淡，浓密的眼睫微垂。
滴滴血珠挂在他的颌角，衬出一种破碎的压迫感。
一枚车票滚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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